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宁愿冒着被揭穿的危险,直接圣父下凡,汤利干脆连最后一层遮羞布都扯掉了。
他将手中的短剑指向霍恩:“你以为,跳了一段舞蹈,乱喊几句听不懂的话,大家就信你为圣父了吗?”
汤利的发言并没有引起任何回应,只是在空荡荡的山坡上回荡。
万物俱寂,这藏着恐惧的声音甚至有些走调。
霍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依旧不看众人,反而看着斜上方,脸上仍然是悲天悯人的表情。
“雷克多,来了吗?”
“圣父啊,您虔诚的信徒在这。”
虽不知圣父为什么要喊自己,但雷克多还是连忙学着柯塞的动作,双手在地面一撑,向前滑跪了一米多。
“雷克多,你多次聆听福音,却不知悔改,那男女偷欢兼又扰乱人伦,乃是戒律所忌!”
这一次的圣父,脸上却没有之前的和蔼,而是难见的威严与不怒自威。
声音不大,但对雷克多来说却如洪钟暮鼓,将他全身血液都凝固起来,直感觉眼前的世界都模糊了。
他怎么忘了,圣父当然知晓世间万物万事,自己次次侥幸,以为能瞒过所有人。
可圣父却知道所有事。
恐惧感化作呕吐感,他本想起身再拜,可整个身体都软倒在地上。
“圣父,圣父我知错了,我知错了。”雷克多涕泪俱下,浑身颤抖。
霍恩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目光投向半空:“瑞兰家的多伊尔,来了吗?”
不远处,跪倒的难民迅速让开了位置,将伏在地上不断颤抖的多伊尔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多伊尔,魔鬼之任务,便是偷窃、抢夺与欺骗,偷窃至亲之人,更是罪加一等!”
霍恩厉声喝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多伊尔身上。
多伊尔脸色苍白如白骨,浑身抖得如同筛糠子。
一个中年农夫则不可置信地怒吼一声,扑到了他的身上。
“我说我藏起来的钱是被谁偷走了,原来是伱这个混球!”
“别打了,我知错了。”
“那是你妹妹的嫁妆,你也要偷吗?”
“我偷了又怎样,我就不需要结婚吗?你无非就是想把我留在身边养老!”
不顾这对父子间的扭打,霍恩继续望向半空:“奇克家的多拉,来了吗?”
“多拉,你暗自诽谤好友,这是信徒该做的吗?”
“欧内,你偷偷用汗手脏污他人的法兰棍面包……”
“默里格,你将他人的羊,牵回自家的羊圈,无疑就是偷窃……”
在沉静的夜色中,霍恩根据孩儿军收集到的情报,连续点出了七八人的恶行与密辛。
被点到的人则无一不面色大变,跪倒在地不断忏悔,痛哭流涕。
这其中既有宗座卫士的人,也有难民中的人,但没有一个是说错了的。
每当有一人跪倒在地时,剩余的人,脸上的慌乱与尊敬便多了几分。
风声又大了一些,甚至将钟楼中的大钟都吹得摇晃起来,发出了轻微的钟声。
夜空中,钟声忏悔声,风声痛哭声,在霍恩凛然而苍老的沙哑声中混作一团。
圣歌的余韵还在悠扬,那凄厉神秘的乱吼声仍在耳旁,尽管眼前的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可当霍恩站在那里时,一切都好像不一样了。
汤利迷茫了,他望着仿佛带着无尽威严站在那的霍恩,彻底迷茫了。
要知道,霍恩点出的密辛和罪行很多都是在极端私密的环境下,犯下罪行时,甚至只有其人自己一人,居然同样能被知晓?
望向霍恩那双威严中带着高高在上的眼神,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压在了他的心头。
难不成,真是圣父下凡了?
先前的自己推测的,都是错的?
冷汗一滴滴顺着汤利的额角滑落,护卫在他身边的打手和武装农,埋着脑袋,一点点离开。
“汤利,汝可知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声音不大,可落在汤利耳边却仿佛一道炸雷,他膝盖一软,不自觉地跪了下去。
“我早就告诫过你们,霍恩是弥赛拉之真养子,我之真孙子,有了他,一切困难都会过去,可你们偏偏不听!
霍恩乃是我在人间唯一的眼,能视万事万物,对他不恭,就是对我不恭!
汤利,你隔绝教皇宫内外,假传教皇诏书,更是对信民大打出手,期间种种罪行拒不承认!
霍恩本想宽容于你,你却以伪契来驳,使众民互不相信,你可知罪?”
汤利嗓子干涩,他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灰败着脸色,不断打着摆子。
“纵使人类遗忘,历史篡改,可我却绝不轻饶。”
“吾言尽于此,归天去也——”
话音刚落,原先还威严无比的霍恩突然软倒下去,惊得附近的人上前搀扶。
可圣孙子老爷依旧一抽一抽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正常。
在众人的搀扶下,霍恩苦笑着站起:“圣父之伟力,我一介肉体凡胎,实在难以承受。”
敲着小腿上的肌肉,霍恩暗暗告诫自己,下次可不能为了节目效果弄高难动作了,都抽筋了。
无数的人将脑袋埋进了地面,无比狂热地望着霍恩。
那是什么?
