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维尔的发言过程有些滑稽，因为从始至终他都在躲避射过来的各种武器，到后面躲避的就不只是石块，弓箭和标枪了，城内的帕尔菲人专门为他拉来了蝎弩和投石机，吓得尼卡诺尔赶紧往后面站，还想把奥维尔也一起拉走。
奥维尔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坚持站在原地念完了稿子，在他看来这是必要的事情，否则自己有些不安。
他知道之前罗马总督的统治并不合理，当地人选择起义是正常合理的事情，甚至很多罗马人也不认为反抗就是错的。
但现在已经证明了，这些反抗者根本就没有长远的规划，就算反抗成功了，带给当地人的也只会是长期的无政府混乱状态，恐怕还不如罗马人的统治，起码在罗马人治下大部分人还都是能活命的。
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差不多了，大势已定，再打下去只会徒增伤亡。眼看着城内粮食储备就要耗尽开始闹饥荒，蒂雅再仁慈也不是活圣人，破城之后应有的处罚跑不了，大量的人会死或卖为奴隶。
与其这样还不如换一個比较体面的合约，破城和投降是两个概念。奥维尔是真的在为当地人考虑，他认为这是现在能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就算蒂雅这仗打输了，维斯帕再派个别的什么将军来，那事情更糟糕，何况奥维尔知道蒂雅最终会赢。
等了一两分钟，还是不断有武器朝他丢过来，奥维尔最终被尼卡诺尔拉走，退回了安全地带。
尼卡诺尔心有余悸：“蒂雅司令过来喊话的时候都没有这个场面，你也算是很厉害了。”
奥维尔叹了口气：“或许是吧，接下来我们也不用试着劝降了，他们还是不会接受的，或者说控制着城市的叛军不会接受，他们知道自己和平民的待遇不一样，绝对会被处罚。等我们再次取得进展的时候再过来尝试吧，但待遇可未必就这么优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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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还在继续，奥维尔和蒂雅的努力也不是没有效果。最近一段时间，想办法逃出城的人越来越多。
在奥维尔自己的要求下，审查难民的工作交给了他。他确实是军营里最适合这个工作的人，最开始其他人担心他工作繁忙，未必愿意做这种繁琐无趣的活，但奥维尔反而主动承担了下来，这也就没问题了。
“他们阻止我们离开，任何涉嫌逃跑的人都会被当场打死，可是对稍微富裕一点的人来说，留在城市内也很危险，我们的财富会被人觊觎，我们被人诬陷计划逃跑，然后就会被处死，财富和房屋被那些人夺走...”
衣衫褴褛的中年人惊魂未定，奥维尔递给对方一杯葡萄酒，对方颤颤巍巍地喝了下去，心情算是舒缓了一点。
“请你放心，你现在安全了。城内的粮食供给情况怎么样？我想要知道这一点，如果你如实告诉我，我会把你送到后方的平民区而非难民营或者监狱。”
利诱之下，他毫不犹豫就实话实说：“情况非常糟糕，别说平民，那些士兵有的都找不到吃的。粮食的价格非常高，所有人都在互相抢夺食物，士兵们开始大肆抢劫平民所剩不多的食物，饥荒的问题非常严重。只有中上层的士兵才能保证基本吃饱肚子，似乎奋锐党、祭司党和短刀党的高层那里有余粮，细节不是我能知道的。”
奥维尔沉吟着点头：“好吧，我会遵守承诺。但你需要在我们的看守下生活差不多一周，一方面是罗马人也不能完全信任你们，另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你们。你有藏什么东西吧，比如说在肚子里藏了金币或者银币。”
第四十四章 亚历山大的不知道第几个继承者
中年人神情忽然紧张起来：“没有，没有！”
奥维尔笑着摇了摇头：“反正已经有很多人这么干了，把自己在圣城的财富全部变卖，换成金币吞进肚子里，前一阵子有几个叙利亚辅助军看见了，后来的结果反正不好，一晚上死了八百多人，都是被辅助军或者贫穷的军团兵开膛破肚的，他们也不管实际上有没有钱，先剖了再说。”
中年人面色霎时间变得惨白：“真的？！”
“反正他们的尸体是我叫人埋的，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现在应该还没烂掉，是能辨认出来腹部伤口的。
