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碎裂钢魂 第24节

  “你看啊,尽管我在这世上的名声坏透了,可我往往认为我才是这世上最非凡的人。你瞧瞧,你想想,我无论往哪处一坐,只要我稍稍地讲几个字眼,挤眉弄眼地摆弄出几分操纵人的把戏,所有人就都要不光脸上乐呵呵地笑,心里头也精神十足地欢乐,讲我真是个愚人、疯子。”

  “你看啊,他们脸上的折痕一层层地推平了,海在风里也没有这样地安静呢!他们见了我啊,就换掉容颜,像喝了山林的果酒、嚼了天神的忘忧草,一点儿愁眉苦脸也没得见了。正常人都要这样才好,这样他们也欢喜,我也欢喜,我得了我的作用了!所以你这个笑也不愿意笑,哭也不愿意哭的怪人,用你那固执的脸色责骂着我的家伙,莫非也是个愚人、疯子?”

  “我不是愚人,克鲁兹。”莫尔斯平静地说。

  被除名的王子瞪大了他浑浊的眼睛,慢慢地,他的嘴角向上扯,骨白的牙齿从牙尖开始暴露于嘴唇之外,很快令人看见牙龈。

  他咯咯地笑着,从地上爬起,要拽住莫尔斯的长袍下摆。

  莫尔斯向后退了一步,灵能火花一闪,克鲁兹探出的指尖立即燃起灼人的火。

  他惨痛地大叫,抱着手指摔回地上,眼睛圆溜溜地盯着莫尔斯看,诡异的紫色在他眼瞳中央刻着伤疤般的破裂痕迹。门外的安多斯听见惨叫想要阻拦,犹豫再三,对莫尔斯的信任让他没有闯入室内。

  “好痛啊,不是人的家伙。”疯王子哭喊道,“父亲啊,让我杀死几个人,撕碎他们,我就不再痛苦啦!你们曾经那样谄媚我呵!自我变成了愚人,你们却宁愿要向暴君表示敬意,向死魂灵、活瘟疫、早已千次亡故的非人恶鬼叩拜啊!”

  “它的脸孔不是已经告诉伱们它是一个怎样的错误了吗?它的衣装都是假的,它和那星河里的、天空里的、浩瀚汪洋里的、永远在那儿的眼睛是源自一个出处啊!”

  莫尔斯不想同丧失理智的人进行沟通,那只会徒增心烦。他等待克鲁兹安静,同时打量这个王子室内的陈设。

  僭主并没有在吃穿用度上限制克鲁兹,洛科斯没有那类习惯。房间里的种种生活用品除去尖角过于锋锐,可能致使疯王子自损躯体或得以逃脱的,并不缺少什么。

  其中数量最多的一样物品是堆积的纸张——并非佩图拉博新研究的那类轻薄白纸,它们的边缘锋利过度,而是洛科斯以往惯用的粗糙且软烂的纸。

  每张纸上都用炭笔画满了难以辨认的文字与图画,有些纸张上的绘图是用血新画的,至于旧的染血图画,尽管迄今为止还未发生过任何怪力乱神之事,侍从仍会定期前来将之收集并焚烧。

  莫尔斯跨过地板上的杂物,以灵能包裹着纸张悬空,轻声感慨:“我感谢你保持着对于一个疯子来说足够良好的卫生习惯,克鲁兹。”

  克鲁兹在地上翻滚了半圈,舔他受伤的手指。

  不同的纸张中心画着不同的图纹,巨大的眼球、燃烧的树、枯死的毒蛇、折断后重新组合的肢体。克鲁兹画画功底对于莫尔斯而言实在有些难以入目,以至于他甚至被过于糟糕的画技本身吸引了一瞬间的注意。

  “如果没人看得懂你的画面,你得怪你自己,愚人。”他翻动着疯王子的涂鸦,“你画得太丑了,谁能看得懂呢?”

