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来时不纳粮 第480节

  “我的老师花了一辈子,重新颁发了《艾尔民法》,可你看有哪个贵族或教士遵守了吗?不到两年,这《民法》就被取消了。”奎瓦林的口气中既有不甘又有惆怅。

  有些东西消逝了就是消逝了,没法再回来。

  他低沉地微微喘息,看着这条长廊两侧精美的艾尔先贤的大理石雕像,眼中却是难掩无奈与悲伤。

  “像露菲尔这种年轻人还能相信,甚至动用人情叫我帮忙,可到底,他们还是太年轻太天真。”

  “他们不是打败了孔岱亲王吗?”

  “你看到千河谷人打败了孔岱亲王,我看到法兰人和诺恩人联起手来打败了孔岱亲王。”奎瓦林步履蹒跚地走着,“墨莉雅提女公爵背后站在诺恩人,那位伪教皇背后站着法兰人。

  几千农夫靠着几杆炼金弩,能打败一个公爵甚至是一个敕令连?莱亚王国内战打到目前,死亡的敕令骑士人数不过300人!

  别忘了,当时贞德堡里可驻扎了500王宪骑士,你仔细看看战报,那天破城我猜测是王宪骑士给他们开的城门。

  不然,那位圣父外孙所谓的‘圣父大家庭’,如此高的神圣性,何必如此妥协给法兰人大开贸易之门?”

  德诺瓦公爵为奎瓦林打开了议会宫的大门:“那如今的局势,就是诺恩人和法兰人对莱亚人的围剿了?”

  走到议会宫外,秋风高阳照在奎瓦林的面庞,他只是睁着浑浊的双眼看向东边:“诺恩王国就像是九头蛇,每个脑袋都有自己的想法,猜不透他们啊。”

  德诺瓦公爵微微点头:“那您觉得那位法兰人的年轻国王,有成为皇帝的面相吗?”

  “法兰王国一样是掣肘重重,那位国王又太急躁,洛伦佐倒是个小狐狸,只是阴私诡计终究上不了台面,嗯,还是急了。”几名仆从上前,给奎瓦林披上了厚实的狐皮大袄,“以法兰目前的情况,要是对风车地的攻略顺利还好说,要是不顺利,不顺利的话……”

  说到这,奎瓦林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是化成了几句“有可能……但不太可能……或者有可能……唉……”

第646章 芳露宫的查理八世

  进入1446年的11月,以瑙安河为界的北方地区,有些地方都开始落下了第一场雪,而位于广阔的黄金大平原上的花丘城却是仍然凉爽。

  甚至在花丘城区外的皇家园林芳露宫,仍然有娇艳的玫瑰在暖棚中盛开,葡萄架子上甚至还有悬挂的新鲜葡萄。

  仆从端着铜制的水壶,将带着热气的温泉水浇入花圃之中,清晨时分,花朵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烁,形成如珍珠般的光芒。

  窗棂镶嵌着玫瑰图案的彩色玻璃,秋末的冷阳照在窗户上,地面即刻映射出一片彩色的水波荡漾。

  坐在这五彩的水波中,洛伦佐优雅地拿起一个金叶白瓷杯,轻轻抿了一口红茶,便再次翻阅起手中的情报与信件。

  在花圃与树篱前广阔的草地广场上,几个举着装饰性纸伞的贵女们嬉笑着,向草地上与逗弄大狗的英俊青年撒娇。

  青年则是恍然未闻,只是与那头巨大的雪山酒犬追逐与打闹,直惹得贵女一阵跺脚娇嗔。

  最后还是一位贵女实在忍受不住,为了把他们送进宫来面见国王殿下,家里可是花费了好大一笔呢。

  “国王殿下。”她假意向前跑了几步,脚下一崴就黄鹂鸟般夹着嗓子叫一声,可怜楚楚地跌坐在了地上,“殿下,我摔倒了~”

  “好狗狗,好狗狗!”搓着大狗的狗头,青年从狗嘴中扯出布球,丢向了远方,“捡回来,捡回来!”

  “殿下,殿下……我跌倒了,我的腿好疼啊。”那贵女愕然跌坐在地上,只得继续呼唤。

  而其余几名贵女一边暗骂,一边同样言笑晏晏地呼唤起来:“殿下,殿下……”

  “哎呀,我中暑了,殿下。”

  “我的手臂发麻,可能是心悸了。”

  “殿下,殿下……”

  “给我闭嘴,吵死人了,你们这群臭婆娘!”青年的怒吼声震落了玫瑰花瓣上的露珠,几名贵女一下子噤了声。

  整个青草地上都诡异地安静,只有那头雪山酒犬扫着尾巴,欢快地叼着球跑到青年膝盖边,蹭着他的大腿。

  目光在贵女们惊愕含泪的脸上扫过,再看草地边缘洛伦佐晦暗莫名的神色,青年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

  “抱歉,是我失礼了,外面太阳过于耀眼,不如几位先回宫殿更衣洗浴,能让我有幸留各位吃一顿早午餐呢?”

