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黄金大道上,离君临越近,内心的忐忑就愈发强烈。
詹姆伸手抚摸脸上的疤痕,想起了从金牙城狼狈逃窜回凯岩城的经历,从山坡上滚落,碎石撕裂脸庞.
诸神的惩罚,詹姆笃定,他略微叹气,“走,威廉·兰尼斯特,我们大可快马加鞭赶过去,没准还能让阿提斯公爵赠予些美酒喝。”
夜晚的赫伦堡不再阴森寂冷,城堡内,是贵族欢声作乐的百炉晚宴,城墙外,是无数自由骑士围成的篝火,嬉闹,叫骂,刀剑碰撞,赤身搏斗,射箭,狩猎属于骑士们的娱乐在城外各处发生。
埃文·艾林站在城墙上,作为艾林家族海鸥镇分支的他本该参与百炉厅的宴会,但登记官的可疑见闻却不得不警惕。
此前阿提斯公爵调他从君临城过来的缘由就是调查神眼湖附近的村庄有无信徒组织的据点,因此事关七神教会的信息被他尤为重视,登记处的修士自然是他的眼线,选择修士的缘由不必多说,埃文·艾林觉得这样的身份会让部分躲藏在暗处捣鬼的人放下戒备,选择主动上钩。
一旁的侍卫举着火把,埃文看着登记册的名字,又望向城墙下密布的骑士帐篷,他并不想在比武大会的前夜搅乱公爵的兴致。
名册上被修士标注的名字有很多,这并不奇怪,信仰七神,以天父、战士或者七芒星作为自己个人徽章的骑士不在少数,若是以此为由大动干戈公爵肯定不会满意。
埃文远远看着城墙外已经搭起的比武大会高台,心中的不安隐隐又涌上几分,河间地太大,聚集赫伦堡的又多是来自市镇村庄的游民,并不像君临城大小街巷群体都相对固定。
“平民都在哪里?”埃文·艾林问一旁的侍卫。
“多数在赫伦堡北面桥堡周围的市镇。”侍卫回应道。
埃文·艾林听到后沉默片刻,看向名册里一个特殊的名字。
“西奥多·威尔斯,”埃文皱起眉头,“来自千里迢迢的多恩,这怎么会.”他看向城墙下成片的骑士帐篷,“彩色帐篷?调染一半的彩色盾牌,带着侍从”
他将名册推给侍卫,“找出这个人,多恩人的样貌应该很好辨识,取消他的比武资格。”
“王室同情你的遭遇,我亲爱的姐妹,”弥赛菈握着雅西娜·罗伊斯的双手,言语里满是关切,她轻声宽慰,“若您父亲应允,我相信乔佛里国王一定会为你择一良婿,弥补这样的伤害。”
雅西娜脸颊上已有两行泪痕,“这群男人,我父亲也是,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把我到处乱丢,我”她情不自禁趴在公主的怀里,呜咽地哭了出来。
宴会的另一边,只有罗拔·罗伊斯一人注意到妹妹的状况,伸着脖子张望。而青铜约恩和安达,威玛两个兄弟,却早已融入贵族们的宴会,饮酒吹嘘,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女儿或者妹妹跑到了何处。
威玛还自顾自地大声炫耀,“我们铭记!”他高喊着罗伊斯家族的箴言,“铭记罗柏·史塔克的背誓,为我妹妹洗去耻辱!”
自大的骑士们纷纷为威玛送去追捧的掌声和欢呼。
弥赛菈清楚地感受到,怀中的雅西娜在听到这话后哭得更甚。她只能伸手轻拍雅西娜的后背,不断地出声安慰。
“若你有中意的男子,看看周围,如果需要我帮助”弥赛菈轻声对雅西娜说,“我会尽其所能。”她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阿提斯似乎也在为男男女女的牵线努力,只是稍显笨拙,有些过于刻意。
她嘴角微微上扬,雅西娜惊喜的声音也传入耳畔,“真的吗?”
