这个曹璋,真是滑不留手啊,虽然他的这种反应牛继宗在心中预料到了,但真面对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憋屈,说得真是好听啊,难道自己还真能派他出去一样。
“曹大人还真是谦虚,”说完这句话,牛继宗扭过头来,看着刚才提出建议的将领,点了点头,“你有几成把握?”
“末将只要有一气尚存,便会打通出关通道。”
真有志气,曹和平瞥了一眼牛继宗,见他脸色不变,但是眼神犀利了不少,‘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众将听令。”
所有将领齐刷刷的站了起来,见此情形曹和平跟着也站了起来,那些将领齐声大喊了一声“末将在”,牛继宗便开始布置作战任务。
一系列帅令布置下去之后,便散了军议,当曹和平要走的时候,又被牛继宗叫住了脚步,“曹大人,请留步。”
曹和平听到牛继宗的叫声,立刻便止住了步伐,然后转身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冲着他一拱手。
“不知道大帅叫住曹某有何吩咐?”
“曹大人,牛某明人不说暗话,如今战事不利,若是大军迟迟出不了关,让水溶那厮赚了大同总兵保宁侯,整个山西将无险可依。
要是水溶占了山西,这山西的大好河山就要遭遇兵祸,百姓肯定是苦不堪言,这也不算什么,水溶要是进了关中,那就要遗祸苍生了。”
牛继宗说完这话,认真的看着曹和平,似乎想要听曹和平说上一番慷慨激昂的话,或者是别的什么,奈何他期盼错了。
“哦,牛大帅这是想说什么,莫非想要跟着逆贼称王做霸不成,若真是如此,曹某只能向陛下上奏,到时镇国公府恐怕要门楣崩坏了。”
曹和平说得很轻松,但是听到牛继宗的耳朵里,却若旱天闷雷一般,自己这还没说什么呢,怎么就扯上谋反的事情了。
“哎呀,曹大人,误会了啊,镇国公府世受皇恩,牛某对陛下和太上皇更是忠心耿,怎么可能会从贼呢。”
“那牛元帅为何停在这居庸关不肯向前一步,这里到八达岭也不过区区十数里路,关道两侧俱是崇山峻岭,即便是有些箭楼暗堡,不过是疥癣之疾,岂能阻了大军去路?”
曹和平就是要造成一种纸上谈兵的感觉,话说出来差点连自己都信了,牛继宗听到这话之后,也是直皱眉头。
“曹大人,冲肯定是能冲过去的,但是关道狭窄,恐怕会引起重大伤亡,到时兵将哗变的话,那可就大事不妙了啊。”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牛大帅,慈不掌兵啊。”
牛继宗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曹和平鞠了一躬,“曹大人,请恕牛某不能从命,如今贼兵势大,若是在此处损兵折将,恐怕要有负圣托了。”
“牛大帅既然知道,那又何必纠缠曹某,曹某不过区区监军罢了,如实向陛下和太上皇汇报军情,是曹某的本职本分。”
“曹大人果然机智无双,那牛某就什么都不说了,曹大人,慢走。”
“多谢大帅体恤。”
对于曹和平来讲,都不知道牛继宗是人是鬼,这个时候搞在一起,说不定会给将来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再说了,监军大臣跟领兵大帅搞在一起,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虽然京畿防卫是八公十二侯的老底子,但是这些老底子在皇帝手里盘了两年多,这里面不知道掺了多少皇帝的沙子,这事儿牛继宗不可能不知道,这般表现肯定有猫腻。