如果你什么都没藏那无所谓，如果你藏了没被发现那我也不管，但如果你藏了东西还被人发现了，我也不能保证你的安全。我安排下去的政策是揭发检举者获得一半的藏金，剩下一半充公，不管是难民还是士兵都能拿到，你这段时间要和别的难民在一起生活。”
中年人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主动上报，然后缴纳身上财产三成的保护金，我会安排另一片营区，那里更安全更舒服一点，也没有这种检举存在，当然保护金的下限是一百第纳尔，防止人数太多。我很努力争取到了这个条件，怎么选择就看你的了。”
奥维尔其实不想用这种法子，误伤多少会存在，有很多人费尽心思存了那么一点钱，想要保护自己的财产，这种人无疑是值得同情的。但在古代，这些士兵的军纪真是指望不上，就算现代也很少有军队能做到分文不抢，这种现象光靠禁止和约束是没有用的。
那次杀人取金的恶性事件发生以后，蒂雅发了好大的火，甚至要亲自带着骑兵去包围肇事者并全军进行十一抽杀，但实在太多人牵连其中了，最后还是被奥维尔和埃及总督劝住。
她严令全军对肇事者进行处罚，并警告下次再犯的人会被处以死刑之后，还是有这种现象发生，最后她无奈让奥维尔帮她处理这事情。
奥维尔知道强硬的规定没用，要用别的方法转移士兵对黄金的贪欲。起码检举不会伤及无财产的平民，这是比较妥善的处理方案了，这么办之后起码杀人取金的情况几乎消失不见。
他确实很适合这项工作，能看穿别人的属性能力，也就是说他不用费什么功夫就能找到机灵，谋略值比较高的人才。也不用他们当什么卧龙凤雏，谋天下大业，只要他们哄骗富商，让这些人自愿交保护费就可以。
就算所有人在出城之前都做了伪装，深谙财不露白的道理，但富人和穷人之间还是比较好分辨的。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围攻，还能保持良好体态，没饿得骨瘦嶙峋的，要么是奸细，要么是富商。哪种都是重点关照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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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清晨，奥维尔刚从床上起来没多久，就被蒂雅拽去迎接友军增援。
“你说来的是希腊人？”
蒂雅点头承认：“没错，安纳托利亚一个小王国的人。国家叫做科马基尼，现在的国王是安条克四世。”
奥维尔看着眼前的军队，深以为然：“看出来了....”
这些士兵看上去威风凛凛，都穿着希腊式青铜盔甲，手里握着萨里沙长枪，这是一种双手使用的超长枪，著名的马其顿方阵就用的这种武器装备。
他们排成一个十六排纵深，非常厚重宽大的方阵，有条不紊地前进，这也和马其顿方阵的组成一模一样，显然这位国王按照马其顿方式训练自己的军队。
奥维尔看见这场面直摇头，有些调笑道：“我猜他五句之内肯定会提到亚历山大大帝。”
蒂雅捂着头也很无奈：“我觉得伱说多了，三句以内差不多。”
每個有历史的民族都会对自己的先贤感到无比骄傲，希腊在思想哲学上的成就无可置疑，但在军事上，他们似乎有点过于崇拜亚历山大大帝了。
从这位经天纬地的君主死后，无数统治者都想成为亚历山大大帝，都想复刻他的壮举，建立一个希腊人的大帝国，但事实证明这些君主大部分都是人菜瘾大的代表性人物。
这时期亚历山大大帝在希腊人统治者心中的位置，大概相当于后世拿破仑在亚非拉奇葩小国通辽仁君心中的位置。
人人都想成为亚历山大大帝，人人都不是亚历山大大帝。如果他老人家泉下有知，看到这些拙劣的模仿者，估计会想说粉丝行为不要上升到偶像吧。
果不其然，一位鲜衣怒马的将军来到蒂雅面前，自信而又带着几分傲气说道：“请您允许我的部队立刻发动进攻，我们已经等不及攻占这座城市了。”
“你确定不需要让你的士兵们休息一下吗？他们远道而来，应该熟悉情况之后再做打算。”
“我相信不需要，我的士兵都是按照马其顿标准训练的精锐战士，而且都是在年富力强的时候，他们有锐不可当的朝气，只需要一鼓作气就能夺下城市。”
蒂雅又劝了好几次，这些年轻士兵也声称自己不需要休息和准备，直接就能投入到战斗。
眼见着这位年轻的国王已经面色不虞，蒂雅明知道对方不会成功，却也劝不住对方，只能叹口气，同意对方的请求。
“你拥有和所有罗马人一样多的机会，请随意吧。”
得到许可之后，这位国王如同骄傲的孔雀一样领兵前进，然后就开始了攻城。
可想而知，就算凯撒和亚历山大也不会让新兵参与这么惨烈的战斗，训练完成的新兵会先在运输队工作一段时间，等熟悉战场氛围之后再做一些次要军事任务。