刚刚那可是神迹啊!
那些先前叫嚣怀疑的,更是趴在地上,一点都不敢动弹。
“先前诸人,犯下的罪,是因为不知圣父有眼,我便替你们赎罪洗礼,不过只能洗人间之罪了。”
不顾听到最后一句后失魂落魄的“罪人”们,霍恩望向脸色迷茫的汤利,“至于汤利大主教,唉,何苦闹成如今这个样子呢?
诸位放心,只追究首恶,不追究其他,汤利杖四十,入狱忏悔,剥夺红衣主教,仍保留汤利千河谷都主教,红衣主教则改授柯塞神甫!”
第50章 爆金币喽
在镇压了夺门之变后,霍恩第二天起了大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去了一桩心头事,整个人神清气爽了许多。
昨夜,将汤利押入监牢后,霍恩迅速派人软禁了奇尔维斯和格兰普文。
这两人是汤利的干将,但和秘党接头还需要这两人,所以只是软禁。
至于汤利本人,霍恩不是魔鬼,只是打了十杖,打断了他的双腿不让他逃跑。
剩下的三十杖分期怎么打,有没有利息,还得看奇尔维斯与格兰普文合不合作。
在派人掌控了修道院的方方面面后,霍恩立刻前往修道院的仓库,开始视察起了战利品。
要知道,先前仓库这些地方都是被汤利等人所掌握,霍恩想要什么,居然得提前通知格兰普文。
还有可能不给!问,就是没有!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这教皇国的国库到底是他汤利家的,还是我加拉尔家的!
“冕下,这边走。”
在一名司库僧侣的引路下,霍恩在几名宗座卫士的护卫下,跟在僧侣的身后缓缓向前。
眼前的走廊大约两人肩宽,地面用大理石铺就,根根盘绕着藤蔓和莨苕叶的雕刻。
三线菊淡淡的香味,顺着玫瑰圆窗飘入狭长的走廊,书籍和墨臭味和木材的腐霉味几乎快要化成棕黑色的烟雾,在霍恩的面前飘荡。
“冕下,这里是咱们的赎罪卷仓库。”司库僧侣推开木门,“先前我们才从诺恩进了一版精美的赎罪券凸版。”
霍恩不置可否,迈步走入了这间差不多书房大小的房间。
在箱子和地面上,七八捆的赎罪券用麻绳系起,而在窗棂的下面,则杂乱地摆放着乱七八糟的凸版。
“冕下请看,假如有人杀死了自己的血亲,如父母、兄弟、姐妹,就要买这种赎罪券。”从箱子上拿起一捆赎罪券,司库僧侣介绍道,“一张是20第纳尔,根据情况买10到20张左右。”
说完,司库僧侣从另一边提起一捆赎罪券:“这个假如有人杀死妻子后想要另娶,就买这个,一张是10第纳尔,或者买这个大整张的,一张50第纳尔,比较方便。”
“或者这个,这个是最新印的,血亲通尖罪,4第纳尔。”
“假如,有人犯下了兽尖或鸡尖罪,例如上个月有人和一只巨蜥发生了关系,就买的这种,2金镑。”
司库僧侣如数家珍地介绍着那一捆捆赎罪券,霍恩却把目光转移到不远处的凸版上。
“你们印刷都是用这种木质凸版吗?”
“是的,冕下,我们一般都会使用凸版。”
“你们有没有试着,将字母拆下来,拼在一起印刷呢?”
“哦,您直说活字印刷就行了,我孤陋寡闻,但活字印刷还是听过的。”
霍恩心头一紧,有些失望,本来还以为终于找到了一个发财的法子呢。
司库僧侣拎起一个凸版:“活字印刷有,但比凸版更加昂贵,我们根本用不起。”
“为什么?”
一套活字用金属制成,可能确实比凸版贵,但却能复用好多次,印不同的书,这不比凸版好吗?
“因为普通的金属活字挂不住墨啊,只有特制的墨水能挂住,但那个太昂贵了。”司库僧侣笑着推开门,“这赎罪券的仓库差不多就是这样,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去下一间吧。”
“遵命,冕下。”
跟在司库神甫的后头,霍恩将这库房逛了一个遍,直到最后的两间。
“殿下,这一间叫冰库北室,和地窖相通,我们夏天取冰时都会从这取,至于这一间,则是钱库,存放着地契、金银和欠条。”
霍恩知道戏肉来了:“带我进去看看。”
用锁打开了两道铁门,三个大箱子分别摆放,里面各自装着金银货币、地契与欠条。
那司库僧侣打开最大的那个箱子,金色的光芒便瞬间填满了霍恩的眼睛。
走上前,霍恩拈起一枚金镑,仔细观察起来。
当初在杂货商行会当会计学徒的时候,霍恩是不配碰这么高端的货币的。
现在能亲手触碰,当然是要好好端详一番。
按照在高堡市的会计师傅的说法,这一枚金镑按照王家铸币规范来说,直径在一法兰寸(3厘米)左右,用的都是九成的纯金,重量在1盎司(30克)左右。
金镑的正面印着历任神圣艾尔皇帝的头像,背面则印着托起世界的圣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