  “多谢殿下体谅。”几名贵女勉强挤出笑容,声音却带着一丝委屈与不安。

  “殿下真是风度翩翩,体贴入微。”有人小声附和,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虽然被国王殿下如此无礼地谩骂,几位贵女还是不肯走,只是互相搀扶着,借着离开的机会低声咕哝,却不敢让青年听见。

  “您应当适当地与贵女们保持亲近,不然又要有人传风言风语了。”虽然在抱怨,可洛伦佐看着这位青年,眼中却满是欣赏与满意。

  眼前的这个青年便是法兰王国的新国王查理八世,他今年二十五岁,身高约有一米八上下。

  波浪型的金色长发用一条丝带系在脑后,浓重的眉毛几乎要连在一起,却还在随主人的表情而飞扬。

  走到近前,查理八世脸上还带着青春痘留下的坑坑洼洼,甚至被有心人诽谤为麻风病患者。

  洛伦佐曾经试图说服年轻的国王用神术修复,不过当时新登基的查理八世却用一个让洛伦佐至今印象深刻的理由拒绝了洛伦佐的提议。

  “我之所以为王,不是因为我头戴王冠。”

  正如他所说的,在随后关于王冠的政治斗争中,查理八世顶着一张坑坑洼洼的脸,击败了几乎所有异议者。

  这位开明聪明又野心勃勃的青年,虽然在行为和话语上还略显轻佻,但在洛伦佐看来却隐隐有了雄主的影子。

  圣主保佑法兰,祂一连赐予了法兰王国三位英明神武的君主。

  唯一让洛伦佐不满意的是,这三位君主祖孙四代(包括查理八世早死的父亲)对于异性都兴趣缺缺,反而是对美少年有着独特的青睐。

  在婚姻和女人上往往按部就班,显得异常“专一”,身边却是前呼后拥一堆唇红齿白的英武少年。

  这实在是让洛伦佐百思不得其解,这玩意儿还能遗传的吗?搞得法兰王室都快三代单传了。

  “她们居然真的会厚着脸皮留下来吃饭。”查理八世打趣道,“我还以为至少会有人离开或者给我一耳光呢。”

  “留在这里时间越长,越是一种荣耀,殿下。”洛伦佐将信件分门别类插入书册中,他笑着说道,“接见贵女这种惠而不费地拉拢权贵的方式,为什么不去做呢?”

  “我不明白。”

  “殿下没有听过一句花丘城中流传甚广的俗语吗?”黑衣宰相促狭地笑着,“能与您见过面等于2000金镑嫁妆,和您共进过晚餐等于5000金镑嫁妆,与您有过露水情缘等于10000金镑嫁妆。”

  这可不是乱说,靠着妻子与国王亲密关系而上位的权贵可不少,在集权化的法兰,贵族的权力不再来源于领地而来源于国王的宠信。

  一屁股坐在软垫椅子上,查理八世喝了一口红茶:“每到这种时候,我都会怀念过去的时代,那个时候的国王还可以有平等的爱人与朋友。”

  “哦,看您说的,您有王后作为您的爱人啊。”洛伦佐张开双臂,“王国政府3000名官吏都是最支持您的朋友。”

  “您这话就有点太幽默了。”用毛巾擦着额头的汗,年轻的国王随意地翻动起洛伦佐刚刚整理好的情报,“新一期《真理报》来了没?”

  “殿下,我的情报不是你的娱乐的工具。”

  嘴上这么说着,可洛伦佐还是老老实实将新一期的《真理报》递了上去。

  毕竟自从“自由权争论”开始,查理八世就注意到这个地处龙眠山脉地区的弹丸小国。

  对教会不满的派别和僧侣多了去了,千河谷还是第一个亮明旗帜反对的。

  不仅能反对,甚至还能用一套逻辑自洽的新体系来支撑他们的观点。

  千河谷的神学大论战此时都进化到了神义论的版本,洛伦佐这边还停留在自由权的版本。

  可光这自由权的版本,就足以让查理八世将脑袋凑近报纸,逐字逐句地阅读。

  直到反反复复看了两遍,查理八世才呼出一口浊气:“好一个人生而自由,他们倒是敢说啊。”

  对于查理八世来说,这份报纸中神学辩论的内容既新鲜也不新鲜。

  说它不新鲜是他的神学老师们即艾尔学者们早就在明里暗里给他解释过这些议题,说它新鲜,则因为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地解决了它。

  “这个人生而自由的说法,那些市民阶层必将成为其拥趸。”洛伦佐弹了一下手中的报纸,“这为圣孙子不愧是妖人骗子出身,在蛊惑世人的手段上,确实登峰造极。”