这些新兵看上去神气十足。但实际完全缺乏足够的战场经验，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在敌方猛烈的投射火力下保护自己。
罗马士兵有安全感十足的方盾，马其顿士兵因为要双手拿长枪，顶多只能佩戴一个小圆盾，防护面积根本就不够，加上他们的阵型太密集，长矛这种武器本身就携带行动不方便，他们被城防军的投射武器打得损伤惨重。
第四十五章 处理俘虏
他们的勇气确实值得肯定，但用方阵兵攻城这事起码不值得提倡。这些马其顿式步兵伤亡惨重，还没等他们操控着攻城锤抵达城墙下，就不得不退回战场的安全位置。
后来这位年轻的国王又不信邪，从城墙的其它位置组织了几次进攻，均是损失惨重，部队士气基本上是崩盘状态。
蒂雅也怕闹出来什么问题，就想办法把这位国王打发走了，这事情只能算是个小插曲。
“如果希腊王国都是这样我反而放心了，起码罗马在希腊的守军不用担心遇到风险。那些人根本就不懂亚历山大的战术精髓，只是崇拜亚历山大的神像而已。”她如此不屑的评价现在的很多希腊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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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内的饥荒问题很快变得越来越严重，有不少人开始趁着夜色出城觅食，寻找任何可能食用的东西。
蒂雅派了几支骑兵队，在城市两侧的山谷中巡视，抓捕任何在山谷中活动的帕尔菲人。
最开始一晚上只能抓到几十个，后来数量快速上升到两三百，现在每天晚上已经能抓到三四百人了。
这些人的安置是个大问题，罗马人的军粮补给线也有一定压力，从海岸线到这边来有一定距离，大几万人人吃马嚼本来就不少吃，而且也分不出太多的人去专门看押这些难民。
“基于这种原因，我建议把所有抓到的帕尔菲人全部处死，钉死在十字架上是对他们最好的解决方案。”
老图拉真也不怕奥维尔有意见，直接说出心中想法，他认为处死是最好最现实的选择。
蒂雅从感性上不太接受：“他们并非是士兵，只是一群难民而已。”
“我们无法保证他们不是奸细，会不会伺机在军营内发动暴乱，这个风险我们承担不起。而且虽然他们现在没有武器，但也不向我们罗马人投降，没错吧？“
“这只是因为城内的叛军只放有家业的人出来觅食，一旦他们投了我们罗马人，那城内的叛军就会杀死他们的家人，因此他们不敢投降我们而已，这是被逼迫的无奈之举。”
“不论原因或者过程是什么样，我们只需要关注结果就行了。他们不投降我们，而我们也没有能力多收押几千個难民，总不能把他们放回去吧？这不是增长敌人的力量吗？何况，正因为他们不愿意投降，他们在被抓到之前拼死抵抗，让我们的手下伤亡不小，不做处置恐怕难以平息兵怨。”
老图拉真说话很有道理，蒂雅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反驳了。她看了眼奥维尔，示意他想办法出个妥当的主意。
奥维尔其实和蒂雅差不多，感性上不太能接受，但理性上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也同意处死他们，但是我不同意钉十字架，这只会给帕尔菲人树立典型，让他们有了抵抗的动力。打了这么久，你们应该也发现了，那些叛军没这么怕死，再逼迫下去只能激发他们的凶性，这些人既然要被处死，那就应该死的有价值。
我们可以钉死来自帕尔菲的士兵，但是至少不要当面处死平民。我们只需要把他们带走，带到沙漠或者别的什么远离这城市的地方，静悄悄地杀死，然后原地掩埋就行，不留痕迹。
叛军身处的城市是一座孤岛，他们无法获得足够的外界信息。我们回头就声称这些难民已经投降了罗马人，现在正在前往北方的安全区。到时候这些叛军就得面临选择，要么杀死这么多人的亲属，要么放弃追责。前者会加大两者之间的裂痕，而后者则会让更多人肆无忌惮地投靠我们。
我们可以剩几个典型例子，真送他们到北方安全区，回头有人质疑就让这些人回来作证。”
这主意显然比钉死人更靠谱，但还是有人本着挑刺的态度提出意见：“如果城内的人还是不相信，看穿了我们就是在骗他们呢？”
奥维尔继续回答道：“首先我不觉得那些匪徒有这种脑子，如果他们发现不对劲的话，将计就计就行。
那些守军吃饱了饭，自然有理智思考，但下面的平民如果饿急了，是没有条件思考多少事情的。他们会变得急躁，会变得盲目，会失去理智，我们只要再添一把火就行。这座城市很快就会变成喷发中的火山，我们将以救世主的姿态进入城市。”
