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包括欺骗的代价。”某人说。
“这种斗争并无意义,某人的任务完成了。”牧师说。
“旧镇没有消息。”
“快了.”牧师的口吻多了丝笃定,但在某人的耳中分明多了些遗憾。
“跌下海的王”
“是個错误。”牧师加重了语气,他不再说话。
某人看向池水旁的灶台,一颗龙蛋安静地摆在里面。
“不是错误,”他的语气也同样笃定,“对解决北方的亵渎有利。”
牧师抬起头,看向墙壁的最上方。
一张人脸静静挂在那儿,两眼轻闭,沉睡着。
“维斯特洛多是反抗者,活着的死人.”牧师的口中多了份悲怆,泪水从两颊滑落,“是最大的亵渎。”
某人单膝下跪,“赐予死亡以安息,是某人的本分。”
他没等牧师的指示,站起身,脚步依然生风。
牧师的叹息回荡在整个圣室,四壁的人脸似乎都张开了各自的嘴,同他一起叹息。
“苏醒于冰霜之地的活死人,期望亵渎死亡的海怪.”牧师喃喃自语,悲怆地重新看向池水,无数的人脸,好像都仇大苦深,肃穆或哀伤。
“诸位前辈,”牧师说,“谁人能教会我赐福,对整个人世界的赐福。”
除了牧师自己的声音在回荡,无人应答。
他看向墙壁,目光好似透过沉重的石壁,看向西方。
君临,乔佛里从红堡中苏醒,看向窗外
第273章 玫瑰的毒刺
二百七十一、玫瑰的毒刺
余烬后的灰烟盘旋在蜡烛上空,窗前的一角摆放着圆桌,圆桌不大,至多只能供两人勉强对坐。
两个骑士,分别站在圆桌的两侧,实际上是窗户的两侧,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各自的前方,奥莲娜夫人的左手边上这位骑士盯着房门,右手边上盯着窗外,强健挺拔的身姿旁人一看便知准是卓越的骑士。
房门“框框”的两声打开,梅斯·提利尔,王国的南境守护,高庭公爵,一脸焦急像是被异形者上了身般魂不守舍。
“母亲!”
硕大的身躯带过来一阵风,蜡烛上的灰烟飞到奥莲娜夫人的鼻子边上,她不由得捂住嘴,咳嗽了两声。
“左手”迅速递来纸巾,奥莲娜夫人擦了擦鼻子,眉头微皱看向自己的公爵儿子,“慌什么?”
梅斯·提利尔手背捶着手心,一字一句地开始叨叨:“铁种侵占了盾牌列岛,屠杀了渔民,强抢了他们的妻女,还有贵族们的城堡.还有他们的妻女,葛雷乔伊的长船已经逼近了青亭岛和旧镇,有的人甚至在海滨大道上看到铁种的踪迹,只有七神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想劫掠高庭.”
“你亲爱的高庭城堡已经被多恩人劫掠了一次,那群铁种怕是没兴趣抢一片焦土。”
奥莲娜夫人接过“右手”骑士递来的酒瓶,微抿了口酒。
梅斯瞪大眼睛,“母亲.这不是有没有沃田的事,这是,这是”
“告诉我,”奥莲娜夫人放下酒瓶,“铁种的长船劫掠河湾地,就算他们真的朝高庭打过来,你能使出什么应对?”
梅斯公爵的手扶了扶胸口,呼吸平稳了许多,他从圆桌旁抽来一块矮小的方凳,坐上去,仰视着奥莲娜夫人,“泰温公爵的葬礼铁王座也没有邀请函,我觉得这事可能重要些.”
“回答我的问题!”奥莲娜夫人提高了她的音量。
“噢噢!”梅斯公爵有些手忙脚乱,在母亲面前他总是这样莫名的窘迫,毫无公爵应有的姿态“我会.我会派出渡鸦,向铁王座汇报此事,毕竟葛雷乔伊称王也是对王国的背叛”他皱起眉,仔细思索,眼睛忽地放光,“我会让派克斯特伯爵!率领他的青亭岛舰队返回”
奥莲娜夫人闭上眼,张开她没有牙齿的嘴,像是在说“我就知道会这样”
梅斯和母亲相处多年,清楚她的神态意味着什么,他咽了咽喉咙,“那”
“如果青亭岛舰队离开君临,”奥莲娜夫人说,“你的女儿,我亲爱的孙女,维斯特洛的王后,玛格丽将在君临孤立无援。”
“没关系啊,高庭可以凑出数千人的亲卫去君临保卫王后的利益,况且.我们很快也要赶赴君临参加葬礼,到时候只要带着自己卫队去.不就可以”
“那近万铁民从盾牌列岛就近杀过来怎么办,我记得通过高庭的入海口可比君临那里宽敞多了,怎么不稀罕这数千人的提利尔亲卫?”