  “但我也有一件事要表扬你,你的灵能控制实在是出人意料地出色,以至于我没有早些赶来杀了你。”莫尔斯弯下腰,同克鲁兹小声地说。“我一直都以为住在洛科斯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灵能者呢,克鲁兹。”

  克鲁兹流了眼泪。

  “别哭了,愚人。为什么想见我。”莫尔斯将涂鸦抛在王子脸上。

  “哈哈,傻子!明明是你来我这儿作客,又偏偏说我要见你。你怎地这样自鸣得意、自以为是呢?”

  疯王子又忽然翻了脸,怒气冲天地撕碎了落在他身上的所有涂鸦,爬起来狠命地踩,“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我把我的眼睛都给你了,你怎么就这样贪婪!还要异想天开地要这些、要那些!你这被神诅咒的、放逐的、欺骗的、可悲的、自命不凡的东西!”

  莫尔斯叹了口气,思考起是否要将克鲁兹敲晕然后直接读取记忆。

  “为什么是六人?”

  “我看见你这样地来了,听着这个数字你就来了!这不正是你的死因吗,愚人!你竟仍要问我为何是六人吗?那我却要问你那六只秃鹫从哪儿飞过了!我并没有看见啊!它们没有令我瞧见过啊!”

  “我正在失去翻译你疯话的耐心,愚人。”

  “可我就是那样瞧见的啊。”王子又流下眼泪,“那么多的声音,那么多的影子,我见到一幅一幅的画。”

  他慌乱地跪下去,将地上的碎纸片收集起来抱在怀中,“都在这儿了,都在这儿了,我全告诉你,救一救我啊,你因为我而开心了吗?我求求你救一救我,我不想再看见!我是不说谎话的啊!谁也不能使我作伪,可他们都要说我见的人都是假的!眼睛,耳朵,嘴巴,鼻子,身体,意识,我不要再流泪!”

  

  “我可真是受够了。”莫尔斯自言自语。“灵能者非得这样说话?难道就不能学学我,用些简单易懂的陈述句,而不是连串地抛出天杀的谜题?”

  他不想把他的藤椅带到这儿来,于是令水凝结捏出个冰块的座椅,仗着他不怕冷热的特性坐下。

  “你这愚蠢的预言家。”他语气不善地斥责,“现在是哪一年?”

  “是七百九十九年啊,怪物。”王子乖顺地抱着碎纸跪在地上,“今天星星要升起了,大伙儿都看着它往悬崖顶上攀爬呢。它的手在流血呵。”

  “明天是哪一年?”

  “是八百零九年啊,怪物。这一天星星很愤怒,别人都喊着要它换名字哩。”

  莫尔斯陷进思索。

  “后天是哪一年?”

  “是八百四十九年啊,怪物。这一天太阳落到山巅,星星随太阳离开了,它的欢呼是多么毫无警觉啊!”

  “再往后?”

  “是九百九十九年啊,怪物。这一天星星败给了时间,星星的碎屑落满了天空呢。它输得那样凄惨啊,那又是谁的错误!”

  “最后呢?”

  “是下一个千年啊,怪物。这一天星星将大地上的一切都烧死了、杀完了,因为我们忤逆了他啊!我那可怜的妹妹啊,她是那样爱他,她活生生死在他的手掌之中啊!”

  莫尔斯猛地站起,冰晶破碎滚满地面,随之在高热里蒸发。他狠狠抓住克鲁兹的脸颊,狂暴的灵能火花顺着神经联结直接烧去疯王子绝大多数的记忆区域,同时在其灵魂的投影中抓住全部幻影斩断扯碎,现实的火苗腾空烧起,毫无慈悲地将桌、墙、地面的全部稿纸统统付之一炬,连带部分家具上遭到涂抹的布料一起销毁,分毫不留,火烧灰烬落满各处。