不过不管里面有什么猫腻,曹和平都不算接招,回到军帐之后,曹和平将战况写了秘奏交给了刘炬,让他交给锦衣卫带回神京呈奏给宣德帝。
至于帮忙打仗这种事情,曹和平肯定是不愿意干的,等了足足有七天时间,分兵去得胜口的那一支无功而返,而且折损了将近一半兵力,但是走白羊口的那一支,成功了。
在其奋勇杀敌之后,打通了八达岭到居庸关之间的关道,水溶的兵马退守延庆州,但是牛继宗没有着急攻打延庆州城。
而是让柳芳带兵去帮马尚和贾赦打通雁翅到官厅的通道,这一等又是七八天,终于等到了马尚带着兵马占据怀来县的消息。
牛继宗这才开始朝着延庆州进发,先是散布怀来被朝廷兵马占据消息,这让延庆州的贼兵知道自己后路已断,仓皇弃城北逃,沿着白河直往赤城而去。
不过这距离端午节已经过去了三四天,牛继宗终究是没有赶上吃粽子,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到了怀来,丰台大营和昌平大营两路大军终于兵合一处。
牛继宗作为大帅,召集各迎统领开会之后,才发现此时两大营四万八千人,已经折损了将近八千人,这已经是算是损兵折将了。
在这个年代,如果战损一成,士气必然低落,若是战损三成的话,将士哗变也不在话下,刚出关就折损这么多,牛继宗又一次看向了曹和平,但曹和平只当是没有看到。
等到散会之后,贾赦到了曹和平的军帐,看着他进来,曹和平还是起身迎了上去,拱手行礼,“岳丈大人。”
“你跟牛继宗不对付?”
“岳丈大人哪里话,小婿是监军,他是统兵大帅,不对付是不可能的,但要是搞得如胶似漆的话,估计神京那边也该不安心了。”
“呵呵,你可不是这么胆小怕事的人,牛继宗没有造反的胆子,刚才他跟我说了,也知道你避嫌的意思,还是想让你手下留情啊。”
“不是我不讲情面,牛大帅是不是安生日子过久了,不想着怎么早日平叛,反而琢磨起小婿这个监军会不会告他黑状,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和平,你也得理解他,五军都督府的中军都督也不好做,说是统领天下兵马,可是没有陛下旨意、兵部剿文堪合,他是一兵一卒也调不动。
陛下一边把勋贵将门捧得高高的,一边把京畿防卫捏在手里,如今八公十二侯宛若一盘散沙一般,刀笔胜过刀枪,他能不害怕吗?”
“这不正是向陛下表忠心的时候嘛,不是小婿不给岳丈面子,是因为有些话小婿不能说,也不能说,说了他也未必信。
但既然岳丈大人来了,倒是可以跟牛大帅说一声,只要安心为陛下办事,自然会平平安安、加官进爵的。”
“老夫算是明白,为什么陛下要让老夫担任副帅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这个话老夫会去说的。”
“哈哈,岳丈大人这不是埋怨小婿的嘛,咱们的身家性命都在神京,没必要跟着他们一起闹,早日平定了水溶这厮,早点回神京过安生日子。”
“你啊,是什么都明白,但就是不愿意往前走一步,不过老夫也不强求,二十三岁的正四品已经实属罕见了,这次若是顺利,你有没有从武的打算?”
