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来时不纳粮 第419节

  如果孔岱亲王强行清理河道沉船,那正中救世军下怀,沿河作战刚好能约束骑兵的机动空间。

  “千河谷,千河谷,这里就是小河多啊。”安德烈一摊手,“他们可以通过小型河谷一段段乘船前行,骑兵就不会被约束了。”

  近卫第一军的军团长达斯看着地图:“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的确有可能在3月18日到达,但水陆并进是个挺复杂的行军,他们能反复这么走还不翻船?”

  救世军能水陆并进是因为兵员素质高,纪律严,有专门的文职人员,所以容错空间大。

  孔岱亲王能走这么快吗?

  “你们把死亡之团和雄鹰之团当成什么了,人家当初在法兰时,三天105公里的强行军都走过,千河谷还有船呢。”安德烈翻了个白眼,“不是所有步兵都是卫兵和披甲军士啊,人家是职业精锐步兵,没点本事,能被孔岱亲王花大价钱长期雇佣吗?”

  “他们一个步兵月薪多少?”原先不说话的凯瑟琳忽然开口问道。

  安德烈显然对雇佣兵价格相当熟悉,张口就来:“一个月大概能拿90第纳尔,战利品能分六成。

  他们打仗的话,日薪有6第纳尔,在别的雇佣军这都是开给弓骑兵的薪水。”

  前弓骑兵雇佣军缪拉脸颊的肌肉抽了抽,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

  在地图上写写画画一通后,贝纳尔多卷起了地图递给霍恩:“我们需要更多的情报和资源,最好让游骑兵和附近的圣孙义军去瞧瞧。

  但如果安德烈的推测是真的,那么我想,昨天的这个时刻,孔岱亲王应该就已经和驻守肯克镇的珀吉克伯爵交手了。”

  …………

  临时会议结束后不久,在吃晚餐前,一伙身受重伤的骑士出现了敕令连大营外头。

  一个布袋通过层层检查,由宪兵递给了霍恩:“冕下,是肯克镇那边送来的。”

  还没解开布袋,但那股浓重的尸臭味与血腥味就已散发出来了。

  果不其然,霍恩在布袋里看到了珀吉克伯爵的头颅,以及一张写着血字的羊皮纸条:

  “我会把你的头盖骨敲下来装蓝血酒喝。”

第562章 我们不仅要自由

  “以军营中士兵的士气,我们是不可能继续进攻的了。”

  来自长锋堡的骑士克洛温掷地有声地说道。

  在这间骑士训练场旁小小的石屋内点着热气腾腾的壁炉,寒风敲打着窗户,仿佛在为这位克洛温骑士的话伴奏。

  围绕着白马骑士斯皮特罗楚的床前,红马骑士莫若、黑马骑士赫恩以及戴着铁面的墨莉雅提等高级指挥官都在。

  甚至还有一位神色萎靡的意外之客——从孔岱亲王军营中逃出的塞钦格。

  他比之前瘦了一圈,甚至连脚掌都被战斧剁去半截,只能撑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

  四骑士几乎全部到场,唯一缺席的,就只有那位“出城投降的叛徒”了。

  说实话,如今军营中士气这么低,就是因为山地骑士们内部也在争吵维恩到底有没有投降。

  作为墨莉雅提手下的二号人物,维恩在山地人心中的地位绝对不低。

  但这次投降实在是太过吊诡,尽管传言说引发了贵族的暴动,但孔岱亲王也没有洗黑维恩。

  在确定贵族暴动的真实性之前,墨莉雅提还无法裁决。

  霍恩和孔岱亲王能看得清,是因为他们一个是当事人,一个是局外人。

  教会在上下瑞佛郡刻意封锁了消息,墨莉雅提又一直在打仗和守城,可靠的消息暂时还没有传达到。

  拉库尼奥又放出了满天飞的谣言和烟雾弹,一定程度掩盖了霍塔姆郡暴动的真相。

  所以,对于目前墨莉雅提以及她的军队来说,维恩之死仍旧扑朔迷离。

  墨莉雅提是不相信维恩会这么做的,但……它就是发生了。

  这种崩塌感,以及后续与孔岱亲王作战时连续的失利,让大部分人都陷入了失败主义中。

  如今这沉默的高堡市就是证明,放在以前军营中必然是喧闹翻天的,可如今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死伤近1500名山地骑士,

