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巨大的弩箭犹如脱笼的猛兽,朝骑兵冲去。
人体和战马几乎在触碰弩箭时便剥落成血块,喷涌的血流几乎在黑水河前上演了场玫瑰瞬时绽放的奇迹。
“呜!~”几乎在舰船反击的同时,鸣金撤离的声音也应声响起。
“轰隆!~”投石车的长臂再次抡起,这次投的更远。
漂亮,戴佛斯心中喜悦,几乎不需要自己的指示,萨拉多·桑恩就立刻及时应对,他和自己都料出掩藏在石塔和黑夜后面深处的盘踞骑兵,燃烧的沥青罐再次抛出。
“开闸放水!”加雷斯爵士高声呐喊。
躲在水道尽头的兰尼斯特士兵点燃引线,“轰隆!”的巨响声下,咆哮的黑水也奔涌而至,蔓延整个水道。
沥青罐终究只能在水道的两侧炸裂。
没管身边人的惨叫,加雷斯轻踢马匹,战马迅速奔向身后潮湿的低地。
君临城传出一声低啸,远处的半空燃烧的火光俨然连成一线。
是信号,戴佛斯心想,他紧握指节。
“敌人在逃窜!”儿子马索斯指向石塔。
戴佛斯朝两边望去,黑水河两岸的石塔守军放弃了防守,朝着口岸的远处奔去。
这是试探,但铁索的意义何在?戴佛斯心想。
铁索软绵绵地被水面淹没,没发出一声临死前的呜咽。
“继续前进。”戴佛斯下令,他退无可退。
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史坦尼斯的话。
“泰温做梦也不会想到,”史坦尼斯依旧话里听不出情绪的波动,始终保持低沉和一如既往的严苛,甚至苛刻到口音与用词,“我亲自率领的军队会是一支极少数精锐组成的偏师,而你,戴佛斯·席渥斯爵士,则率领着我全部的主力。”
史坦尼斯自信的话语再次让自己心里布满自信,戴佛斯深吸口气,想必现在已经让君临的守城主将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不管他是谁,一定会如泰温那样料定,他的主力在史坦尼斯周围,而非身处中军掩藏在船帆下的运输船里。
这也是为什么深夜行军,他的确摸不清君临的部署,同样君临城也无法摸清龙石岛舰队的规模,但史坦尼斯国王亲自的试探倒是给出了泰温·兰尼斯特军队的情报,他的西境主力和财富招揽的佣兵几乎全都在和史坦尼斯国王兜圈子。
泰温之前的部署几乎无效,凯冯·兰尼斯特,这个狮子的帮凶毫无骚扰到史坦尼斯亲军的可能。
这是一举拿下君临的绝佳时期,戴佛斯深吸口气。
“呜呜呜呜呜!~”
战号长鸣,怒火号,黑贝丝号,海灵号,海鹿号破浪前进,战鼓狂暴敲打,船桨起起落落,第一战列的舰船犹如一道厚实的盾墙穿越了河口。
远处看来狭窄的河道,如今却辽阔得如同无边的海洋,君临城在黑暗里显得更昏黑的那团阴影也愈变愈大。红堡鲜明的红色依旧清晰可分,城墙上无数的火把照亮了它。
“一场恶战。”即便年轻如自己的儿子马索斯,也这般说道。
的确,戴佛斯虽没有说出口,但也是轻轻颔首,雄踞于前的伊耿高丘是防御的天然之地,当初伊耿选择在此处建造城堡是明智之选,弓箭手站在上面,扼守着通往港口河道的必经之路。
但他没有必要前往港口,他打算将大量军队在北岸登陆,奔向防守空虚的君临城北面,戴佛斯清楚君临城只有数千组织涣散且军力弱小的金袍子卫队,而对面的守将,他并不清楚自己的军力。
戴佛斯计算着船速和距离,马索斯也意识到战机已到,他转身望向父亲。
“总攻。”洋葱骑士轻声出口。
“发动总攻!~”马索斯朝甲板的士兵大喊。
“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次的战号比任何时刻都要长,声音穿透汹涌的白沫和齐整的拍打,几乎所有的船长都下达了相同的指令。
“加速前进。”戴佛斯下令道。
黑水河口,这一自坦格利安统治以来,几乎无人可从海面上攻破的重要河道,毫无遮拦地向龙石岛舰队,真正的王家舰队张开了裙摆。