“多谢岳丈大人理解,小婿惫懒惯了,从武就免了吧,慢慢混日子就好,官嘛,当多大是个大啊。”
经过这次谈话之后,大军进发的速度快了很多,连克下花园和宣化,大军沿着洋河打到了张家口外的姚家店,随时准备攻打张家口城。
但就在这个时候,被水溶围困在大同的保宁侯传来了消息,说水溶屡攻不克大同的时候,居然从丰镇出关朝着平安州而去。
这消息一下就把大家都干懵了,实在搞不清楚究竟这北静王是个啥意思,这造反造得也太潦草了吧,还没有怎么反抗,直接就逃了,这也太儿戏了吧。
大家震惊归震惊,但是该收复的失地,一个半月之后,牛继宗收复所有宣府失地,和保宁侯的兵马在威宁海南侧的土贵乌拉汇合,然后朝着平安州治所集宁城而去。
不过这次水溶并没有再逃,而是在集宁城外南二十里处的平地泉镇摆明了车马,准备和大周朝廷兵马斗上一斗。
就在两军对垒的时候,水溶投书一封想要见曹和平一面,牛继宗、马尚、柳芳和贾赦看着曹和平读完信之后,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牛继宗开口了。
“曹大人,这怕是水溶的阴谋诡计吧,牛某以为曹大人不必赴约,等拿下水溶之后,再跟他聊聊也不迟。”
牛继宗开口之后,贾赦几个也跟着开始劝了起来,说实话,曹和平这一路跟着大军走来,心里藏着太多的谜团了。
不管是宣德帝,还是太上皇,又或者是水溶,甚至牛继宗等人,甚至是自己的老丈人也有些东西没有告诉自己,这事必须要搞清楚。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看完投来的信,曹和平就决定要去见一见这个水溶,因为他的书信里面有几个字,让曹和平想要了他的命。
“大帅,那水溶说只要曹某去见他一面,他愿意让麾下兵马向朝廷投降,如今他麾下兵马将近十万人。
咱们的兵马加上保宁侯的兵马也不过六七万人,若真是打起来,恐怕咱们有可能会吃亏,曹某一人能换得万千将士性命,值得一赌。”
“和平,你这是做什么,即便是水溶目前兵马多一些,但是真打起来,谁胜谁败尤为可知,你做为监军大臣,代表的是大周朝廷和宫里的陛下,怎可以身犯险呢?”
“岳丈大人,小婿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不过你们请放心,就算水溶那里是龙潭虎穴,小婿也会如履平地的。”
“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
说出这句话之后,曹和平直接祭出了尚方宝剑,牛继宗几人只能听命行事,曹和平一人一马一棍,朝着平地泉镇东五里外的小东滩而去。
第562章 唉,王爷为何非要寻死呢
等到了小东滩的时候,曹和平就看到水溶一身儒装,身后还站着一个侍卫,侍卫手里拿着一把伞帮他遮阳。
而他则是坐在一个临时架在大石头上的案几后面喝着茶水,曹和平先是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埋伏,策马走上前去,把马拴在河边的树上,但并没有上前。
水溶见曹和平站在十步开外,放下茶杯之后,起身朝着他拱了拱手,“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曹大人居然真的来了,难道不怕本王要了你的命?”
曹和平微微一笑,冲着水溶拱了拱手。
“王爷叫我来,恐怕不是为了威胁我吧,再说了,曹某不过是区区监军而已,即便是死到王爷手里,也影响不了大军平叛。”
听到曹和平说到平叛二字,水溶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又恢复成了清风朗月的样子。
“曹大人言辞果然犀利,本王早就听说曹大人的名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寻常,若是曹大人赏脸,可否坐下喝上一杯清茶。”
“既来之,则安之,王爷有请,岂敢不从,”曹和平说着话,走到案几之前准备好的锦墩坐了下来,水溶从茶壶里给他倒了一杯茶。
“不怕本王下毒吧?”
“在下区区一个四品官,当不得王爷用此手段呢,北静王王府世代忠烈,位居大周异姓王之首,想必这茶曹某喝得。”
“哈哈,听说陈桐能到茜香国搅得满城风雨都是你出的计策,本王有些后悔,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说不定本王也走不到这一步了呢。”
“王爷这不是说笑嘛,王检点可是死在了宣府,而且死得不明不白,谁都知道这是王爷的手笔,谋杀朝廷钦差等同谋逆,罪不容赦呢。”
“也就是本王姓水而已,前内阁首辅贼人杀死在自家的床上,陈桐那小子不也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吗?”
对于水溶的话,曹和平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并没有接他的茬,这种成王败寇的事情有什么掰扯的,徒增笑料罢了。
“不知王爷叫曹某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曹大人之所以能来,不应该猜到了嘛,怎么问起本王来了,你是谁本王知道,你为什么而来,本王也知道。”
“然后呢?”
