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等,在等最后一个信号。
炽烈的白光从奔驰的萝卜背上升起,晴空霹雳如同晴空霹雳般横扫了面前拦路的四名骑士。
不讲武德地将闪电尽数投在了面前的四匹战马身上,让娜操纵着精巧的马术,在战马们摔倒的缝隙间冲了过去。
萝卜扬起蹄,痛苦到极点的嘶鸣声逼得他都被吓得步法节奏都乱了。
闪电的裂纹浮现在四匹战马的皮肤上,淡淡的烤肉味萦绕在鼻端。
四名尼哥萨克根本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被甩飞了出去,他们高高飞起,飞出了五六米这才狠狠砸落在地面。
盔甲与地面摩擦弹跳,他们又滚出去了四五米,这才在灌木和草叶的拉扯下停下了身躯。
尽管没死,可身上的大部分已经是血肉模糊,锋利的甲片插在古铜色的肌肤上,地上的尼哥萨克们发出了无意识的呻吟。
“发射!”
在闪电过后,一蓬蓬铅子更是如同狂风般刮过尼德萨尔的骑士们。
尼德萨尔本不想管的,可见到后排的混乱,他还是忍不住下达了命令。
“这该死的不洁者魔女。”望着趋于混乱的阵列,尼德萨尔咬紧了牙根低吼,“法拉马兹,你带一百尼哥萨克骑士阻拦。”
尼哥萨克们的服从性相当高,尼德萨尔一声令下,十几秒的时间便有一百名尼哥萨克离开了队列,正面朝着圣铳骑兵们冲去。
尼德萨尔带着剩余的一百三十多尼哥萨克就朝着骠骑兵奔去。
马蹄腾跃,踏碎了地面的树枝和土疙瘩。
尼德萨尔不管不顾地将步法提到了袭步,就是为了赶在骠骑兵们之前堵住他们。
骠骑兵们由于是轻甲乃至无甲,哪怕战马差了一个档次,可还是绕过了尼德萨尔,到达了叛徒巫师们的近前。
对于一场战役的胜负手来说,或许最重要的就是时机。
被让娜耽搁了一下,或许只是十来秒的时间。
可就因为这十来秒时间,骠骑兵们就已经接近那些巫师们了。
这些巫师先前就因为制造道路耗空了法力,他们绝望地站起,两腿颤抖着,试图再次用出法术。
可领头的帕斯里克怎么可能让他们出手,作为大巫师,没人比他更懂法术的施放。
手持军刀,帕斯里克既是不忍又是愤怒,可战场上从不会给人留下这些情感。
在尼德萨尔绝望的眼神中,帕斯里克所到之处,至少三颗巫师奴隶的脑袋凌空飞起,鲜血从露出白骨的脖颈中喷洒而出。
眼见这情形,尼德萨尔马上作出决断,他们来不及救援那些巫师叛徒了。
“走!”调转了马头,尼德萨尔没有继续试图阻截。
他吹起了口哨,另一边断后的尼哥萨克们立即朝着尼德萨尔靠拢过来。
“阁下,咱们现在怎么办?”