梅斯张大了口,咽喉像是被人塞了东西,好久没说出话。
奥莲娜夫人伸出两手,“左手”“右手”两位骑士纷纷握住,她支撑着站起身,径直走向身后的房屋墙壁,青色的淡纹绘满墙,黑色的线条勾勒出块巨大的地图,明眼人看到,准能认出这是整个河湾地,以高庭为中心,右上角还有只巨大的青手,只不过颜色淡了很多,旁边与它同样大小的玫瑰图案显然是新近加上的。
“告诉我,你的海政官和底下的贵族们是怎么和你汇报铁民入侵的事。”
梅斯站起身,长吁口气,“铁民的袭击太突然了,前一刻我还只是收到他们的长船朝南盾岛以南逼近的消息,后一刻盾牌列岛就被占领,现在据报,他们有近百艘长船在岛上集结,怕是矛头直指曼德河,也就是我们的高庭!”
一声冷笑从奥莲娜夫人的嘴中吐出来,“换个海政官吧,这个人老糊涂了!”
梅斯公爵皱起眉,“胡尔斯大人一度在海港管理船务,这”
“比不了我这個青亭岛的老女人!”
“好的母亲,我撤他的职,我撤他的职.”梅斯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奥莲娜夫人抚摸着墙壁,摩挲上面的粗糙淡纹。
“我这个老女人不懂军事,但稍微懂点欲擒故纵的道理,铁种不像以前巴隆·葛雷乔伊那时顶着猪脑袋,只知道蛮干,在劳勃夺取铁王座之后几年叛乱属实是在向七神弄舞取笑,简直可怜。”
梅斯眨巴着眼睛,他没明白母亲在说些什么,“那”
奥莲娜转过身,“攸伦·葛雷乔伊那个疯子,连打个小小的盾牌列岛都知道佯攻,何况现在,高庭有什么可打?高庭有什么可抢?他能打下来吗?”
“您的意思是,”梅斯看向地图,“他集结的军队,是要南下进攻旧镇?”他下意识地跺跺脚,“那我们得赶紧集结军队,增援海塔尔!”
“急什么?急什么?你在急什么?”奥莲娜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自己的儿子,“贝勒·海塔尔很早就送来警告信,可大多数贵族都不相信,人人惶恐,都不愿出兵守别人的城堡。”
“那怎么做.”梅斯的声音明显小了下去。
奥莲娜夫人叹了口气,“攸伦这么做,反倒给了我们机会,”她看向墙壁,“要是他们的长船明确去袭扰周边的领主,我们高庭若是不出手,下面的封臣一定认为封君软弱。”
“但是他在佯攻倒给了我们表现的机会”奥莲娜手里转着酒瓶,酒水摇摇晃晃,“可怜的铁种,向来不会守土,让你的儿子们,试着帮助盾牌列岛的领主收复失地吧,提利尔是颗玫瑰,生生不息的玫瑰,看似软弱,但不能真的软弱,得带着毒刺。”
梅斯慌忙点点头,“我这就去准备。”
说完便朝门外奔去,离开房间的模样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奥莲娜心里无奈地想。
她再次坐在圆桌前,看着曼德河穿过旷野,春天的城堡就是这样勃勃生机,之前还被多恩人一把火烧焦的沃土此刻又是绿油油一片,到了时间又是一片熟透香甜的瓜果
奥莲娜再次叹气,她不清楚君临到底发生了什么,无面者好像谋划着更大的局,她是如何也想不到泰温会当场死在君临。
泰温死了,这铁王座不就是阿提斯·艾林的无冕王座了吗?
“做个空头王后.”奥莲娜想起自己可爱的孙女,想到她本有机会和艾林喜结良缘,“真的比公爵夫人要好吗.”
