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田间地头与安塞尔与布莱森一起帮忙收割的人就多了一个。
两天后,在他们帮着第二穷的农户家收割完后,跟在安塞尔和布莱森身后的就变成了两个人。
他们每到一个田地,就以五人为一组,四个人收割,一个人捆扎,每天居然可以收割10到12亩地。
加上农夫们原先自己就收割完的田地,基本两天就能帮一户缺乏劳动力的人家收割完所有麦田,然后用人情拉着他继续。
等到八月中旬的时候,跟着安塞尔和布莱森身后已经变成了8个人,可以组成两个五人小队帮人收割,一天基本就能收割完20亩。
此后的一周内,安塞尔和布莱森身后的人几乎以每天一到两个的速度增加。
而安塞尔则顺势就以五人为一组,让他们组成了收割小队,还让他们自行推举小队长。
按照道理,这些收割小队的成员有的答应工作一周有的答应工作三天,可到后来,却几乎没有人离开。
因为他们发现,以家庭为单位去进行收割效率远没有这种小队高。
单以收割为例,假设两个家庭各10亩地,每个家庭两三个劳动力吭哧吭哧收割一天,也才收割2-3亩,要四五天才能收完。
假如按照安塞尔那种四人收割一人捆扎,先到你家一天收完,再到我家一天收完,两天就搞定了。
多出来的两三天,正好拿来多收集一点干草或者修补一下房屋。
不仅仅是收割,包括打谷扬壳,甚至捡柴劈柴,或者是修补篱笆,都比自己每家单独两三个劳动力强。
不少人甚至一拍脑门懊悔起来:“猎狼猎狐都知道一起合作,怎么干农活就不知道了呢?”
虽然承诺的劳动时间过了,可他们依旧会留在这小队里享受带来的福利。
当然,人一多必定出乱子。
人数扩张的期间,安塞尔和布莱森就处理过好几起这样的纠纷,有人拖延或偷懒,被其他人发现了。
然而山民是个什么社会啊?
但凡被发现了,社死先不说,以山民的暴脾气真的会把偷懒的人摁在地上圈踢,就算踢死了,也不会有人替他说话。
至于安塞尔要做的,就是安抚暴怒的山民们,然后作出合理判罚,如果一致通过就执行。
可惜的是,安塞尔和布莱森来的有点晚,他们8月才来,没赶上7月中旬的松土环节,而且不是所有农户家都需要帮忙。
最终在这个“互助小组”里的成员只有22户,占据庄园农民数量的30%左右,同时也是最贫穷的那几户。
到这个时候,布莱森不得不由衷地承认:“你这招从哪儿学来的?先前的乡村神甫可是连教堂门都出不去。”
安塞尔刚刚和其他农民趁着农闲去疏通灌溉沟,此时的他满身污泥,脸上都是泥渍,看着就跟尼哥萨克们复生了一般。
听到布莱森的话,安塞尔转过身,面向布莱森倒着走,他咧嘴在黑泥中露出一口大白牙:“这是郎桑德郡的司铎修会在推行百户区中总结的经验,我只不过是化用了一下。”
“今晚咱们把大伙叫上,把这个收割小队定下来,你的第一步就走完了吧?”
安塞尔却是摇头:“还在第一步呢……”
话刚说完,布莱森就皱起了眉头,倒不是安塞尔出了什么问题,而是一个跟着汉德森的闲汉正迎面走来。
布莱森的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睁着明亮的眼睛,背对着大道的安塞尔刚要解释,脚下却是横插了另一只脚来。
猝不及防之下,安塞尔一个趔趄,甚至都来不及叫喊出声,整个人猛地朝着一旁倒去。
那边正好是一片裹着栅栏的荆棘丛。
“哎!”布莱森大惊失色,立刻伸手去拉,但却还是没来得及,安塞尔仰面倒在了带着刺的荆棘丛里。
荆棘瞬间刺破了他的肌肤和衣服,虽然安塞尔调整了一下姿势,一道手掌长的伤口还是瞬间出现在安塞尔的脸颊和手臂上。
殷红的血滴滴落地,那闲汉皮笑肉不笑的声音跟着响起:“哎呀呀,不好意思,这不是安塞尔修士吗?我都没认出来。”
“放屁。”扶着安塞尔坐起,布莱森眼中第一次升起怒意,他指着闲汉的手指都在颤抖,“没看到安塞尔修士还没看到我吗?”
