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特手指微微一抬,他身后的学士便出声道:“请起吧各位。”河间地众贵族纷纷起身。
“布雷肯伯爵。”霍斯特嘴里微微念叨。
布雷肯家族族长杰诺斯立刻站了出来,“公爵大人,我在。”
“提利昂·兰尼斯特大人在奔流城做客多久。”霍斯特问道。
杰诺斯看了一眼提利昂,最后把目光移向了学士。
学士答道:“杰诺斯大人才来不久,恐怕并不知情,”学士看了一眼提利昂,继续说,“提利昂大人在奔流城做客了有三周时间,我们尽心在招待。”
“提利昂大人。”霍斯特双手撑住椅把,似乎要起身。
这给提利昂吓了一跳,他赶紧站起来想上前去,“霍斯特公爵,您不必站起,要保重身体……”
“这些天,咳咳!”霍斯特咳了几声,提利昂注意到口帕上沾染了血迹,“奔流城是个小地方,两河汇流,潮湿得很,您做客这里,委屈您了。”
“不委屈,不委屈,”提利昂连忙回答道,他知道老公爵此时说这番话的用意,想把事情缩小到宾客行为这上面,但恐怕自己父亲泰温不会接受这个解释,“第一次来到奔流城,这里的风景和美食我都很喜欢。”提利昂对着老公爵嘻嘻一笑。
“我想,”霍斯特看着提利昂,“我想你应该想要回家了,对吗?”
提利昂看了凯特琳夫人一眼,“当然,”他转向公爵,“只要奔流城的城门敞开,我今天就可以走。”
霍斯特微微点点头。
凯特琳出声对老公爵说:“父亲,这个兰尼斯特涉嫌……”
“布雷肯伯爵!”霍斯特突然高声说,打断凯特琳的声音,“请你……代我护送提利昂大人前往凯岩城,给泰温大人赔罪。”
杰诺斯不自然地皱皱眉头,但还是说:“遵命。”
“这些足够表达歉意了吗?”霍斯特问了一个结果显然是否定的问题。
“我想,”提利昂笑了笑,“应该是足够了吧。”
霍斯特无奈地笑了笑,“要是我这把老骨头,亲自到凯岩城给泰温大人赔罪呢?”
提利昂闻言仿佛愣住了,他疑惑地看向眼前的霍斯特公爵,他还以为是凯特琳会被遣到凯岩城赔罪……
“公爵大人,”杰森·梅利斯特伯爵出声道,“绝对不能,您是奔流城公爵,不是一般人,不能受此屈辱。”
“绝对不行!”布雷肯伯爵的声音洪亮,说完甚至整个主厅都环绕着回声。
“父亲!”凯特琳出声道,“你没有罪,我们都没有罪,罪在兰尼斯特!”
提利昂注意到霍斯特公爵痛苦地皱眉低头。
“提利昂大人,”霍斯特再次看向提利昂,“这可以平息泰温大人的怒火吗?”
“我想,”提利昂看着重病缠身虚弱的霍斯特公爵,“这完全足够,尊敬的公爵大人。”提利昂发自内心地说。
“请您与布雷肯伯爵先行一步吧,”霍斯特惨白的脸上干瘪出一丝惨淡的微笑,“我安排些事情,稍后便会前往凯岩城,向泰温大人赔罪。”
提利昂点点头,他看着行将就木的霍斯特公爵,内心不禁产生了一股曾经阅读史书上悲壮的传奇英雄才会流露的悲哀的共情。
“完全没有问题,”提利昂说,“泰温大人一定会盛宴款待您,两家会重归于好。”
今日
第56章 奔流城布局
提利昂看着高台上身形单薄但眼神坚定的霍斯特公爵,静静跟在布雷肯伯爵身后,邋遢的金发如同杂草般拖在他脑后。提利昂似乎意识到什么,他长叹一口气,转过身,望着河间地的老公爵,“我这身装束,”提利昂指了指自己身上带着湿臭和污秽的衣服,“父亲大人恐怕不会以为我在奔流城做客。”他微笑地看着霍斯特公爵。
