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来时不纳粮 第760节

  百户区公议就是像邻里纠纷、吵架斗嘴之类的事情,百户长什么的,提一罐牛奶上门调解调解得了。

  而像涉及到人身利益纠纷,例如欠债不还、遗产分配、打架斗殴等,便要上镇里的民事法庭。

  至于谋杀、抢劫、纵火等重罪与刑事犯罪,就是要到乡法院的刑事法庭提起公诉了。

  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歇利便明白过来三级法庭的用意。

  这倒不是霍恩为了圣械廷法学生故意创设岗位,而是要厘清轻重罪的界限。

  如以前的千河谷,或者说现在的帝国,尽管多次设立地方法庭,可真正愿意去打官司的人很少。

  仅有的官司,基本都是贵族间的继承和地权纠纷。

  平民为什么不去打官司呢?

  就是帝国法院对“罪”的定义不清晰。

  歇利望向仍旧呆愣的兄弟俩,从鹰脚湾哥俩的经历就能看出一二。

  二人曾经说过因为法院而破产,最终来到千河谷,但根本原因是战争混乱。

  直接原因却是1449年三月的公案,兄弟俩因为价钱问题和买家起了冲突。

  本来双方行会内部解决,可王国法庭为了筹集吉吉国王的战争经费,非要插一脚。

  这插一脚的结果就是,买家卖家都被关入大牢。

  这法庭把他们关了大牢,又不审。

  就这么关着,叫典狱长和守卫吃贿赂吃了个爽。

  双方的家财都快被耗尽了,鹰脚湾的王国法院这才想起来。

  至于他们给出的审判,居然是——

  兄弟俩帆与绳质量都不过关,属于诈骗。

  但买家压价太狠,还扬言打人,是恐吓。

  所以双方都要交罚金。

  罚金交给谁呢?当然是法庭了。

  可此时双方早就因为被抓到监狱关了三年而耗尽家财,哪还交的出罚金?

  那买家船主第二天就坐船去法兰了,兄弟俩只好隐姓埋名,逃离了鹰脚湾的家乡。

  这就能看出来,刑事案也关大牢,民事案也关大牢,夫妻不和也关大牢。

  在王国法院眼里,刑事案与民事案没有区别,都是罪!

  刑事案和民事案,依照一种规格,一种法庭来审理。

  那监狱里自然是人满为患,除了给法官与典狱长捞钱,没有任何用处。

  这就是为什么帝国人不喜欢打官司,往往是在行会内部解决,甚至宁愿决斗也不打官司。

  霍恩这法子中,刑事法庭与王国法庭类似,但民事法庭却是分离开。

  简单来说,就是民事法庭是不带监狱的,更无人身羁押的。

  顶多叫你准时来开庭,不来后果自负。

  虽然还是不免吃完原告吃被告的情况,可好歹没了监狱,减少了轻罪犯与重罪犯一个待遇的情况。

  不仅如此,圣联还废除了鞭刑以外的所有肉刑,再也不搞刑为艺术了。

  当然,契卡除外。

  “圣孙,这你也想到了吗?”歇利遥遥看向圣械廷的方向。

  整个帝国不敢说所有王国法庭,可起码七成以上,都是鹰脚湾哥俩遇到的这种情况。

  大多数时候,只有自治城市的地方法庭能够有效且公平地打官司。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露菲尔惊讶于千河谷居然如此法治,并将其作为宣传名头宣传了四五年。

  那有人意识到要改吗?

  教廷上下,衮衮诸主教,无数英才学者都曾经意识到要改,提出过要改。

  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天每年都有人说要改,三五百年了,谁真的改过不了?

  轮到圣联这,不用三五百年,三五年内,便解决了这个顽疾。

  尽管不敢说完美,却是比帝国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此刻,歇利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圣孙教皇手腕硬,还是圣联白纸好作画了。

  这边歇利还在这教怎,定体问,另一边却是听人在喊“船来了,船来了。”

第1012章 歇利神甫你醒醒啊!

  梅林镇码头并非宏伟的石砌港口,只是伸入河道的几条粗糙木栈道。

  厚重的的杉木板在水中摇晃吱呀,长满滑腻的绿色青苔。

  支撑的木桩深深打入河泥,包裹着藤壶和随水位升降留下的污渍带。

  平日里这个小码头都是没什么人来的,往往只有野鸟落下。

  如果想要人帮着卸货上货,还得临时从附近的村庄雇佣。

  然而此刻当船来了的呼喊后,不仅是难民,就连穿着乱七八糟亚麻衬衫与薄呢绒的镇民们都涌了上去。

  挤得难民们大骂“又不是你们的船,你们挤什么?”

  可人群还是朝着码头涌去,甚至将十来个人不小心推入了河水中。

  直到法院中涌出了几个守夜人,这才维持住了秩序。

  被人群裹挟着朝着港口行去,萨尼却是低头向沃林开口:“你觉得咱们还要实行原先那个计划吗?”