  上瑞佛郡本地骑士们逃亡泰半,白马骑士重伤断臂,墨莉雅提更是在众目睽睽下落马。

  尽管孔岱亲王前天就撤走了,可骑士们已经给这次出征与失败划了等号。

  他们目前最大的想法就是回家。

  在克洛温骑士长篇大论结束后,躺在病床上的白马骑士才勉强抬起头:“殿下,如果我说错了,您可以纠正我,但那个狗夏尔,是不是晋升大骑士了?”

  沉默了小半分钟,墨莉雅提才开口承认:“估计是的,起码喝到第二瓶蓝龙药剂了。”

  她看得出来,虽然不知道九巨龙药剂是从哪儿搞的,但孔岱亲王绝对是走上了晋升大骑士之路了。

  而且是最极端的,拿寿命换实力的那种。

  墨莉雅提的爷爷安托万就是大骑士,她对大骑士太过于熟悉了。

  不过不同的是,安托万是祝圣大骑士以及法兰王室。

  他不仅有延寿的珍贵药剂,还有大牧首级别的修士给安托万上了珍贵的长期赐福。

  所以他不仅能保持清醒,又能压制毒性,吃到晋升大骑士带来的寿命红利。

  甚至一百零五岁还能老来得女,和第三任妻子生下了墨莉雅提的母亲露乐丝。

  只是随着独女露乐丝的魔女身份暴露后,他不得不退出了王位竞争,并将国土置换到千河谷。

  这自然就导致他失去祝圣,变成了一个拐杖都拄不稳的老年痴呆。

  等到墨莉雅提出生的时候,安托万就彻底丧失了认知能力,变成了一個天天陪着她玩耍的肥胖老头。

  只有小墨莉雅提与安托万练习剑术,却被他闭着眼用肌肉记忆打得十连败时,她才知道这位祖父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克洛温仍然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仗打不下去了,再这么打下去,我怕咱们的骑士里也要出现背叛者了,就像那个维恩一样……”

  此话一出,几个高级指挥官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毛,那克洛温似乎也知道自己失言,赶紧讪笑起来想要打圆场。

  “不,维恩不是叛徒。”

  克洛温不认识塞钦格,只是尴尬地笑了一声,没有讲话。

  要他承认自己失言可以,要他承认维恩不是叛徒,那不是自己推翻自己的结论吗?

  “你给我听好了。”冲到克洛温面前,塞钦格几乎是在吼叫,“他不是叛徒,他是英雄。”

  这一声突然的吼叫让房屋里的人们都愣住了,塞钦格并不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很少有人见到他失态的样子。

  红着眼睛瞪了一眼克洛温,塞钦格将一封皱巴巴的信从衣服里拿了出来,送到了墨莉雅提面前。

  “这是维恩阁下的遗书。”塞钦格深吸一口气。

  “遗书?”病恹恹躺在床上的白马骑士猛地抬起了头,“他不是被袭杀的吗?哪儿来的遗书?”