“当然,”弥赛菈微微一笑,她看向围在公爵身边的男男女女,布雷肯伯爵的女儿,谷地礼服服饰的骑士.若她没有猜错,阿提斯公爵大概率是在为谷地与河间地的团结在努力。
“伱有中意的人吗,雅西娜?”弥赛菈看着雅西娜微红的脸颊,略带调戏地问道。
雅西娜凑在公主的耳边,说出了名字。
弥赛菈狡黠地微笑,看向人群的一角。
西奥多·威尔斯脱下自己的灰袍和盔甲,有精致水晶剑柄的长剑也挂在一旁的木绳上。
他抬头看了眼夜空中的皓月,熟练地将石匠的衣服换上。
石匠有些勉强地将骑士的盔甲换上,宽大的肩膀显得盔甲稍有些不合身,他抚摸着只染一半的彩虹盾牌,接过西奥多的水晶柄长剑,对西奥多微微点头。
“城堡西侧的城门是骡车运输石料和木柴的地方,大概就在凌晨不久会有一次清点,自从没有了战事,赫伦堡大多数守备都很疏忽,”换上盔甲的石匠向西奥多爵士细细讲述,“城内酗酒寻欢的贵族太多,许多妓女甚至都被传召了进去,你很容易就能找到上手的好剑。”
西奥多轻轻点头,他握住石匠的手,“七神保佑,希望信众们会没事。”
“阿提斯·艾林的麾下大部分都是七神的信徒,即便是公爵,也无法阻挡众怒。”石匠挤出微笑。
西奥多轻轻点头,他联想到了历史上的许多事情,反对梅葛的斗争,血龙狂舞时的屠龙.
他踩着月色,走出帐篷,消失在黑暗里。
家里有小孩,最近更新都很晚,状态很差,抱歉,今天还是只有一更
第209章 比武大会(6)
弥赛菈在百炉厅的宴会里来回穿梭,似乎她本就属于这样的舞台,举止间毫无贵族印象里瑟曦太后敷衍待人的态度。
“我记得公主是金发.”杰森·梅利斯特微微皱眉,他又望向不远处与众骑士饮酒畅聊的青铜约恩,后者也去君临面见过小时候的弥赛菈公主,但似乎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杰森伯爵,”弥赛菈的声音近在咫尺,柔软平和,“希望海疆城早日在铁民的劫掠里恢复过来,伯爵若有需求,我愿意当一个传话人,您的需要就是铁王座的需要。”
公主略微低下头,轻轻的微笑挂在嘴边。
“噢,我”杰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连忙躬身答谢,“承蒙您的关心,海疆城的子民在坚固的城墙后被保护得很好,那群杂碎的.”似乎意识到这些形容铁民的粗言秽语不适合在铁王座的公主面前说出,杰森赶忙止住口,“那群.”
“误入歧途的铁民?”弥赛菈说。
“对,”杰森·梅利斯特赞同地点点头,“误入歧途.很恰当的形容,陆地的新旧诸神他们都不相信,去信什么淹神,可笑。”
“我相信铁民会在梅利斯特的纠正下重新回到铁王座的怀抱。”弥赛菈真挚地看向杰森伯爵的双眼,后者难以当面驳斥,只是连连答应。
弥赛菈轻举酒杯,“河间地勇士能开怀畅饮的葡萄酸酒我恐怕难以承受,只好用兑着香料的果酒来代替,希望您能谅解。”
“那是自然。”杰森并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更何况还是公主,他借喝酒掩饰内心的不自在。
他下意识地将视线瞥向周边,却不料看到自己的长子和罗伊斯家的女儿在百炉厅一侧的石柱旁开心地聊着天,后者两颊微红地倾听着派崔克的话语。
“般配的一对,不是么,大人?”弥赛菈轻声说道,“罗伊斯是谷地最古老高贵的家族之一,先民古老的血脉还在他们身上流淌,雅西娜小姐也向我倾诉过她芳心的归属.”