  沃林先是迷茫,神色明暗不定一阵,才咬牙道:“咱们还是去法兰,这圣联不过中转站……”

  没等沃林说完,人群便爆发了巨大的欢呼声,将沃林后半截话压了回去。

  他抬头观望:“这是在吵嚷什么呢?”

  此时,一个白衬衫套薄呢马甲,肩膀上披着半肩剑士斗篷的男子轻巧跳下甲板。

  在他身后,则是一名瘦弱的少年,眼眶哭的发肿。

  揽住少年的肩膀,男子走到众人面前,满意而热情地挥手道:“诸位,我向各位通报一个好消息,你们很快就能在咨政院公报读到。

  经过两年零七个月的据理力争,格里杀父案已经审判。

  在我法尔科瓦尔以及咨政院诸多民意代表的努力下,我们证明了,这个好小伙是清白的!

  至于事件的真相,我想一定与本地的某望族,我就不说是谁了……”

  “温特哈尔家族!”一名镇民愤慨地喊道。

  “不是不是,不要乱猜。”法尔科瓦尔一边朝着声音的方向点头,一边高声为温特哈尔家族澄清。

  听着法尔科瓦尔宣告案情,旁边的休伊伦却是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这下隔壁乡的守夜人厅要倒大霉喽。”

  “为什么?”安瑟伦尽管不太想看他显摆的样子,但还是止不住好奇心。

  “其实这件事我们都知道,格里一个连老鼠都不敢杀的人会杀他的父亲?

  其实就是温特哈尔家族的人,一不小心把他父亲弄死了,然后又想掩盖,所以栽赃到小格里头上。

  格里早就有十几人提供不在场证明,但守夜人那边还是提起了公诉。

  这证明了什么?

  你看看,从船上走下来的宪兵,那一定是去找那位守夜人长谈话的。”

  其实这个案子,远比休伊伦口中复杂,地方新旧势力层层拉扯,反复拉锯。

  各地司铎长斗完水利斗财政,斗完财政斗司法,斗完司法还要和本地家族斗人斗法。

  这个案子,就是司铎修会和本地家族斗法而产生。

  甚至差点闹到了圣械廷至高法庭,交给霍恩亲口决断。

  但还好,最终只是在最高法庭,由裁决庭、审判庭与净化庭三堂会审下了结了此案。

  “贵族把平民打死了,居然还要打官司?不是路边一埋就完事吗?而且打官司,贵族还败诉了?”

  这什么倒反天罡啊,沃林只觉得来千河谷三天,见到的新鲜事,比过去三年都多。

  “并非贵族。”休伊伦纠正道,“是曾经是贵族,他们现在也是平民。”

  “你削去他贵族的头衔有什么用呢?”沃林都急得比比划划起来,“他还是贵族啊。”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休伊伦摸着脑袋。

  其实沃林说的歇利能弄懂一些,只是这绳匠在这方面嘴笨,不好表达。

  他本质就是在说,剥夺贵族的头衔与封地没有用,他们本地有着极大的威望。

  贵族们长期掌握知识、军事和行政资源,这种长期建立的尊卑关系,不是几年就能消化的。

  圣联政府想做的事情,没有他们同意就做不了,那不还是贵族吗?

  经过歇利“翻译”,休伊伦才明白,不过他还是一脸不信鄙夷:

  “这倒是,不过他们倒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

  在圣联,由于大量与农业相关的特权与封建权力被瓦解,大量不动产被分割。

  如今的“贵族”们,顶多只是在民间具有广泛影响力的富家翁。

  原属于男爵和骑士才能用的“先生”,被《圣联大辞典》归类为普通成年人尊称。

  至于“阁下”则是对尊长的称呼,而“殿下”与“冕下”只有圣女与教皇才能用。

  在真理报和各种话剧以及吟游诗人的潜移默化下,贵族用武力维持的尊卑礼仪体系渐渐被破坏。

  哪怕是休伊伦这样普通农夫,都觉得贵族没有那么可怕了。

  这反而让歇利感到一丝可怕,一群不畏惧贵族与神明的人组建的国家。

  可细想霍恩的手段,他又忍不住叫好。

  霍恩看似放纵了这些旧贵族的存在,仍然让他们的影响力遍布地方。

  但实际上,却在通过三重法庭不断削弱贵族世家们的影响力。

  不用多针对,只需要这套司法体系正常运转,都能一点点剥夺贵族的影响力。

  这么削下去,等老一辈死光了,很快就能削掉当地贵族的根基。

  怪不得不少当地贵族世家,绞尽脑汁要转型呢。

  至于移民去别的国家,想都别想,1449年时,霍恩就趁乱推动了《财产转移法》。

  高于5000金镑的资产转移到外国,要交75%的税。

  望着鲜花锦簇,被一群人鼓掌叫好的那个法尔科瓦尔,萨尼的视线却是完全被吸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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