敌舰徒劳地退却,这是这几艘舰船唯一可做的事,戴佛斯看着乔佛里的舰队逆流退却。
诱敌深入?这无济于事,戴佛斯心想,他根本不会继续深入,自己会派出最精锐的舰船继续深入前往君临港以便吸引君临城主要的防务,另派大量运输船登陆北岸,朝君临城北面绕去。
除了固定在船头船尾的投石车,舰船还准备了大量云梯,用于登陆的军队攀登所用。
“船长大人,”马索斯说,向自己递来了头盔。
戴佛斯不情愿地戴上,因为雨滴般地箭矢已经从城墙上向己方的甲板射来。
弩炮击中甲板,木板破碎的声音轰隆作响,戴佛斯依然不惧,他要率大舰继续深入。
“反击!~”
投石车的长臂再次抡起,但是这时不再是萨拉多·桑恩的瓦雷利亚号,而是沉寂已久的怒火号,拜拉席恩家族的专属,怒火燎原般的火焰在城堡上俯冲而下,倘若巨龙在世,这便是展翅的魔龙。
燃烧的沥青罐拖着长长的火尾,呈抛物线砸向黑水河面和城墙。
乔佛里的舰船,无数弩箭和箭矢射出,但魔龙已至,火焰犹如绽放的烟花,在乔佛里舰船的甲板上腾然散开。
“啊!啊!啊!~”
步兵乱作一团,水手胡乱划桨,燃烧奔走跳入海面的可怜鬼数不胜数。
第一批还未结束,第二批攻击接踵而至。
沥青罐再次掷出。
敌舰的退却显然很有效果,只有亚莉珊王后号舰船逐渐沉入海底,但剩余的乔佛里的舰船都朝君临港奔去。
再次接近城墙时,让戴佛斯担忧的事终于发生。
漫天的箭矢,腾空的火海.戴佛斯深吸口气,君临城墙无数的箭矢和弩炮齐发,号称“君临三妓”的巨大投石车缓慢挪动着僵硬的关节,比怒火号上投石车更恐怖的投掷力迎向了自己。
“轰隆!!~”
甲板上顿时出现个大窟窿,大量的流水在往其中涌去。
“继续前进!”戴佛斯坚持道。
怒火号集中了全部的火力,士兵和水手惨死的叫声阴魂不散,在黑水河面流窜。
“继续前进!~”戴佛斯高声呐喊。
舰船艰难地掉头,向君临港深处前进,右翼完全暴露在君临城的守军视线中。
不幸的是,戴佛斯再次看见了两座石塔,横起的铁链傲然挺立在河面上。
戴佛斯忽地扭头看向君临城墙,几乎所有的长弓都调向了自己,只是怒火号承担的显然要更多,没人相信一旁显得瘦小的黑贝丝号是前军的指挥舰,也没人相信海军舰队的指挥官会坐镇最前面的战线。
君临城没人懂海战,戴佛斯料定,因为至今还没人发现舰队的命令是由黑贝丝号发出。
提利昂站在城头,紧握着拳头,目光炯炯看向海面。
“铁链和埋伏都是好的战术,但恐怕对形势并无太大影响,”白骑士巴利斯坦·赛尔弥说,他也紧盯着水面,“史坦尼斯的海军不可能只可能被困在此处,你不同意围攻,放弃了第一道铁索,这也是个办法,至少可以让这支舰队知难而退,只是太保守了。”
“不,”提利昂瞪大眼睛,“太愚蠢了.”
畸形的手指指向河面上的史坦尼斯舰队,巴利斯坦循着方向望去,眉头逐渐紧锁。
似乎是顺着黑水河河流分叉一般,史坦尼斯舰队宛如生长的枝桠,中军与前军分离,不去跟随前军继续顺流而下直取港口,而是直奔北边的河岸。
“他想登陆,这点兵力怎么可能。”巴利斯坦摸着墙垛,眉头终究拧在一起。
提利昂逐渐后退,突然从中军的阵仗缝隙频增出现的运输舰船让他心头重重下沉,一块红堡城墙下的悬崖巨石压在心上。
“城墙不需要我们了,巴利斯坦爵士,我们需要你”
白骑士戴上了头盔,“我去迎敌。”
提利昂走下城墙的台阶,有些恍惚地差点晃倒,波德赶紧将他扶住。
父亲迟迟没有发来军报的可能只有两种,一是交战激烈,无暇后顾,二是发现敌人未果,与敌周旋。
提利昂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父亲在面对史坦尼斯这种敌人时总会十分谨慎,不可能贸然与其冒险激战。但若是后者却又根本没道理,史坦尼斯亲自坐镇的战场,大军对垒怎么可能毫无踪影以至于周旋到毫无军情可报?