“怎么能这么说呢?”那闲汉的脸上的表情无比真诚,甚至带着一丝委屈,“我没看清呢,不小心撞上来了,这打扮,我还以为是哪个乞丐——”
“阿米诺阿斯!(*山地郡粗口,源自兽化人)”
“唔哎——”
那闲汉话都没来得及说完,腰部却猛地往前一顶,布莱森甚至听到了清脆的骨骼错位声。
尘土飞扬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那闲汉猛地向前扑倒在地上,正趴跪在安塞尔身前。
“啊——”侧过身捂着后腰,他整张脸上的肉都全部揪到了一块,像个大蛆一般在地上蛄蛹着,“谁,谁敢袭击我?”
别人或许没看清楚,可布莱森却看清了。
在安塞尔跌倒后,不远处的拉洛尔直接零帧起手从五六米外开始助跑,一个飞踢直接踹在了闲汉的屁股上。
一记飞脚把那闲汉身上的坎肩都踹开线了。
从地上挣扎着,那闲汉试图起身,可双手撑住地面刚一抬头,几条粗壮的汗毛小腿便挤满的视线。
他眼前甚至还没有看清楚,就被农夫们接二连三踩过了手指。
惨叫甚至都还没结束,他又被膝顶了脸颊鼻梁,鲜红的鼻血哗啦啦流了下来,耳边传来了农夫们阴阳怪气的声音。
“哎哟,谁在哪儿啊?差点给我绊倒了。”
“不知道啊,我看个黑东西趴在那,我还以为是条狗呢。”
“有些路边的野狗,跑来跑去都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
被踢的七晕八倒后,那闲汉好不容易捂着后腰爬起,脸上的肉都疼得直抽抽。
可他犹在嘴硬:“谁踢的我?谁?谁踢的我?站出来,我们单挑!”
农妇们停止了驱赶鸡鸭,农夫们停止了背负秸草,这片区域一下子安静下来。
连问了好几句,农夫们却没有一个回答的,拉洛尔更是早就被众人藏到身后了。
闲汉本来还在用恶狠狠的目光逡巡,可入目所及,都是一双双或是冰冷或是戏谑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奇异的恐惧感笼罩了心间,他左顾右看一阵,继续嘴硬道:“别让我抓到你,我已经知道是谁了!今天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一边说着,他吃痛地咬着牙,一瘸一拐沿着小路离开了这片区域。
在他走后,其余的乡民们则立刻纷纷向布莱森和安塞尔投来关切的目光,几个附近的农夫都是赶紧走上来搀扶。
扭头看了眼包围着安塞尔询问的其他村民,侧头看了眼狼狈离开的闲汉,布莱森不得不承认,这局面还真让安塞尔打开了。
或许真的有希望?虽然只有20多户,可总算有了自己人了。
凑到安塞尔身畔,布莱森低垂着脑袋压低声音:“这下算是第二步了?”
“还早呢。”安塞尔摇摇头,竖起了一根手指。
“还是第一步?”布莱森挠着脑袋,“你的第二步到底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得等到一个重要的东西送过来。”虽然脸上又是泥又是血,可安塞尔看着庄园外的目光却是异常明亮。
第606章 猎狼与羊毛
“他妈的刁民,敢打我的人?!”
一巴掌拍在木桌上,汉德森神色狰狞地骂道。
汉德森是真的没有想到,就因为准备猎狼的事情,他一个没看住,就三周的时间,居然有20多户乡民倒戈。
就因为别人帮你们割了两亩地?这忠诚太廉价了吧?