奥维尔知道，除非自己现在被宙斯或者朱庇特附体，一脚踹开城墙再搓一道闪电击穿圣殿，否则根本救不了所有人，那就只能换另一种方法，牺牲尽可能少的人来拯救尽可能多的人。
每多围城一天，就会有更多人死亡，想让这场灾难早日结束，就要尽早结束战争，为此肯定会有伤亡。
奥维尔描绘的图景说服了所有人，包括蒂雅在内。她不想造成更多的死亡，但也不是想要一个人不死，那是没上过战场的妇人才会有的想法。
她拍板决定采用奥维尔的计划，众人也就如此开始布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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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那几队骑兵亲自出手，押送难民来到城市以外的一片沙地，然后他们亲自杀死了大部分难民，并将这些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埋在沙地里面。
这就算是平息了兵怨，接着罗马军队声称自己已经释放了所有的难民，让他们回到北方的安全区。
压力来到了叛军身上，他们最后还是选择了稳定，将那些“叛徒”的亲属大半杀死，并把他们所剩不多的财富和食物据为己有。
现在城内的情况非常糟糕，他们已经没有力气掩埋饿死病死的尸体了，只能草草把尸体丢下城墙，然后放任自流，任其在光天化日下腐烂。
这对士气是一种巨大的打击，可是守军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要么要士气，要么要稳定。
就在奥维尔准备实行下一步计划的时候，意外却突然发生。
军队用将近三周辛苦填平了水沟，然后又一步一步的在城墙前面搭建土堤，但就在一天中午，土堤即将修筑完成，他们准备启用攻城锤和投石机进行全面进攻的时候，土堤却开始了垮塌。
帕尔菲人在这段时间挖掘了地道，悄悄来到土堤之下，并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掏空了土堤下方的土层，只有几根木头支撑着庞大的工事。
第四十六章 僵持
罗马人建造的土堤，结构上并不是由泥土堆起来的。
他们用原木或者木条垒出来一层平台，然后在这层平台上面铺一层泥土，再往泥土上面垒一层木头，反复如此，直到土堤达到合适的高度为止。
显然帕尔菲人在地道里面用了某种非常易燃的东西，就在罗马士兵因为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塌陷而震惊不已的时候，滚滚浓烟从地道中冒出，火势快速蔓延到木头上面，短短几分钟就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
眼见着三周以来付出了无数血汗，甚至搭上了不少同袍生命才最终修成的土堤垮塌，战士们的士气随之就到了最低点。
这是一次计划周密的行动，罗马士兵还在原地愣神，大量士兵就又从城门中涌出来，喊杀着冲向罗马人残破的阵地。
大部分百夫长都反应过来，招呼自己的手下组成防御，但也有不少士兵因此而吓破了胆，忙不迭地往后逃跑。
这周围的地形被罗马人自己整平，相当的开阔，适合大量军队展开。百夫长们也知道这种位置不能久留，但叛军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士兵，而是土堤旁边的攻城锤，他们手中高举着火把，想要点燃这些极具威胁的器械。
罗马人不可能让他们如愿，所以只能站在原地，围着攻城锤硬抗敌人。
攻城方军队最近是轮换进攻，预备队和警卫队已经被组织起来准备救援攻城锤，安装在第二城墙上的蝎弩也开始开火，但杯水车薪，更多部队还得从营地里面集结再调过来。
过了一阵，阵地上的军队实在难以维持，没办法几个大队长只能下令撤兵，一众人在敌军面前且战且退，准备退回城墙下守卫第二城墙。
已经上头了的帕尔菲军队不管那么多，在彻底点燃攻城锤之后又开始咬住罗马军队不放。
眼见着军队有崩溃的风险，蒂雅又亲自带着军队奔袭到了战场的侧方。
“骑兵跟随自己的队长，冲锋阵型进攻侧翼，快！！”
蒂雅的加入让战局趋于平衡，但城内的守军还是表现出了让人惊讶的勇气，他们并未因为骑兵的到来而溃散，反而有点愈战愈勇的意思，近距离两线和敌人搏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