“从正面杀出去。”尼德萨尔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都在流血,“只有这一条路了,趁他们的山猪长弓手还没有发射前。”
要知道,正面杀出的意义就是,起码有一半的尼哥萨克要交代在这战场上。
付出这么大代价最后的结果居然只是平手,双方各自伤亡惨重。
听到守夜卫兵们的呐喊声,尼德萨尔还是狠下了心,只要他能活下来,迟早还能再组一批尼哥萨克。
尼哥萨克不常有,但便宜的沙漠牧民奴隶却有不少。
“咱们从正面突过去。”尼德萨尔看着眼前的这个尼哥萨克们,“我们要穿过两个叛军最精锐的中队和我们的卫兵们汇合。”
如果情况还好的话,那么卫兵们还能借机杀入敌阵……尼德萨尔晃了晃脑袋,他太绝望了,居然生出了这样荒谬的想法。
卫兵们不被叛军借机杀入敌阵就不错了。
仅剩的二百零几名尼哥萨克们立刻沿着下坡的道路,朝着眼前的两个近卫军精锐冲杀过去。
第371章 黑山之战(十五)
拦在尼德萨尔面前的两个近卫军团,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与黑帽军广泛招募战俘和前帝国士兵不同,近卫军的第一要求就是忠诚。
所以这两个军团的军团长都是红磨坊村同乡,近卫第一军军团长达斯是霍恩的堂哥,近卫第二军军团长孟塞是红磨坊村同辈孩子王。
其骨干成员,各个旅队长师队长多是当年古拉格时期的老宗座卫士出身。
不过考虑到当年的老宗座卫士中有一半都是老人女人婴儿甚至是狗,实际上宗座卫士团体的数量并不多。
在具体的战争修士上,近卫军只招收没有犯罪前科,家世清白且身体素质过硬的信民。
教皇国在近卫军的政治教育投入和物资供应要比黑帽军多出近三成,与之相对应的是他们比黑帽军的训练更严苛,纪律更严明。
如黑帽军经常出现的勒索、小偷小摸和仗势欺人的问题,威克多等高级军官都是默许。
只要不出现恶劣的抢劫强抱或者致人死亡的行为,顶多就是把这些战争修士关几天禁闭罢了。
近卫军一旦出现类似行为则会被宪兵毫不犹豫施以鞭刑,重则甚至会被宪兵以逃兵罪判处乃至绞死。
所以近卫军向来是以纪律严明和训练时间长而闻名,像留守本部的两个近卫军团,理论上到现在都还没训练完毕。
这种对比下,近卫军的战争修士们都是良家子出身,对于黑帽军的那些脱离了高级趣味的士兵们自然全是鄙视。
这种鄙视不仅来源于道德感的优越,更是对近卫军名头与有荣焉带来的自豪感。
哪怕是心脏被冲锋而来的尼哥萨克们骇得急剧跳动,在这种自豪感的驱使下,他们仍能有条不紊而整齐地进行着圣铳的发射工作。
铅子塞入铳管,近卫军们整齐划一地抽出通条,将铅子推入铳管深处。
扭动发条匙,直到十圈后棘爪发出了咔哒一声,而扳机弹起,这些精锐战争修士则端平了圣铳架在了枪架之上。
从侧面看,如果排除高矮的差距,乍一眼几乎是一個人。
这与黑帽军们发射圣铳有极大的不同,他们则更具有松弛感。
黑帽军们并没有严格依照《圣典》,而是有的用通条,有的自顾自将枪托在地上狠砸几下,利用惯性把铅子落入铳管下端。
反正只要在击发前能够排成齐射的阵线,这就足够了。
“向中间靠近,反冲锋,第一排斜上,第二三排举枪。”孟塞的嗓子无比干哑,他舔了舔有些苍白的嘴唇,下发了命令。
“右脚向前,一步半!”
在号令声中,第一排的长枪手齐齐向前迈出了一大步,左右脚站成了前后脚垂直的丁字步。
长枪修士们身体下沉,直到右脚小腿与大腿几乎呈九十度,整个整体仿佛一张绷紧的弓。
五十根长枪齐齐放下,用双手正握住长枪枪杆,前端与长枪手眼睛平齐,后端则抵在左脚脚弓处。
第二排的长枪手则握住长枪的尾端,前手正握,将枪杆架在了臂弯处。
枪杆仿佛被长枪修士抱住,紧贴在胸口,而后手则同样反握住尾端。
第三排的长枪手与第一排交错站立,摆出了同样的姿势。
第四排则将长枪以近乎垂直于地面的小角度前指,随时准备下放摆出和前排相同的姿势。
这是近卫军训练应对骑兵的专属反冲锋姿势。
而两侧二百名圣铳手以前排半跪,第二排站立的姿势做出了瞄准的准备。
后三排的圣铳手则右手托住木托,将铳管靠在肩膀和锁骨的位置,随时准备迈步上前发射。
站在长枪方阵的侧面,孟塞握着翎枪的手爆出了青筋,他正在强制压抑住兴奋和恐惧。
但可能是因为急促分泌的肾上腺素,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烟尘中,他能听到身后卫兵们的脚步声,还能看到眼前尼哥萨克们扬起的尘土。
他不知道达斯能不能以500人拦住对方1200人的步兵纵队,可不管拦不拦得住,他的目标都只有一个——不让这些尼哥萨克们前进分毫。
他的背后是达斯组成的友军,是刚刚建成的美好家园,更是还在金河乡受苦的普通信民。
决不能让他们跨过分毫。
“一百二十步!”负责观察的侦察兵从树上朝着孟塞喊道。
“瞄准!”