“和派崔克?”杰森有些犹豫地问,“罗伊斯向来与谷地的家族,北境的先民联姻,哪怕是和河间地,”他看向接近青铜约恩的泰托斯·布莱伍德,“布莱伍德的先民血脉更能得罗伊斯亲近。”
弥赛菈顺着杰森的目光,看向接近罗伊斯的布莱伍德伯爵。
布雷肯的女儿们花枝招展,在谷地的新贵和传统贵族男子中间得到了最多的关注,而布莱伍德的儿子们闷声不响地落座于宴席之中,冷眼旁观。
布雷肯家有五个女儿,布莱伍德有五个儿子,这两家又是数千年的世仇,真是造孽的缘分。
然而布雷肯是最先归顺谷地,甚至在红彗星一战中为击溃罗柏·史塔克的北境叛军立下了汗马功劳,自然受到贵族的青睐有加,而布莱伍德却是最后投降的河间地贵族,泰托斯大人为了荣誉几近葬送了未来。
起码在布雷肯伯爵眼里是如此,弥赛菈心中暗想。
“但他没有公主的做媒,杰森伯爵,”弥赛菈露出微笑,“布莱伍德与布雷肯仇恨很大,又都是河间地最重要的家族,而罗伊斯,”她看向身居首座,目光对准自己的阿提斯·艾林,“罗伊斯是仅次于艾林的谷地贵族,杰森大人。”
“若公主能为梅利斯特做媒,我我感激不尽。”杰森诧异地看着谈吐非凡的弥赛菈,自己正想趁着比武大会的机会接近艾林,融入谷地的贵族,弥赛菈的出言相助正好为他解决了这一苦恼,更何况,是与罗伊斯家联姻。
弥赛菈欣然接受杰森的致谢,抬头看向阿提斯,后者的嘴角轻轻地上扬。
宴席的杂音仿佛就此消散。弥赛菈微微颔首,低垂着眼,阿提斯只能看见她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宛若扑扇的蝴蝶。
宴席的人群在眼前逐渐变得晃动,弥赛菈的眼睛里忽然多出了许多重影,百炉厅的地面与天花板仿若在颠倒摇晃。
多卡莎及时扶住她的手臂,“公主,您一定是醉了,”侍女胖圆的脸出现在弥赛菈眼前,“我扶您回去休息。”
弥赛菈略微踉跄地低下身子,“从侧门走,”她没有反对侍女的自作主张,弥赛菈将手靠在多卡莎胖嘟嘟的肩上,额前一阵眩晕,“我可不想在宴会上给别人添麻烦.”
“果酒也是酒,”亲近但又生疏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喝多了也是会醉的。”
“公爵,公主她.”多卡莎有些胆怯地吱唔回应。
弥赛菈感受到一双坚挺的手臂揽住她的腰间,阿提斯的面庞映入她的眼帘。
女孩很轻,阿提斯向赶过来的亚历斯爵士和安盖点点头,马车静静停靠在百炉厅的侧门,已有了多时。
“走。”阿提斯将怀中的公主扶上车厢,任由女孩轻靠自己。
赫伦堡翻修后的地面被石板铺的很是整齐,车轮平稳地行驶,车厢内只有弥赛菈轻微的呼吸声。
阿提斯看着公主通红的脸颊和微张的小嘴,久违的放松感袭上心头。
目视着多卡莎侍女将弥赛菈扶进卧室,阿提斯轻舒了口气,转头又进了车厢,闭目养神。
梅丽珊卓一言不发,坐在阿提斯的对面。
“一个好女孩。”她说。
阿提斯睁开眼,扭头看向车厢帘子外充斥着嬉戏与喧闹的城堡。
“今夜不知道会出现多少个私生子,”阿提斯说,面色平静,“出生在这座城堡,倒算走了霉运。”
“史塔克的寒冰之血能压制城堡的诅咒,”梅丽珊卓回应说,“在您的治下,哪怕是出生在这座城堡,也是受了谷地雄鹰的眷顾,一生必然不凡。”
“你高看我了,”阿提斯轻轻摇头,“或者说,光之王高看了我。”
梅丽珊卓的笑容里似乎有些玩味,她笃定地望向阿提斯,“您是预言中的王子,这是命定的事实,哪怕是王子自谦,也无法否认。”
阿提斯沉吟不语,安静地看向车厢外。
沉默了许久,公爵才出声打破寂静,“弥赛菈公主的头发,是你的魔法?”
