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着山下走去,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甚至连身上的防风斗篷被吹飞都来不及去捡。
他扔掉烛台,他奔跑起来,他直接从山坡上滑下。
穿过营地的栅栏,越过地面的水沟,霍恩冲入了茜茜的帐篷中。
“茜茜,我的那把弓呢?”
“还在调……”
从茜茜的手中抢过那把大弓,将其背在背上,抓起一根短矛,霍恩大步地跑出营地,牵起一头驽马便翻身而上。
马蹄踏飞泥浆,颠簸着伏在它背上的霍恩。
霍恩没骑过几次马,他只能笨拙地抱着马脖子,向着西边的山坡狂奔。
夜色浓稠,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分辨出大致的方位。
那头笨马一个刹车,霍恩直接从它的身上翻了下来。
他的额角在地面上摩擦出了血痕,他的膝盖和手肘都磕出了青紫色。
可霍恩依旧不停,他踉踉跄跄地爬起身,努力地迈开步伐。
快啊,快跑啊。
像是有人在催促,不管面前是什么,霍恩都在狂奔。
世界是枯黑色的,地面像是巨兽脊背,打结的绒毛和硬毛摩擦着他的脚踝。
霍恩依旧在奔跑,他爬上山坡,又不小心滑下,他的衣服和膝盖被勾破,可他依旧在奔跑。
他不敢停下。
在山坡上穿行着,霍恩的眼前只有不断向后退去的灌木丛和树枝。
四脚着地,狼狈地拽着树藤,霍恩将手指扣入泥土,终于爬上了那座山坡。
他连滚带爬地跑到山崖边。
对于霍恩这边,只是一个小山坡,可对于山崖下的人,却高耸入云。
夜色昏暗如浓雾,可依旧能看见帐篷竖起的一角。
山崖下,在峡谷的底端,浮着几点隐约的灯火,是孔岱亲王的营地。
“孔岱!!!”
霍恩朝着峡谷怒吼。
“孔岱!!!”
“孔岱!你个日山羊的混球!”
“你给我听好了!”
背着大弓的农夫屹立在高高的山崖之上。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大的大人物!”
农夫声嘶力竭地喊着,他满身都是泥土和草叶,十根手指的指甲缝中都塞满了泥土。
而远处山脚下的营地中,则亮起了几点灯火。
“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丹吉是个无畏的勇者!”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头颅祭在丹吉的墓前!”
“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我发誓,就算你死了,我都会把你挖出来!”
抽出了从地上抓起带上来的两米短矛,霍恩握住两端,猛地砸在膝盖上,想要将其折断。
可惜,他试了两三次,除了把膝盖撞肿之外,没有任何效果。
他只好将短矛的一端卡在石头缝了,狠狠踹了好几脚,才将其踹断。
喘着粗气,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山崖的边缘,将半截短矛架在了那把与他半身等长的大弓上。
“这一箭,只是利息!”
“我发誓!”
当霍恩松弦之际,原先软化的山铜瞬间恢复了坚硬。
弓弦弹动,带起的劲风甚至在空气中卷起了小小的旋涡,他甚至能听到短矛的尖啸。
他才松开手,短矛便消失在霍恩的视野中。
第一次射箭,霍恩甚至无法控制它往哪儿跑。
望着浓重的夜色,箭矢消失的风声好像还在回荡。
峡谷间空荡荡的,就好像刚刚霍恩什么话都未曾说过。
而那原先亮起的灯火,则又陆续暗了下去。
“哼呵呵哈哈哈。”
开弓后的晕眩感传来,霍恩两腿岔开瘫坐在地上,像是酒醒了,自嘲地大笑起来。
有什么用呢?
可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个了。
放心,不用所谓的教皇国,等我功成名就之后,也能为你重拾荣誉。
背起大弓,霍恩龇牙咧嘴,一瘸一拐地向着山下慢慢踱去。
…………
“殿下,殿下!”
孔岱亲王用手遮住火光,他眯起眼睛:“又怎么了?是那个把我封地喊成我名字的人吗?”
站在两名士兵之后,一名马夫浑身颤颤巍巍,牙齿都在打颤:“您,您……您……”
坐起身,孔岱亲王推开两名士兵,低头站到了那名马夫的面前:“怎么了?”