捂着胸口,汉德森强行压下了愤怒。
他转过头,却见晨光照在那闲汉的屁股上,一团青紫色清晰可见,甚至还能看出脚印的轮廓。
“汉德森庄头,这踢的哪里是我的屁股,这分明是踢您的脸!”那个趴在条凳上的闲汉叫屈,似乎是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处,他又忍不住哎哟哎哟地嚎叫起来。
其余三五个闲汉跟着附和起来,仿佛那一脚是踢在他们身上一样。
看着闲汉埋汰的叫声和坑坑洼洼的屁股,他嫌弃地撇开头,朝着一旁的乡民问道:“大概有多少户,加入他那个收割小队里去了?”
弓着腰,那中年乡民将草帽摁在胸前:“带上我们家,有20多户人呢。”
“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就是互相帮着收割麦子,如果不主动问永租权和百户区,他是不会主动提的。”那乡民犹豫了半秒,还是咬牙继续说道,“他们今晚好像要在乡村教堂宣布什么事,可能就是要说永租权了。”
听完乡民的叙述,汉德森紧皱眉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间,心中还是在考虑着接下来的行动。
这安塞尔到底有两把刷子,这不声不响的,居然还真让他拉拢了20多户人家。
这些乡民到底是没长心眼的,就不怕被这两个不知底细出身的人给骗了吗?
但无论他怎么想,不管他想干什么,既然自己知道了,就没有让他干成的道理。
汉德森从柜子里取出两个第纳尔,塞到了那人的手里:“给你的,你回去吧,别让人发现了。”
“诶诶,好嘞。”
那乡民自然是千恩万谢地捧着第纳尔离开了院门。
看着那报信乡民走出小院,一个闲汉建议:“为什么不让他把参与的人名字写出来呢?”
“有了新教会撑腰,骑士老爷不会帮忙,可不能叫人抓住了把柄。”汉德森捏起一枚鹰嘴豆丢入口中,“再说了,需要他说吗?”
庄园就这么大,谁家参与了那个互助小队邻居都知道,根本不用从这农夫口中问。
“他今晚要举行祷告会是吧?”弹起一枚鹰嘴豆到口中,汉德森冷笑一声,“告诉那些乡民,9月中旬开始就要猎狐猎狼了,想要参加今年猎狼队的,今晚都到我家来商议。”
汉德森的大儿子答应一声,便准备出门,却被汉德森一把拉住:“还有一件事,这封信你帮我送到科斯兰庄园的庄头手里,你亲自送,不要进庄园,到猎人小屋里去等着。”
“好的,父亲。”
…………
作为平原郡出身的人,安塞尔伫立在这条庄园村口的道路时,总有一种深陷谷壑的下坠感。
山地郡特有的寒木以坚硬而著称,常常被用作粗制家具和盾牌。
它们长得又高又大,没有多少枝干,就这么密集地排列在一起。
虽然两侧是不到二三十米的陡坡,可在坡上高耸的阶梯状深黑色寒木挤压下,连天空都只是一条窄道,难免有一种幽静的深谷感。
布莱森早就熟悉了这种感觉,他脖子上挂着一个橡子酒囊,时不时就拿出来喝两口。
拉洛尔扶着两辆独轮小车,有时候嘴馋了就会找布莱森讨要一口。
偶尔,布莱森会把酒囊递到安塞尔嘴边:“喝一口吧,里面放了姜汁,别看现在庄园里是8月末,可林子里已经是10月了。”
只不过安塞尔总是拒绝的,作为圣道派信徒,他虽然不禁止饮酒但也不提倡。
从上午8点等到了10点,眼看着太阳就要到脑门了,连安塞尔都不免急躁起来。
不过还好,他们没有继续等多久,车队终于来了。
随着马铃铛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原先缩在独轮车后的安塞尔精神一振,迅速站起身朝着铃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两辆大马车被二十来个士兵押着,车轮碾过地面上的石块,整辆马车都会颠簸或者跳起,马车上满载的羊毛就会腾空飞起。
在村口缓缓停下,驽马打了一个响鼻,而驾车的士兵则是一跃而下。
他右手锤了锤左胸,随后平行于地面挥出,直到与身体形成直角,这是救世军复原艾尔时期的军礼,与帝国现在常用的抬帽礼相当不同。
“你们现在才到,后面几个庄园运得完吗?”安塞尔倒是没有为难或责问为首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