  疯王子扑倒在地,不住地抽搐,他的凄惨哀嚎令安多斯终于忍不住推门闯入:“莫尔斯先生,请不要……”

  他看了看室内的场景,缓慢地说完后半句:“……伤害他。”

  “走吧。”莫尔斯冰冷地说,“你的兄弟确实疯了。”

  “不是神教说的魔鬼附身吗?”安多斯担忧道。

  “不是。”莫尔斯转身大步离开。“他只是看的太多。”

  正在被侍从关闭的门里,疯王子的呓语仍在继续:“那个仰着下巴的啊,他是自负。那个捂着脸的啊,他是颓惰。那个头戴花冠的啊,他是虚荣。那个心神不宁的啊,他是狂热。那个镶金带银的啊,他是欢庆。那个主持人啊,他是快乐……他就在这儿啊!他的灵降下了,你们要看啊!”

 

第40章 寻而不得

  那愚人在胡说什么东西!天杀的,该诅咒的,要了命的,胡言乱语的疯王子,他合该被那至高至堕落的天拽进溺死的湖里头去,将他塞进那没有风帆的舟,将他抛到海的对面去永远地坠下去,再也别讲一个字,别发一个预言的音节,断去他的手,撕裂他的纸,叫他再不能做出一个该丧命的纹样!

  莫尔斯吸了口气,压平呼吸,用力将空悬许久的笔搁置回笔架上,笔架应力倒塌。

  他敲敲桌面,墨水、碎裂的笔架、残缺断裂的羽毛笔依次自动复原。

  安多斯不知道他该如何是好,他甚至有些后悔带莫尔斯去见他的疯兄弟。

  虽然不知道克鲁兹与莫尔斯说了什么疯话,但工匠无法控制情绪的模样,别说他没有见过,恐怕他的学徒佩图拉博亦是不曾得见。

  “莫尔斯先生,”他纠结着开口,十足小心地控制着他的音量,也许他平日里雕刻最小巧的物件时,都没有这样的专注性,“我的兄弟是个疯子……无论他说了什么,还是请您……别放在心上。”

  “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莫尔斯向后仰,藤椅陡然往后一倒,几个摇晃后,令人担忧地停下。

  他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安多斯,令王子心里头不住地发毛。

  “他说了些冒犯的话?”王子忧虑地问,“克鲁兹总是这样,他有一套他自称的……预言?他会说几句一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比如狼要吃掉狼神的心脏这些话……还请不要太在意,莫尔斯。”

  莫尔斯静静地以食指抵着眉心,拇指放在太阳穴侧面,其余三指顺着鼻梁依次下放,小指正搭在鼻尖。

  许久后,他睁开眼,俨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乃至冷酷。

  “他说了很冒犯的话,王子。”莫尔斯冷淡地说,“一些活该被诅咒千遍的话。他的预言否定了我所做的一切。”

  他的手从面部放下,自然地下垂,顺着书桌的边缘以及抽屉拂至膝盖。其中抽屉里存放的是他这些年写下的流年记载。

  “我不认为他所预言的内容有任何发生的可能性,王子;其中任何一条对未来的擅自揣测,都是对我之工艺明确的侮辱。”

  如果那便是未来,那么他在这一历程中是死了吗!

  放任他的学徒被带走、被击败、被堕落,他就无所作为吗?

  又或者在那个历史的截面里,他在第一次身死后就不曾被复活——那倒是好了!