“曹大人当真是人中英杰,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能如此淡定,宫里那两位能把你派出来做监军大臣,不仅仅是想让你立功这么简单,恐怕还存在着考较的意思。
以曹大人的聪明才智,应当知道其中的奥妙才是,如今陛下育有三子,皆为皇后一人所出,但是陛下后宫佳丽三千,为何就如此之巧合?
若是咱们那位皇后娘娘知道曹大人的身份,恐怕曹大人未来的麻烦不会小了,便是皇后娘娘碍于陛下情面,但那三位无论谁登上大宝,都不会对曹大人客气吧?”
“哈哈,王爷要是叫曹某来只是为了说这个,那曹某可就不奉陪了,曹某姓曹,乃是曹家子弟,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若是将来新君对曹某有什么看法,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曹某做为臣子自然都要受着的,君臣父子不外如是。”
“曹大人好气度,不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既然曹大人身负圣血,常言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乎?
若是曹大人有意,本王愿意为曹大人牵马坠蹬,麾下十万大军便是曹大人最有力的拥护者,将来本王只希望有一个地方苟延残喘便好。”
曹和平听完冷笑了一声,这水溶怕不是脑子有泡,就算是自己要造反,也不会用他的人,更何况自己还没有决定造反呢。
“呵呵,王爷是跟曹某说笑呢,王爷麾下十万大军不加,但是敢于朝廷天兵对峙吗,曹某奉劝王爷一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北京王府的传承要是断了,多可惜啊。”
“本王不信曹大人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
“其实你可以相信的,曹某惫懒惯了,那个位置有什么意思,活成孤家寡人不说,一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曹某还真瞧不上。
不过曹某心中有个疑问,还请王爷给曹某解惑,王爷为何不在茜香国出乱子的时候造反,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造反。
造反就造反吧,但是王爷这么轻易就把宣府的地盘让出来,既然王爷都把地盘让出来了,为何还在这平安州对峙呢,曹某想了很多原因,都觉得不可能。”
水溶没有开口,只是端着茶杯连续喝了两口,然后看着曹和平,“曹大人,北京王府这个座王位是怎么来的,你应该很清楚啊。
谁都知道本王这个水氏一族,乃是前朝皇室分支被太祖皇帝赐姓而来,太祖皇帝为了安定天下,又为了千金买马骨。
这才有了北静王一脉,后来更是被太上皇钦点世镇宣府,本王继承王位的时候,曾经主动上表请奏削爵一级,可是太上皇并没有答应。
其实本王听赦大哥说过,你知道他和本王在平安州的事情,连你都知道的事情,宫里岂能不知呢?
赦大哥进宫面见太上皇的时候,曾经知会过本王,但是你也看到了,赦大哥起复为太仆寺卿,而本王看似毫发无伤,甚至连一声申斥都没有。
再后来王子腾巡检九边,自从他到了宣府之后,明里暗里查了很多本王所谓的把柄,但是本王也没有说什么,查就查吧,谁能想到刚出宣府地盘他就被人杀了。
本王是裤兜子里抹黄泥,是不是屎都说不清楚了,说句难听的,要是造反的话,本王早就造反了,何须等到朝廷整编京畿防卫之后呢?”
“哦,难道有人拿着刀子让王爷造反的吗?”
“这刀子一直都在,有时候不是明晃晃的刀子才是刀子,太上皇的病是曹大人给治疗好的吧?
可是他一直密而不发,只是向外传递他的病很重,冲着谁来的,本王很清楚,曹大人应该也很清楚才是啊,都想让本王造反,本王就不得不反了。
只是当本王知道朝廷平叛大军监军是曹大人的时候,本王甚是欣喜,如果曹大人愿以的话,本王愿意效忠曹大人,另立新朝。”
“哈哈,哈哈哈,王爷又开始说笑了,你堂堂拥兵十万的王爷都不想造反,曹某区区一个詹事府少詹事就想造反了?
不过如果王爷愿以就此向朝廷大军缴械投降,曹某答应王爷,朝廷一定会给王爷一个体面,至于其他的事情,王爷还是休要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