霍斯特公爵颔首表示会意,也暗含感谢,“学士。”老公爵轻声说。学士听到后立刻动身走到提利昂身旁,“与我走吧,提利昂大人。”
提利昂朝学士眨巴下眼睛,哼着狗熊与美少女的小曲儿,走出主厅。
凯特琳望着提利昂走出奔流城主厅的背影,倦怠与失望的情绪写满脸上,她回头望向自己苏醒过来的父亲,走上前去,两手握住霍斯特的右手“父亲,七神保佑,你总算醒来了。”
“凯特琳,”霍斯特用那双平静的眼睛看着她,凯特琳心里仿佛被刀剑戳中,她记得父亲这种眼神,是失望的眼神。
霍斯特微微叹息,“你给河间地带来了战火,凯特琳,”老公爵勉强抬起手,凯特琳连忙扶住,“从奔流城往西,一寸土地都不会守住,一粒粮食都不会遗留……”
“对不起,”凯特琳眼眶里噙着泪花,“但是我不能放任罪恶从我眼前逃走,那时候我……我不得不做。”
霍斯特拍拍凯特琳的手背,“起来吧,凯特琳,”他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你现在是临冬城公爵夫人,”他看着凯特琳隐隐有着泪花的眼睛,“可伱还是我的女儿,女儿犯错,做父亲的只能替她承担责任,无论荣誉或者廉耻。”
“不,”凯特琳带着哭腔,“父亲,你不能去凯岩城,你的身体经不起……”
“真正的领主,即便年老体弱甚至病入膏霜。”霍斯特双手把住凯特琳的下巴,四目对视,“也不会死在床上,凯特琳……”他眉头渐渐锁上,忧愁与失望再次现于眼前,凯特琳摇着头,“徒利!”霍斯特放开凯特琳,大口喘息。
没有管凯特琳的愣神,霍斯特看向众人,懦弱与谦卑此时全然不见,河间地贵族纷纷严肃地看着眼前的老公爵,仿佛曾经正值壮年,威望凌驾河间的三叉戟河总督重新回来一般。
杰森·梅利斯特微眯着眼睛,当初铁民进犯河间地,霍斯特公爵在海疆城检阅军队时就是这种风范,真正的三叉戟河总督的风范。他紧绷着上身,目光炯炯地看着霍斯特。
“军令,”霍斯特说,“聚拢金牙城城下军队,收缩防线,在奔流城两河流域设置军营,互为支援。”
“调回艾德慕·徒利,前线军权移交给泰陀斯·布莱伍德伯爵,回防奔流城。”霍斯特沉稳地说,学士仆从用纸笔迅速记下公爵的命令。
“传信给君临……”霍斯特看了一眼凯特琳,“艾德慕·徒利受人蛊惑,指控无效,他会亲自前去君临向劳勃……向劳勃国王忏悔,并谢罪于阿提斯·艾林公爵。”
凯特琳头脑昏乱地听着父亲说出一道道命令,不云所以,也不能插嘴,只能看着父亲发号施令。
“布林登……”霍斯特·徒利无奈地说出这个名字,凯特琳看得出来父亲并不愿提起叔叔的名字,“他还在血门吗?”周围人面面相觑,谷地封闭,信息很难出来,实际上河间地贵族甚至连黑鱼到底生还是死都并不知晓。
“寄信给他,请求他……”霍斯特说,他无奈地笑了笑,“请求他探一探阿提斯公爵的口风,对河间地……是友是敌,若是敌…….”霍斯特公爵又一次看向凯特琳,河间地贵族交换着眼神,心照不宣地选择沉默。
“若是敌,可有挽回的……”霍斯特越发有气无力,他喘息着,“若是敌,可有弥补办法……”
“父亲。”凯特琳说,刚想上前,却被霍斯特挥手告止。
“派使者去孪河城,让老佛雷死守渡口,条件由他来开……”霍斯特感觉眼皮愈发沉重,只能失声喊道:“回屋,散!”