  “既然是他癔症里的胡言乱语,就更不必在意了。”安多斯王子友善地劝说着。

  莫尔斯再次呼出一口气,维持着他虚浮在表层的理性。

  是的,他不必被怒火吞噬。

  他并非头一次与预言者相遇;如何从预言里提取可能有效的信息,并忽略去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件分支,也本就该是他早就熟能生巧的事。

  “你是正确的,安多斯。”他从自己的言语深处品味到一丝未消解的怒火,“没有任何事将要发生。”

  安多斯仍然不能定下心来。他的共情能力告诉他莫尔斯心中仍有重重炽烈的怒意,而他高尚的道德感不允许他就此离去。

  即便他很清楚是莫尔斯先质疑了他们主办的仪式,也是莫尔斯要求去见他的疯兄弟的。

  “我们谈谈别的吧,莫尔斯先生。”

  安多斯柔和地劝说,目光在室内一小片不涉及隐私的区域里巡游,最后挑出一个他认为绝不会再横生枝节的话题。

  他看向莫尔斯台上的若干瓶颜料:“你最近在做什么工艺作品呢,莫尔斯先生?你会的内容太多,我很少猜得准。”

  “一些微缩的模型。”莫尔斯从桌面上拿起一枚约一指高的小雕塑。

  雕塑上面的颜色才涂抹了一半,就被创造者按他毫无耐心的惯例丢在了旁边,以至于模型上仅仅是各个区域的主色调做出区分,无论是光影还是材质效果都尚未处理。

  “你要拿去看吗?”

  安多斯双手接过模型,仔细地观察。

  就算创造者尤其擅长半途而废,莫尔斯本身深厚得足以令任何人惊叹惭愧的基本功底,依旧使安多斯感到着迷。

  王子笑起来,真诚地问:“可以允许我试试将它的上色环节完成吗?”

  “上次给你的草稿画完了?”

  “还没有,我总觉得那幅画的海浪与岩石交接地我处理不干净……”

  “忘了你的固有色吧,王子。想想环境色。给个提示,左半张岩石的阴影是紫色,右半张岩石的阴影是绿色。”

  安多斯眼睛一亮,为艺术上的全新启发感到十足的快乐:“我回去就尝试,谢谢你。”

  他握着纤细的小模型,心里已急着回去完成他苦恼良久的习作,然而看着莫尔斯的心情算不上好转了多少,又实在是无法离开。

  假如佩图拉博在这儿,莫尔斯先生应当很快就能回复心情了:他们共处一地时,往往能通过双向的挖苦及嫌弃来达成自然而然的一片和谐——可是佩图拉博人在城墙之外,正要替洛科斯去打仗,安多斯知晓自己是拉不着这名救星。

  

  本着最后再尝试一次的心态,安多斯将目光投向一件他先前没见过的新作品。

  那看起来像个半成品的纹章,以铁为材料的锯齿形的城墙围成有缺口的圆形,中间又镶嵌着金的齿轮、钢的铁锤与翠宝石的山峦。

  最值得一提的是,作品上似乎存在着某种玄妙的特性,他说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纹章上仿佛覆着令人着迷的神圣力量,虽冰冷,却洁净。

  莫尔斯没有制止他的观察,这令安多斯有勇气提出他的问题。

  他尽力有礼而不过分矫情地问:“这件作品是伱最新的构思吗,莫尔斯先生?”

  莫尔斯耐人寻味的神情令他有些发寒。

  “你确实对艺术很是痴迷,王子。”他说着,以缠绕黑布的指尖拾起纹章,亲自递到安多斯。

  “碰碰他,王子。”

  安多斯不明所以地照做。

  他的手与纹章接触的刹那间,一股凛冽却纯粹的力量顿时穿透他的全身,他沐浴其中,只觉得身与心都受了净化,本就不多的各色杂念都被灼烧清除。

  等他回过神来,水钟正在滴落的那一滴水珠告诉他,时间连一秒也不曾过去。

  他将纹章交还,好奇地询问:“刚才的感觉……是一份礼物吗?”

  莫尔斯颔首,他的注目终于令人感受到平日里的温度:“你就当它是吧,王子。”

  莫尔斯与王子又闲谈了几句,便送他离开。

  事情终于令他十足地迷惑。

  假如沉迷艺术的安多斯不曾被污染,疯癫的灵能者克鲁兹亦是安然无恙,那么到底谁将遭那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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