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尖锐的呼啸声即刻响起,三五米距离内,哪怕是这等劣质猴版发条铳都不会打歪。
铳响瞬间,那名原先还在摇晃栏杆的人影浑身一震,后背将整个笼子撞得哗啦啦直响。
接着,在艾博德等人惊喜的目光中,那健壮人影缓缓软倒在地上。
“太好了。”一拍扶手,艾博德猛地从座椅上坐起,刚要上前,却又止步,“托姆斯,你去看看。”
倒霉的侍从只得小心翼翼地上前,拿起一根手杖,轻轻戳了戳笼子中的人影。
“死了死了。”见那人影没有反应,那仆从丢掉手杖,兴奋地叫喊起来。
只不过,他没有在廷臣和封臣们眼中看到兴奋的神情,反而透露着不少惊恐。
旋即,身后便是一声不似人类的怒吼。
下一秒,一只青筋暴起的手臂从栏杆内伸出,一把抓住了笼子外仆从的脖子。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在场的大臣们都吓了一跳。
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具浑身骨头碎裂的尸体半截在笼子外,半截在笼子里。
白骨从血肉中探出,散发着热气,红衣骑士却是张开血盆大口,癫狂地啃咬着那仆从的血肉。
浓郁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大臣们都被这茹毛饮血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那红衣骑士啃咬了七八口后,他的动作才渐渐缓慢,直至停止,像是雕像般矗立在笼子中。
这一回的军士们学乖了,拿出了一根长矛戳了戳,看到他僵硬倒地,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所以这个武器对于红衣骑士的确有作用?”
“他们没穿盔甲,否则这枚铅子只会卡在皮肤上。”艾博德失望地摇了摇头,“而且他们被击中也不会马上死,不像人类,他们还能继续冲入军阵后再死,没什么用。
不过可以拿来守城,就是数量太少了,来不及打造,而且还要炼金术士操纵,感觉不如攻城弩有用。”
“是我思虑不周了。”
“不,这个守城很有用,只是来得太晚了。”艾德蒙环视大厅一圈,甚至是鼓励般地朝着几个廷臣点头,“还有谁有新的意见吗?”
只可惜,除了刺杀和下毒的馊主意,连发条铳都没有了。
“好吧,那我们再来说一说布防的计划……”
第709章 圣械廷菜市街(上)
马车轧过道路上薄薄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坐在马车上,格罗西恩裹紧身上的厚呢大衣,眯着眼睛看着这座圣联的核心城市。
虽然已经是清晨,可冬日的天色仍旧灰暗,整个圣械廷都笼罩在昏暗与模糊中。
而随着他乘坐的邮车距离圣械廷城区越近,便越能听到整个城市的哈欠声。
热水烧开的嘟嘟声。
陈旧窗户打开时的响铃声。
母亲叫孩子起床时的叫骂声。
市民们出门时的招呼声。
菜市街里还传来一阵悠扬的风笛声。
知晓这风笛声的都明白,这是菜市街开市了,相比于夏季的3点开市,冬季则延后到了4点。
等格罗西恩到达菜市街前,钟楼刚刚传来六声鸣响,意味着早上六点到了。
所以当邮车到达菜市街前的时候,只能看到一辆辆载着卷心菜叶、萝卜叶与猪屎羊粪的马车缓缓驶离,而看不到装卸批发时的盛景。
“到菜市街了,教友!”邮车马夫勒停了肥壮矮小的驾马,对着格罗西恩抬了抬帽檐。
格罗西恩一巴掌拍醒身边昏睡的小舅子卡勒,转头便朝着马夫问道:“我好久没来了,卖鱼的铺子还在老地方吗?”
“改了,往前走一百五十步,靠河的那一边就是卖鱼肉与鸡鸭的,您看到一个红顶的棚子就知道到了。”
“太感谢您了。”格罗西恩拽着小舅子卡勒跳下漆成绿色的邮车,抽出了衣服内衬里的钱袋,“我该给您多少?”