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袭来的尼哥萨克们,尼哥萨克们却没有继续扔出标枪。
他们每个人都只携带了六支标枪,在刚刚的作战中消耗了个七七八八,必须得省着点使用。
“伏下身体!对面要吹魔鬼之风了。”
前排的尼哥萨克们惊恐地喊叫到,铅子甚至还没来,他们就已经垂下了高傲的脑袋,贴在了战马柔软的鬃毛上。
“分散开,分散开!”
哪怕是沙雕骑士尼德萨尔也不例外,他虽然穿上了白晶钢的盔甲,在稍远的距离上只是会被打出一个坑洞。
但如果是近距离发射,就像圣铳骑兵的抵近射击一般,还是会破甲,他可不敢乱赌。
一连串的尖啸声从敌军阵线中升起,将尼德萨尔的耳膜刺得都有些生痛。
他埋下了脑袋,铅子如飞蝗一般从身侧飞过,尼哥萨克们都垂下了脑袋。
时不时地,尼德萨尔就能听到一声惨嚎,身躯上喷出鲜血的尼哥萨克们从马上翻倒。
或者就是一声战马的哀鸣,将身上的骑士向前甩飞出去。
这一次的魔鬼之风吹拂得异常漫长,原先大多数时候只要发射到三轮,尼哥萨克们就已经冲到了阵前。
可这才冲出去多远,他们就挨了五轮排铳,不少尼哥萨克们以为魔鬼之风吹完了,刚抬起头便被铅子贯穿了脑门。
一具具尼哥萨克骑士的尸体倒在地上,尼德萨尔感觉心都在滴血。
这些都是他辛辛苦苦花费了多少代价才养成的啊,为此他甚至一定程度上同时背叛了两位神明。
他有些后悔,自己在红铜要塞待得好好的,为什么偏要来趟这浑水?
烟尘遮掩了尼德萨尔的眼睛,在迷蒙中,他清晰地看见了那些圣铳手们。
他们如同回旋的传送带一般,一人转身离去,后面的人齐齐向前一步,放下枪架举枪射击。
一次从射击到轮换完成都不会超过十秒。
五排圣铳手发射完毕,200枚铅子带走了正正好好五十个冲锋的尼哥萨克。
从鬃毛间抬起了脑袋,尼德萨尔口中叼着一个瓶子,将其中的药水一饮而尽,他大喊起来:“冲锋,继续冲锋,战后每人五金镑外带一个娘们!”
原先萎靡的尼哥萨克们这才重新振作起来,但那还是有七八人悄悄地离开了队伍。
两侧的尼哥萨克们被圣风吹拂而过,由于满地打滚的同伴和哀嚎的战马,他们不得不向中间靠拢。
这样正好组成密集的冲锋队形,正面将眼前的横阵给冲开。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尼德萨尔绝不会朝着如此严密的步兵方阵发起冲锋。
他并不怀疑自己能不能冲破这薄薄的六排枪阵,无数帝国人总结的战场经验证明——至少要十二或十五排以上的枪阵,才能阻拦全速冲锋的方旗骑士们。
不过哪怕是要通过这六排长枪兵,耗费的尼哥萨克肯定不是少数。
可那又能有什么法子呢?只能冲锋了!
就在尼德萨尔面色渐渐狰狞之际,他忽然听到了天空中传来沙雕预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