河间地贵族纷纷单膝跪地,静静等待守卫将霍斯特公爵的椅子搬离主厅,之后才起身离开。
凯特琳跟随着父亲的座椅,看到他有气无力地斜躺在椅子上,憔悴地闭上双眼。凯特琳再也无法忍受父亲生机涣散所给她带来的冲击,泪水溢满眼眶,喉咙也不断颤抖,痛哭流涕地跟在父亲身后。
……
金牙城的前线军营,兰尼斯特的西境斥候俘虏统统被关在临时设置的牢笼里,艾德慕·徒利面露微笑地看着眼前被押送着进进出出的西境俘虏,三日内自己仅仅只是带着不到千人的骑兵部队,连战连胜,甚至最接近的时候都要靠近金牙城下,若不是自己沉稳,听得进去凡斯伯爵和派柏伯爵的劝谏,考虑到城堡坚固,西境人数众多才组织撤离,否则若是能诱出西境骑兵,也许可以聚而歼之,想到自己在奔流城学到的冲阵技艺终于能用在实战上,艾德慕就止不住地露出笑意。
“大人,”艾德慕从奔流城便一直追随自己的亲卫跑了过来,神色担忧地看着艾德慕,“有紧急军情。”
艾德慕微微皱眉,他瞅了瞅眼前的西境俘虏,对亲卫说:“回营再说。”
走进营帐,他便发现各军的指挥官都在,包括带着三千布莱伍德士兵姗姗来迟的泰陀斯伯爵。
“发生了什么?”艾德慕看向眼前的军营沙盘,发现蓝色的旗帜被插在红叉河下游流域。
“这是什么?”艾德慕问。
泰陀斯没有说话,只是咽了咽口水,似乎并不想揭露这个事实。
“什么事,伯爵大人。”艾德慕追问道,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我军后方出事了吗?”
凡斯伯爵打破了军中同僚的沉默,“红叉河下游突然有数股谷地军队出没,根据现在的探报,十多个村庄被烧毁,甚至还有几个市镇,不少领主家的城堡也毁于一旦。”
艾德慕紧紧握拳,“我的长姐果然没有说错,艾林家族已经与兰尼斯特同流合污。”
泰陀斯伯爵看着艾德慕肃穆的神情,“事已至此,劳勃国王一定有所见闻,铁王座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三个守护家族发起战争,距离止战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止战?”艾德慕不屑地重复,“我也愿意停止战争,但恐怕狮子和老鹰不会这么想。”
“两线作战……”凡斯伯爵犹豫地说,“我军在金牙城这里聚拢了一万多兵力,奔流城那里还有一半主力,分散开来恐怕两边兵力都不会比各自的对手强。”
“我们在金牙城面临的情况也是如此,但是依旧扼守山隘多日,击退无数次西境军队的袭击,包括想要绕过后方打伏击的西境几股斥候也被我军击溃,”艾德慕将鱼家的旗帜向东挪动到红叉河下游,“这里有着河流天险,渡口都是些小渡口,容不下谷地大规模军队的进入,只要指挥得当……”
“的确可以以少制多。”凡斯伯爵接着话说道。
“更何况我们未必人数更少,时间在我们这里,”泰陀斯伯爵接着话匣说道,“一万奔流城主力向东挪到红叉河各个渡口,同时搜捕烧毁村庄的谷地士兵,谷地的道路狭小崎岖,出血门所花费的时间和辎重肯定不会少,我们只要在此之前把手渡口,谷地军队寸步难移。”
“那红叉河北边的百姓怎么办?”艾德慕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我父亲是河间地的总督,我是他们领主的继承人,不可能放任百姓不管。”
泰陀斯皱着眉头,只能无奈地对艾德慕说:“领主守护百姓是应该的,但是战端一开,总要有所取舍,只要谷地人过不了河,战争的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手里。”
“不行,”艾德慕反驳说道,“领民发誓效忠领主,领主发誓守护领民,这是诸神的教义,作为领主继承人,父亲昏迷不醒,我有义务守护他们。”
凡斯伯爵与泰陀斯伯爵对视一眼,泰陀斯说:“艾德慕少爷,西境这里我们来守绝无问题,西境军队长久和平,战斗的水平并不高,一万人驻扎于此,完全可以防御西境大军。”
“少爷你,红叉河的谷地人,你想怎么布置?”凡斯伯爵发问道。
艾德慕沉思许久,最终给出了答案,“奔流城主力散开在红叉河两岸,搜捕侵犯河间领地的谷地人,统统处死,”他指着红叉河北岸,继续说:“谷地有一千骑兵驻扎在此,红叉河的匪患肯定出自这里,我带兵跨河袭击他们,出其不意。”
“过河?”泰陀斯摇摇头,“背着河水打仗,若是军队战败,无路可退啊……”
“不用退,”艾德慕自信地答道,“军队背水作战,只能放手一搏,身后就是他们的家园,谁不会殊死作战?”