  尽管在意识到《真理报》上的内容之后,洛伦佐就立刻对相关内容进行管制,但这场神学风暴的余波,早就开始沿着河流与道路蔓延开。

  但凡接触过的市民,允许追求现实幸福的教义一出,天然就会慢慢向着圣道派转化。

  好在目前规模毕竟不大,就算这个思想运动想要发酵起来,没有一两年的时间根本做不到。

  只是一两年后该如何呢?两人一时间都陷入沉默。

  “如今南北教皇分裂,抽不出手来,否则要是把大学者们都组织起来集中发动攻讦,他们有的受的。”站起身,查理八世拿着报纸在阳光下来回走了两圈,“我们能控制这些东西不要进入王国吗?”

  “拦不住的。”看着报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洛伦佐却是摇头,“低级僧侣和教士们的嘴巴被捂得太久了,如今冒出这么一个可以发泄的平台,信件会像雨一样飞向千河谷。

  堵不如疏,没理由他们能做的事情,咱们却找不到。

  我们从里面挑选一些合适的,找几个大学者背书,然后变成咱们自己的就好了。”

  “这样吧,你发信去贞德堡,勒令那位农夫控制住这股宗教热情,不要蔓延开。”

  “并不用我发信,他们很快就没精力去鼓吹那些新奇的神学观点了。”洛伦佐露出神秘的微笑,“我的小鸟告诉我,丁香走廊的贵族们准备提前开始对黑蛇湾的大扫荡了。”

  所谓的大扫荡,其实就是周边的贵族联合猎魔人一起对黑蛇湾的巫师们进行一波入侵与围剿。

  “提前对黑蛇湾的绞杀,为什么?”

  优雅地喝了一口红茶,洛伦佐拿起一块方糖:“您觉得呢?”

第647章 小麦育种

  正如洛伦佐所预料的那样,虽然在报纸上和部分商人口中,圣道派教义如何颠覆如何合理。

  可在外人,尤其是更远的黄金平原的地区,由于消息传播的失真和千河谷本身的“叛逆”立场,他们听到的就是千河谷人疯了,他们要搞新教廷。

  在市民与贵族看来,一个丁点大的文化洼地还让你整上宗教改革运动了,真是闹麻了。

  但回到千河谷范围内,因为有着官方的推波助澜,在越发寒冷的北风中与凋零腐烂的花草树木下,思想的火苗正在不断蔓延。

  如果说10月的主题是“何以为人”,那么11月的主题就是“何为世界”。

  前者解决了人生观的问题,要求人们勇敢地去追求现世幸福,而不是安守现状。

  后者解决了世界观的问题,告诉人们世界是人类实现幸福和发展的舞台,而不是一个为苦难或来世救赎设计的考验场。

  在短短两个月里,雪莱城与急流市两个思想中心开始不断向四周扩散。

  等到进入12月,不仅仅是雪莱城和急流市周边的城镇,甚至是霍塔姆郡的城镇街头都开始出现挥舞真理报和发传单的僧侣。

  甚至由于永租权改革需要自由权的背书,这部分思想开始沿着司铎修会流淌到一个个冬季的村落中。

  受到思想运动感化的僧侣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皈依狂热。

  大量的僧侣开始在修道院中鼓吹圣道派,甚至不惜与同伴联手批评修道院院长乃至面对面辩论。

  在教改热情之下,更多的僧侣走出了修道院。

  他们有的前往城市,开始与其他僧侣结社传教,更多的则是接受了霍恩扫盲班老师的雇佣,在百户长的帮助下教大人小孩识字。

  从日常生活来看,好似没有任何改变。

  但这些修士僧侣的行为,却是潜藏起来的暗流,在水面下看不到的地方不断地改造着千河谷国民的根本。

  接受了思想改造的千河谷人,与普遍意义上的帝国“人”开始出现了越来越大的差别。

  在大多数修士看来,这个时候应该乘胜追击,继续对着传统神本主义穷追猛打。

  可在提出这两项议题后,霍恩并没有继续扩展新的概念,而是反过头来开始为这两条教义打补丁。

  最主要的,就是介绍各种全新的词语与概念。

  所以这段时间的《真理报》上的内容都是“什么是理性?思故在!”“如何理解自由意志?”

  除了对自然的观点外,圣道派执政核心的理论,例如“驱魔”“审判圣战”“劳动与交换”“劳动与剩余劳动成果”等理论与定义纷纷见报。

  塞奥多拉印书社更是以极快的速度收集了这些文章,并雇佣僧侣加入大量示例和比喻后,发行了一本《圣道救世训简明百科》的图书,迅速受到了大批市民的欢迎。

  12月不继续扩展新概念,不是霍恩山驴技穷,而是他更希望僧侣们能够自己悟出最后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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