提利昂愣在原地,可怕的预感化作恐惧流入心胸。
厮杀声与呐喊声也化作风,被一时惊愕带来的耳鸣掩盖住声响。
乔佛里,他的可爱外甥的声音不恰当地出现。
“我的外公,会送给我史坦尼斯叔叔的人头,我的那个小恶魔舅舅,啧,但愿他活着回来,本来就半残不就了哈哈!”
“哈哈哈哈!”周围的御林铁卫和金袍子护卫陷入一阵欢笑。
提利昂走了过来,神情凝重,他一把揪住乔佛里的衣袖,马林·特兰抽出长剑,“没人能在我眼里对国王无礼。”
“尽可能对准我的头,马林·特兰!”提利昂不屑地说,他扭头盯着乔佛里,没顾上他那见势慌张打颤的漂亮脸蛋儿,“听着,我的好外甥,好国王,给我站在这里,稳定全军的人心,不要退怯。”
“敌人抵达了港口,正冲撞着烂泥门!”负责报信的传令兵急驰赶来,叫嚷道。
恐怕不止烂泥门,大量的史坦尼斯军可是从北岸登陆。提利昂消极地想。
“波隆!~”提利昂松开手,回头高喊。
波隆啐着血,手提着长剑,“城墙根本没有我发挥的余地,敌人远比想象的要多,该死,你的小国王得准备好上战场。”
“你敢!”乔佛里顿时发作,从被舅舅揪住衣领的愣神里回过神来,“马林爵士!给我撕烂小恶魔的嘴!还有这个卑贱的佣兵!”
马林·特兰看了眼国王,又看了眼波隆,象征性地扬了扬长剑,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波隆瞥了眼提利昂,“需要我做什么?”
“巴利斯坦爵士带兵正前往君临城的北面,我需要你出烂泥门迎击敌人。”提利昂急声道。
“该死,跟伱们兰尼斯特扯上关系真是要命。”波隆轻笑一声,爬上马背,马鞭的“啪啪”声如暴雨落下,战马直奔城门而去。
“报酬同样丰厚!”提利昂不忘在身后高声喊一句。
旧城门,金袍子守军不安地看向嘈杂喧闹的远处。
“你说,”一个金袍子开口问,“我们能把那个史坦尼斯赶走吗?”
“巴利斯坦爵士在,怕什么。”回答的人并不担忧,甚至还吹了声口哨予以回应。
“都闭嘴,史坦尼斯的舰船都会葬身在黑水河里喂鱼吃!”队长的短鞭甩到开口的金袍子身上,“如果不是,你们就去喂鱼!”
顷刻金袍子又陷入了沉默。
沙罗利恩从车厢里下来,车队藏身在靠近城墙的屋宇背后,他探头看向城墙,视野可见的金袍子大多面向外,显然发生在城市另一端的战事比守夜更加吸引人。
他们会为此后悔,沙罗利恩心里暗想。
似乎感觉像是听错一般,沙罗利恩只觉得厮杀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鹿角会的士兵把一个个沥青罐和橄榄油桶轻轻地拿开,不敢发出半点响声。
蜘蛛承诺的引线,沙罗利恩打开窗,地板处出现的小洞吸引了他的目光,引绳静静地躺在那里。
学徒领着头,油桶洒在周围,小心翼翼地接近城门。
箭矢破空,定在了学徒的正脑门,血窟窿顿时出现,同时出现的还有厮杀和冲锋。
“为了风息堡!”
城墙上的确在高喊着,但似乎依旧没多少守兵注意到他们。
“把这些燃料送给他们!~”鹿角会的行商大喊,他略微抬头观察,更多的士兵依旧在面向城门外,似乎城门外的敌人更加重要。
“哐当!”“嘎嘣!”
松脂,沥青和橄榄油砸在城门周围,刮了无数油水的旧城门金袍子如今果真要获得更多的油水。
骚乱在城墙上弥漫,士兵似乎更在意城门外而非城里的鹿角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