“举手之劳,教友。”马夫一边笑着回应,一边却是挥舞马鞭,在啪的脆响声中朝着圣械廷邮局行去。
“圣父保佑您!”格罗西恩赶紧边挥手边送上吉祥话。
整了整衣服,格罗西恩踩在粘着彩带的黑色残雪上,仔细地辨认着方向。
被裹着鱼腥味和香料味的寒风吹在脸上,卡勒却是努力睁开眼,朝着眼前的菜市街张望。
1448年的一月,经过了新元节假期的圣械廷正处在开工的节日余韵中。
位于圣械廷东侧的菜市街却是最早热闹起来的地方,全圣械廷起码一半的人都得靠这菜市街吃饭。
一盏盏模糊的灯火将街道照得半明半暗,也将来往的行人照得半明半暗。
穿着蓝呢的工人,一身灰袄的雇员,披着绣边黑衣的僧侣,腰间系着围裙的主妇……
不管阶层如何,此时都是在街道上摩肩擦踵,提着热气腾腾的纸杯牛奶,停在整齐划一摊台挑选讲价。
他们衣着干净整齐,地上铺着地砖,更没有人随地大小便或肆意从楼上倾倒粪桶。
这在别的城市是看不到的,在千河谷之外乃至教皇特区之外,都看不到这样的安排。
市政厅修建好的固定摊位,地砖铺成的人行道与车行道,砂浆制成的镂空盖板下流淌着腥臭的污水。
卡勒是霍塔姆郡人,去过不止一次飞流堡(现夏绿城)。
哪怕是作为千河谷第一大城市的夏绿城,都是屎尿一地、猪羊横行、路边随处摆摊贩卖,无赖们躲在街角时刻准备勒索。
认清了道路后,格罗西恩便踢了一脚小舅子的小腿:“跟紧我,别跑丢了。”
“哦。”莫名有些紧张的卡勒,赶紧跟在了姐夫身后,向着菜市街深处走去。
相比于三年前的那个贫困农夫格罗西恩,现在的他丢掉了粗衣草鞋,换上了羊绒坎肩与带袖斗篷。
腰间不仅别着藏了刺剑的手杖,胸口的口袋里还缝着一只昂贵的怀表。
最重要的是,相比于那个小鱼塘主格罗西恩,这个格罗西恩憨厚的面容下却是多出了不少狡诈与精明。
身边的少年卡勒则是一身及膝的夹袄,套着薄皮甲,腰间系着皮带与铁扣,扣环里则是一把轻巧的短剑和一面铁皮小圆盾。
虽说圣械廷是教皇首善之地,治安良好,可那通往圣械廷的光荣之路(血汗长路)却没那么太平。
如果被什么蒙着脸的强盗劫了,除非是什么高级僧侣或军官,否则还真没什么好办法抓捕。
这次格罗西恩到圣械廷来谈生意,干脆就带上了自家当过披甲军士的小舅子来保驾护航。
漫步在菜市街,来过好几次的格罗西恩是驾轻就熟,而卡勒却是目不暇接。
菜市街实际是两条街道,三排摊位外加一排商店。
摊位是石柱里插着木头支架,支架上盖着油布瓦片与茅草。
商贩们站在挡雨挡雪的檐蓬下,用拖把戳着油布底端,积雪便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几个孩子便提着扫把上前,将落下的积雪扫到一边堆成雪堆,以免让守夜人罚款或是让顾客摔倒。
向左侧张望便是靠河的一排摊位,摊位后面就连着一个小小的运货码头。
来自南芒德郡的卷心菜、萝卜和乳酪就能通过新修的运河顺流而下,直入圣械廷与贞德堡。
街口靠河几个摊位便是卖洋葱、豌豆、紫蛋、香芹等蔬菜调味品。
再往前便是卖亚麻油、豆油、小麦面粉、薯根粉的主食摊位。
中间则是乳酪、黄油、蜂蜜和糖的商贩,再往前却可以看到泥煤、腌菜、坚果与果脯等食物。