泰陀斯伯爵和凡斯伯爵怀疑地看了一眼艾德慕的神情,艾德慕伸手拿起鱼家的旗帜,挪动到蓝色旗帜旁边,一把将蓝旗推倒,用力将旗帜插进沙盘。
第57章 返回谷地
袅袅香烟缠绕阿提斯的指尖,火星绽发的华丽橘红紧追着逐渐扩大的焦黑,蔓延到整个信封。阿提斯放下纸信,在燃烧殆尽的前一刻丢进火炉,看着它在里面跳舞。
这是黑鱼从血门寄来的来自奔流城的信件,准确说,是那个令自己感到迷惑的艾德慕·徒利亲笔寄来的信件。
凯特琳夫人想以莱莎长姐的名义进入鹰巢城,真是新奇的行为,徒利家前脚秘密发给铁王座一封指控,后脚便寄信到血门想让布林登·徒利保护她通过血门,登上鹰巢。徒利家的姐弟俩大概以为劳勃国王会积极配合这种指控,大概以为红堡里面存在所谓秘密吧。
莫非是想看看自己的反应,若是拒绝则被认为是心虚,反而佐证了徒利的指控?阿提斯抚摸了一下腰间的银金剑鞘,心里想。
徒利家的一系列行径,阿提斯虽然人不在谷地,但也能预感到谷地的贵族骑士对此的反应是何等剧烈,出于安抚人心和保护的目的,自己甚至都寄信给布林登,让他自行出走,离开谷地,在这种紧张的情形下还留着徒利家的人,虽说黑鱼已经自改门庭,将鳟鱼染成了黑色,但这件事恐怕只有黑鱼自己认。
在君临的日子逐渐安稳下来,比武大会的喧闹仿佛与自己无关,虽然有许多参赛者呼吁谷地雄鹰与他们一同比武,但阿提斯自己却对它兴趣乏然,他似乎记得父亲并没有多少参加比武大会的经历,甚至作为鹰巢城公爵,举办像样的比武大会似乎只有一次,还是纪念阿提斯首个命名日在月门堡所举办,正是那一次让整个明月山脉,无论敌友,高山氏族还是大小封臣,都知道了阿提斯·艾林之名,那个存在于英雄史诗里的名字。
尤其在父亲见识到劳勃国王毫无限制地举办比武大会的情况时,他对比武大会,甚至晚宴都显得很是厌恶,在历史上阿提斯也的确很少看到艾林家族的骑士或家主频繁地参加比武大会,似乎重视荣耀的艾林家并不认为比武大会的荣誉是值得他们冒险追求的,也许阿提斯此时的排斥情绪就与这种古老血统的某种神秘传承有关吧。
阿提斯站起身,望向窗外。
“咚”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安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老爷,首相唤你。”
“我知道了。”阿提斯简短地回复,他已经许久没有踏入红堡,身为握有实权的谷地公爵,又是君临城金袍子的司令官,主动避嫌朝政是自己的一个选择,况且,红堡虽然飘扬着冰原狼旗和宝冠鹿旗,但这座城堡始终让他感受不到安全。
他走出卧室,马匹和蓝袍子亲卫已经列队等候,安盖牵马走过来,阿提斯翻身上去,“去红堡。”他简短地发令,随即扬起马鞭,直奔出去。
“驾!”蓝袍子重骑的声音纷纷从身后传来,一齐向红堡进发。
……
艾德·史塔克有些无奈地看向铁王座高台下的河间地百姓,请愿的人群一窝蜂拥在王座厅前,瓦里斯颇为新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露出神秘但很让艾德恼火的笑容,君临城的女眷和作见证的王领贵族靠在王座厅两侧,看神情就知道在指指点点,多数人颇为厌恶地看着穿着不整很是肮脏的请愿百姓。
嘈杂声层出不穷,艾德无法忍受,出声道:“行了,都安静!”王座厅瞬间止声,齐齐看向坐在铁王座上的艾德。请愿人群前的老头儿甚至吓得赶紧跪下,畏惧地不敢抬头看艾德一眼。
“你们怎么知道是艾林家族的军队?”瓦里斯见众人不再言语,向请愿者问道。
老头儿指指画画,“蓝色猎鹰的旗帜,成群结队,外来人的口音。”
“他们还带了蓝色的盾牌。”后面的瘦弱女人说。
“不止,”在她身旁的老太婆说,“他们甚至还养了一头大雕。”
“哈哈哈哈哈哈!”这话引得王座厅众人大笑。
“都起来,”艾德命令道,他绝不相信下跪者能说真话,“起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