“您的马死了。”
当孔岱亲王赶到马棚时,他的那头龙血马已经侧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他缓缓走上前,用颤抖的双手捧住了这匹龙血马的脑袋。
龙血马只能发出“咴咴”的临终哀鸣。
半截短矛从它的腚眼穿过了脊背和腰腹,划开了它的肚子,未消化的黑威廉的血肉和脏器一起,正顺着伤口流淌出来。
“是怎么回事?”孔岱亲王的声音跟着双手一起颤抖。
“您的马被一支短矛射死了……”
“我知道。”孔岱亲王咬着牙问道,“我是说,这短矛从哪儿来的,难道山崖上有谁在发射弩炮吗?”
“不,不,不知道,我们明明把东西都安排得好好的,您的马睡得也很香,那把短矛就突然从天而降,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等我们发现……”
“呀啊——”
铁手带着残影落在马夫的脸上。
马夫的头在脖子上转了两圈半才停下,他向前迈了一步,又向后退了一步,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ps到极限了,我看我吃完饭,能不能再码一章
第85章 圣孙根
帝国历1444年10月6日清晨,距离贞德堡还有440里。
尖锐的哨声在宿营地中响起,已经是晨祷时,按照行程,教皇国十二十十的广大国民要在这个时候起床了。
金日露出一角,食棚下冒起直通天际的奶白色炊烟。
教皇国的元老们从草棚子中走出,绷住脸,尽量保持住威严,吹着口中的哨子,命令自己麾下的五六十位公民起床。
身穿黑色斗篷的士兵们从行营中走出,身穿各类衣服的乡民们同样从草棚中走出。
他们哆哆嗦嗦地,在清冷的空气中排出几排队形,在元老的带领下,向着食棚走去。
又是新的一天了。
晨祷,喂马,踏歌,早饭。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几乎成为了一种机械式的生活。
大部分的乡民们都有些适应了这种不需要考虑太多的生活。
没有找茬的地痞流氓,没有收税的贵族教士,不需要考虑明天该怎么办。
只要十户听百户,百户听教皇的,老老实实干活,就能得到奖励和升迁。
此刻,整个大教皇国的权力中枢,伟大的圣孙子,神之眼,天选教皇,大元帅,特别骑士竞技大会第一冠军——霍恩冕下,此刻正坐在马车上,吸着鼻涕,吃着干饼。
他大腿上包着草药,甚至还在龇牙咧嘴地拔着下巴上的倒刺。
“圣孙子冕下,圣孙子冕下。”一个公簿农从人群中拥挤过来,向着霍恩招手致意。
两名近卫军立刻用长矛拦住了他。
隔着交叉的长矛,那名公簿农问道:“冕下,丹吉骑士老爷去哪儿?他昨天约着到我那吃烤兔呢。”
“丹吉没赶上索桥,他提前走了,没事,你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那可惜了,我还给他留了半条兔腿呢。”那公簿农口中啧啧,提着那半条兔腿,便向着自己所在的百户走去。
望着那离去的背影,霍恩扭头看向那些围拢过来的元老们。
“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吗?”
“我昨夜夜观天象,发现帝星飘摇,此实在不吉之兆啊。”一名元老忧心忡忡地说道。
“昨天晚上哪有星星?滚开,我来和教皇冕下说。”挤开那个空口白话的元老,另一名瘦元老禀报道,“咱们这几个十户没啥毛病,就是天气转凉,得多加点衣服,不少人感冒了。”
“行,马德兰,马德兰!别鼓捣你那针线活了,你学不会的,伱去叫裁缝队,给大家都做个斗篷或背心啥的,嗯,为了区分,做背心吧。”
“好嘞。”
“还有什么情况吗?没什么情况就按照昨天的规划出发了。”
按照霍恩设计的规章制度,每天下午扎营时,二十位元老,两位百户长,两位军团长都得到营中议事。
确定明日的行军次序和防卫情况后,再各自提前安排,第二天早上的晨会则用来进行小方面的调整。
当然,作为教皇的霍恩,指挥权同样是无限的,所以哨声一起,全国都得听我的。
“那就,启程吧。”
随着哨声响起,让娜一马当先,笨拙地骑在马上,举着手中的战旗引路。
在她身后则是三个旅的近卫军。
近卫军的身后则是装甲战车,装甲战车的两边,则是各个元老领着自己公民的队伍。
队伍的两侧是负责掩护的黑帽军,最后还有两个旅在最后断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