  墨莉雅提拿起那封遗书的动作有些迟疑,她甚至不敢打开这轻飘飘的信。

  打开信封,望着纸上一行行花体字符,女大公强行控制住了微微颤抖的手。

  “小墨莉。”

  “希望你没有太生我的气,因为我投降了。”

  “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死了,但我的计策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毕竟谁也无法确定孔岱亲王的最终反应。”

  “或许,我得向你解释一下……以拉库尼奥的战略……败亡的边缘……有了这封信……孔岱亲王和霍塔姆郡的贵族互不信任……这是一场豪赌,圣主垂怜,希望我能赌赢。”

  “我的运气总是很好,维森特在诸多侍从中一眼就挑中了我,给我册封了骑士。”

  “你看,我娶了一个千河谷人的妻子,我的五个孩子都生在千河谷,我拥有一切。”

  “我自认为这样很美满,所以我劝说你,找个丈夫,找个同伴,不要孤单地一个人去承担。”

  “我总认为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因为那个小小的墨莉最爱玩的游戏就是拿着两个布偶举行婚礼。”

  “她会穿着红裙子,调皮捣蛋,能言善辩,能把人气得直抽抽,甚至到了惹人生厌的地步。”

  “但我依旧怀念她。”

  “我不知道维森特死前,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但是没有关系,我是你父亲的骑士,也是伱的骑士,你要做什么,我支持你就好了。”

  “就这样,我们到了今天,甚至两年前我仍旧不解,赫玛石公爵在千河谷地位超然,不可能遭受和库什人一样的对待。”

  “明明都是公爵了,享受到的东西足够多,只要和教会交好,福尔斯家族会拥有更远大的前程,甚至连法兰王位都可以窥伺一番。”

  “可我看到那些蓝血修道院的石磨时,我在千河谷的好友们,那些在战场上不掉一滴眼泪的好友们,哭得不能自已时——”

  “我发现自己无比恐惧,我想假如有一天,我的孩子也会遭受这些事吗?”

  “如果教会一日不离开千河谷,不仅仅是我的孩子,就算你结婚了,有了你的孩子或者收养了一个孩子,他也会遭受这样的命运吗?”

  “难道我们要沉默吗?”

  “更不用提我所见到的那些被强制赶出家园的库什骑士,他们甚至要向一个普通的乡村主教献上妻女才能得到相对公正的对待。”

  “甚至有库什骑士说,一名莱亚普通农夫都比他们过得好。”

  “千河谷是教会最大的自留地,在圣座城,为了教皇的选举,教士们还能惺惺作态,可远离文明的千河谷,他们就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那个霍恩说得一点没错,他们是魔鬼。”

  “我不明白千河谷人对这片并不富饶的土地的感情,可是我愿意为你们做这些。”

  “我总是劝你,可我现在不会劝你了,你会有那么一天的,不用我劝,但这一天永远不会出现在被奴役的千河谷!”

  “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如果你非要问的话,让千河谷人活在阳光和鲜花下,这就是我的遗嘱。”

  读完了信,在其他人的注视中,女大公愣了足足一分钟,才猛地站起。

  将信的最后一张抽走,墨莉雅提沉默地走到了门边:“以公爵之礼下葬,葬在赫玛石的家族墓地,与父亲和爷爷葬在一起。”

  说完,她便迈步走出了石屋,但也没有走远,只是站在屋檐下。

  不多时,背后的石屋中传来了一阵阵低沉地藏在喉咙中的哭泣声。

  三位骑士将用喉咙卡住了声音,哭声仿佛细呢蚊蝇般可笑。

  赫玛石四骑士认识快三十年了,维恩是他们中最年轻的。

  维恩曾经说过,他要一个个给其他三骑士举行葬礼,把他们全部送走。

  可现在,却是三名骑士一起望着他生命仅存的碎片。

  拉库尼奥烧掉了维恩的躯体,衣服甚至是盔甲。

  塞钦格迎着焚烧时吹起的热风,才在黑蝴蝶般飞舞的灰烬中找到了这张残存的布片。

  灰马骑士是个重视荣誉和仪表的人,他这辈子都没有怎么狼狈和不堪过,哪怕是在最凶险的战场上。

  他没有冲锋,没有驰骋,在投降的路上被一名农夫射穿了脑门。

  死得一点也不荣誉,不干净。

  但他换来的,是一条用荣誉和生命作为垫脚石的通往胜利的大道。

  假如现在叫他们返回北芒德郡,难道是要他们无视这条大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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