她摇了摇头,把杂念去除,棋牌上的斗争可没有儿女私情。
奥莲娜并不确定铁种究竟会不会进攻高庭,但她清楚,从无面者那里确认的消息,主战场一定会在旧镇的海湾。
第274章 多面的王
二百七十二、多面的王
玛格丽王后从高庭带来的并不止是各种式样的装饰花卉、随行的贵族小姐和骑士,还有一股生机,给充斥着阴谋算计的红堡注入了一股别样的生机。
生生不息,很有意思的家族箴言。詹姆扶正面具,在花园的走廊里行走。
乔佛里躺在阴凉的角落,玛格丽和一众侍女们围绕在他身边,各种果肉酒水递个不停。
从河间地来的竖琴手唱着悠扬的歌,弄臣跟着节拍,在国王面前表演起了杂技。
看到这幅景象,詹姆反倒松了口气。
乔佛里太怪了,最近太怪了。
不再戏弄手底下的臣子侍从,不再歇斯底里,不再轻易地耍着暴脾气,他的外公被毒杀乔佛里都没有任何国王的表示和慰问,甚至连反应都没有,哪怕是不屑和嘲讽詹姆都觉得合理,但奇怪的是,什么都没有。
如果只是贪图享乐和美色,他反倒会很放心,詹姆留意了两眼国王身边的侍女,基本都是玛格丽王后从河湾地带来的贵族小姐,美有各自的美。
他清楚提利尔家的小姐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不过如果这样能让乔佛里显得正常些,谁来做不是一样呢?
詹姆走到乔佛里面前,轻轻颔首,“陛下,王后。”
乔佛里喝了口酒,两颗眼珠打量着自己。
“詹姆爵士。”玛格丽在一旁小声说,面带微笑看向自己。
乔佛里倾倒着酒,直至一丁点都不剩,“爵士,你挡到我看表演了。”
詹姆皱着眉扭头看向身后,弄臣优雅地冲他鞠躬,但在詹姆眼里显得如此笨拙和荒谬。
他侧过身,对国王说:“陛下,泰温大人已经去世,我们需要重新.”
乔佛里却伸出手,两眼直直地盯向他,“我需要建议,詹姆爵士。”
詹姆有些错愕,点点头,“知无不言,陛下。”
“御前首相,”乔佛里说,“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
詹姆锁紧的眉又深了几分,换作以前,乔佛里绝不会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詹姆深吸口气,他记得父亲曾经和他讨论过这个问题,在他很小的时候。
只是在那时,凯岩城下是骑士的比武演练,他的耳边只留下了箭矢飞舞和剑盾相碰的声音,父亲的话是一个字也没记住。
“也许是责任和能力。”詹姆给出了個他也不确信的答案。
乔佛里撑起上身,“布拉佛斯的海王,选择他的副官看的是财富和信用,财富给予海王以实际的支持,信用让彼此得以互相托付。”
“莫非维斯特洛不看重这些?”乔佛里说。
“凯冯·兰尼斯特,”詹姆说出了这个名字,“兰尼斯特的金矿是财富,又是太后和您的母族,信用足够。”
乔佛里弯下腰,揉了揉颇有些肿胀的大腿,这些行为习惯又让詹姆感受到股陌生。
“我听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玛格丽却忽然出声,“布拉佛斯人是由一批逃亡的奴隶建立的,真不知道那时候还在躲避瓦雷利亚的巨龙追杀的他们是怎么死里逃生,又是怎么在北方的岛屿建立一座伟大的城市呢。”
王后的话语委婉动听,说到巨龙时还夸张地调高了语调,周围的女眷都是纷纷跟后捧场。
但听者有心,詹姆感觉双耳胀得难受,他听出玛格丽话里有话,“泰温大人与我说过.”
“责任和能力不过是托词,御前首相的责任和能力取决于他效忠服侍的国王,”记忆里的父亲眯着眼,像是想到让他难堪的种种往事,和疯王共事的往事。
“若是遇到‘征服者’伊耿,强势的公爵若不是亲信,绝无可能担任首相一职;若是人瑞王,选择首相的标准又是不同.我以为只要嗅觉足够灵敏,办事足够得力,凭借着曾经和国王间的交情.”
泰温扼住声,敲击着桌子,一遍一遍,又是一遍。
“遇势而为,遇势而为!所有人都会变,前一刻还是手足相亲的君臣,后一刻可能就刀兵相见。什么样的国王,就有什么样的首相!不论要当首相的是何许人!”
詹姆平静地复述,记忆里的那一幅幅画面也在脑海里徐徐呈现。
“啪!啪!啪”
玛格丽鼓起了掌,带头赞扬起詹姆,身边女眷也跟在后面毫不吝啬谬赞之词。
乔佛里歪起嘴,脸皮像是在水里泡久一般泛着白,毫无红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