卡勒向右侧观望,便是一排两三层的砖石房屋。
但不论高矮,其层高与檐线却是一致的。
粉刷成白色或米白色的房屋上,镶嵌着红瓦或铜色的屋顶。
一排排的大门敞开,两侧挂着新衣或二手衣服,同样有卖剪刀、钉锤、缝纫针的铺子,要不然就是家具或香料。
一楼楼梯下的雇员们还在扫着雪,二楼碎玻璃粘成的窗户中便听到老板和老板娘打架的声音。
在整个千河谷统一后,教皇宫便开始在有石英砂的地方,例如金河乡的河滩用泥煤烧制玻璃。
虽然烧不出白砂地那样的透明平板玻璃,但这种凹凸不平的彩色玻璃却是一烧一大把。
毕竟沙子和泥煤成本都低,又不要求烧得多透明,能做到透光就行了。
目前的圣械廷,在霍恩的推动下,大部分的房屋都换上了格子窗和彩色玻璃。
因为技术太差,彩玻烧不了太大,只能做到巴掌大小,然后镶嵌在格子窗内。
然而临街的店门,尤其是食品店的店门却是用上了画框大小的昂贵透明玻璃。
在迷蒙的雾气中,透过玻璃与橙色的灯光里,便能看到顾客们滚滚的水汽中进食。
端着红彤彤的紫蛋酱面,食客们将黑椒汁拌到碎肉里去,和棕色的油腻肉汁混到一起。
几乎是倾倒般,黏黏糊糊尽数倒入嘴里,再打一个响指叫来一杯蓝浆咖啡。
用面包擦着剩余的油汤,最后一口面包入肚,咖啡刚好到了,他便拿起一饮而尽。
稀里哗啦吃了一通,吃得满头大汗涕泪俱下,顾客们才站起身,拿起帽子和手套招了招:“回见。”
与周围几名相熟的邻居打了声招呼,便匆匆下了码头,坐船朝着下游的工厂行去。
透过玻璃,卡勒能看到香喷喷的面包和油乎乎的肉汤,仿佛能用肉眼看到那诱人的香气。
他的肚子马上就咕嘟咕嘟地叫了起来。
“姐夫,坐了3小时车了,要不先吃饭吧。”卡勒忍不住指了指街边的酒馆餐厅。
格罗西恩却是立刻摇头:“那些砖瓦屋子的餐馆要收税,价格比摊位高了不少,咱们现在有钱了也不能乱花。
那随便一碗汤就收你三第纳尔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往前走几步,我带你去吃更廉价的菜市小摊,比那些餐馆好吃还便宜。”
第710章 圣械廷菜市街(下)
格罗西恩却是真没有骗这个小舅子,两人走不出几步,便在一个食棚坐下。
这棚子四面用油布皮革与挂毯缝起,冷风从地面的缝隙间吹着脚脖子。
要了一盘薯饼、一盆猪骨汤、一打刚出炉的烤面包、两个牛肉饼、四个煎蛋与一盘果仁糕后,格罗西恩便与小舅子坐在寒风中等待。
事实上,自从黑蛇湾加入圣联后,整个商业环境便迅速发生了变化。
不说别的,就看这些餐馆和食摊多舍得给香料,就明白了。
在伊贝河上的六个码头以及各种基础道路修建完毕后,双方的商船如同长龙般在河流上排列。
在风车地白糖价格大跳水之前,千河谷的香料价格与黑蛇湾的谷物价格都迎来了大跳水。
基本上帝国一年的香料300吨半年内全部冲入千河谷,香料如今已经变成了和盐不相上下的必备调味品。
那些处理不好的腥臊肉类与蔬菜,基本都可以用香料压制。
而且香料除了调味,还有着防腐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