前面的石板路不知为何变得颠簸起来,车厢略有些摇晃。
“公主自己的选择,发色.”梅丽珊卓平静地答复,“发色受公主的意志而变。”
阿提斯略微皱眉,他不解地看向梅丽珊卓。
“拜拉席恩的风暴与兰尼斯特的骄傲同时蕴藏在公主的血脉里,”梅丽珊卓的嘴角露出弧度,“种性强韧,不是吗?”
阿提斯眼眸微动,“你确定?”他的询问饱含着质疑。
梅丽珊卓依旧挂着熟悉的微笑,“确定与否,取决于您,我的真王。”她的红眸紧盯着阿提斯,极具诱惑。
第210章 比武大会(7)
马车行进到寡妇塔停了下来,梅丽珊卓离开了车厢,目送着马车远离。
“有发现?”阿提斯出声询问。
低沉的嗓音从驾驭马车的车夫口中传出,“埃文大人让我们疏松了防备,等待深夜。”
阿提斯不再询问,后脑仰在车厢的软垫上,“在城堡里多转几圈吧,赫伦堡足够大。”
“是。”车夫低声称是。
四轮马车顺着赫伦堡宽敞的石板道路行进,墙壁上斜挂的火炬将车轱辘的影子长长拖在车厢身后,守夜的谷地士兵透过面甲的缝隙看到马车经过,不由得纷纷低下头颅,静候马车远去。
西奥多看着戒备疏松的城墙,醉酒的士兵,散落的肉羹,争食的猎犬与乌鸦。
骡子的尾梢拍打着臀部,烦人的苍蝇在骡车周围嗡来嗡去,西奥多伸手抓了把骡车上细碎的石子和沙粒,朝脸上轻轻抹去。
他盖上做工粗劣的草帽,里面的木屑尖刺扎得颅顶生疼,西奥多深吸口气,掸掸地上的泥污,又在额头上抹了又抹。
西奥多抡起鞭子,对骡子的臀部轻轻一碰,骡车随即向前走去。
城门甚至都是半敞的,守城的士兵只是略微看了他两眼,用长剑扎了扎细碎的石堆,便挥手放他进去。
赫伦堡高耸深厚的城墙就这样被他落在身后,月色下城墙幽黑的倒影将他全身笼罩,这里离百炉厅很近,贵族们嬉闹醉酒的声音仿佛近在咫尺。
贵族与平民无异,西奥多早在多恩的贵族城堡时就清楚知道这一点,陌客不会偏袒任何人。他深吸口气,照着石匠指引的路线,朝着安置骡马的棚子走去。
骡车停在棚子里,西奥多探出身子,发现凌晨的微弱白光已经在半边天上隐隐出现,赫伦堡比武大会雇佣的石匠、泥瓦匠、纺织工,染匠等平民做工的声音也渐渐在周边响起。
西奥多把帽檐略微向下低了几分,朝远处打铁声卓著的方向前去。
埃文·艾林听着部下的回报,不动声色地看向窗外逐渐增多的人群。
“西奥多·威尔斯在哪里?”埃文扭过头,看向被侍卫押解而来的石匠和侍从。
显然不是多恩人样貌的石匠穿着不合身的盔甲,嘴里念叨着七星圣经的祷文,闭上双眼,没有回答。
“喜欢念叨,舌头就可以不要,”埃文说的是石匠,目光却移向一旁面色惨白的侍从,“喜欢闭眼,眼睛可以不要,”埃文的嘴角微微上扬,“您真是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