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人选还是泰温大人。”派席尔说。
蓝礼摇摇头,“高庭的梅斯·提利尔也是人选之一,若是有南境财政支持,我们也可以维持一段时间。”
“但铁金库恐怕只愿意相信泰温大人是担保人。”瓦里斯插嘴道。
蓝礼不解,“什么担保人?”
“财政大臣,蓝礼大人毕竟没有去过布拉佛斯,当然也不必去,自然不知道那里的人如何称呼财政大臣。”瓦里斯谄媚地露出笑容,对蓝礼说。
“阿提斯走了之后,金袍子已经被削减到了如今的一千人,除了镇守城门,我不知道他们还能干什么。”艾德说。
“天杀的铁金库,天杀的兰尼斯特,天杀的徒利!”劳勃越听越无法忍受,直接开骂,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
“没办法的事,”蓝礼耸肩说,“国库一分钱没有,最后一点也被国王您挥霍了。”
劳勃似乎有些脸红,但他无法接受蓝礼的奚落,他指着蓝礼说:“出去吧,这里没你的事!”
“劳勃……”艾德刚想劝阻,蓝礼却大步离开了王座厅,没有丝毫犹豫。
“奈德,这件事全交给伱了,什么财政大臣,还有狮子和鱼的荒谬事情,你自己决定吧,毕竟是你老婆惹得祸。”劳勃对艾德说完后便用与蓝礼几乎一致的动作,大步离开了王座厅。
艾德只觉得蓝礼就是年轻时候的劳勃。
“日理万机的首相大人,”瓦里斯靠近艾德,用忧郁的声音说,“看来国家大事又托付给您了,史塔克公爵。”
艾德略微抿了抿嘴唇,微叹了一口气,“是啊……”
“若是疯王当初留下的成堆财物还在就好了……”派席尔大学士似乎恢复了此前昏昏欲睡的样子,低垂着眼,没精打采地说。
艾德挥去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他下令道:“先向泰温大人发出问询吧,我也亲自向奔流城写信,勒令他们立即停火,若是能停火,”艾德停顿了一下,于是说:“御前席位的财政大臣,可以由泰温担任,如果这能够平息这位债主的怒火的话……该死!”
“首相英明。”瓦里斯拱手鞠躬说道。
派席尔也躬身称是,他缓慢走出了王座厅。
“派席尔大学士,那里可不是你住处的方向。”八爪蜘蛛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派席尔闻言一愣,他陪笑地转头对瓦里斯说:“我有书籍留在那里,瓦里斯大人太关心我了。”
瓦里斯闻言轻笑了两声,“我还以为你走错路了呢。”随后便微笑着转身,离开了派席尔的视线。
“蜘蛛……”派席尔锤锤胸口,有些后怕地想,他本想去瑟曦王后那里汇报御前会议的决定,却被蜘蛛一句话吓到,真是虚惊一场。
他继续迈开步子,向王后卧室走去。
第61章 背水
安达·罗伊斯看着眼前装容整肃的谷地骑兵,自己自从被父亲叫来统率血门以外的一千骑兵之后,整日实际上除了操练并无其他事情可以做。虽然供养一千骑兵的粮草物资源源不断的从艾林谷往这里输送,骑兵不至于因为后勤乏力而士气消弭,但是没有目的的召集军队,整日没完没了的操练莫说是普通骑兵,就连自己也感到十分无趣。
可阿提斯的一纸书文却结束了此前的无趣,安达身着父亲给他的青铜盔甲,肃穆地纵马挺立在前方,看着谷地骑兵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神情激昂地看着他们的指挥官。
“一伙土匪伪装成我们的样子,在河间地烧杀抢掠!”安达高声与骑兵队伍说,“我们是峡谷骑士!是七神圣光沐浴下的骑士!不是欺负弱小,抢掠妇孺的恶徒!”
“杀!”峡谷骑士扬起手中的武器,或是长枪,或是钢剑,甚至有铁锤,他们内心的战意被安达的一席代言骑士的言语给激起,此刻愤怒地大喊。
安达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一千骑兵没有一个简单征召的谷地居民,最低也是跟随骑士作战的侍从,并且都是土生土长的峡谷骑士,组织和作战意识可谓是七国顶级。
“当污蔑像山谷里的野人一样朝着我们扔石头的时候,我们该做什么?”安达再次高声喊道,甩起手上的长剑。
“放箭射杀!”骑士们齐呼。
“当谣言像暗地里的匕首一样朝我们刺过来的时候,我们该做什么?”安达玩起了剑花,露出牙齿狠厉地看向眼前的峡谷骑士。
“巨盔顶上!”骑士们再次齐呼。
“拿起你们的长剑,紧握你们的长枪,戴好你们的头盔,随我渡过绿叉河,替鳟鱼揪出土匪,杀光罪孽,证明我们才是七神最强的信徒!”安达勒马转身,向前策马奔腾。
灰尘漫天飞扬,骑士们的战马踏破斜坡,石子和土砾被震动扬起,一千谷地骑兵一齐纵马前进的画面若是被寻常人看到,定然深受震撼并铭记一生。
曾经服务于鹰巢城的科隆学士就著过书,记载了无数次峡谷骑士出征讨伐高山氏族的场景,可那大多是十数人小队出行,明月山脉崎岖难行,野人又分散地深藏其中,峡谷骑士只能分成小队出行。
大场面只记载过一次,但足以纳入史诗。
那一次就是黑火叛乱时期,时任鹰巢城公爵的唐纳尔·艾林在艾林谷召集上万谷地士兵,其中数千峡谷骑士一齐肃穆站立接受审阅的场景令科隆学士印象极为深刻。
“湛蓝色光泽的盔甲连成一片,似是蓝色田野滋润富饶的谷地,镶在盔甲连接处的金边在峡谷沐浴的圣光下显得尤为神圣,此时仿佛天父赐予其正义审判的伟力,圣母微笑着给予他们爱与生命,战士附身在每一个骑士身上,勇气与力量同在,少女在他们身后祈祷,保佑他们永葆信仰七神的纯净,铁匠使他们的盔甲长剑无坚不摧,老妪于骑士身前点起明灯,指引正确的方向,陌客远远地遁走,死亡远远地躲避必胜的峡谷骑士……”
一千骑兵也仿佛受到祖先的感召,激昂地前进。
……
“雷加王子的红宝石洒落在这个地方,”艾德慕·徒利看着红宝石滩里莹莹发亮的碎礁,五颜六色,红色掺在里面,不知是否是当年雷加胸前的红宝石碎片,“谷地的人要想小股小股地进入河间地,跨过绿叉河,只能从这里渡河。”
侍从附和地点点头,他在艾德慕小时候便和他一起学习军事以及其他贵族需要有人陪同学习的内容,长枪、剑术以及射箭等等,包括宾客礼仪和教堂礼仪等等。
他十分清楚艾德慕说得没有问题,三叉戟河从红宝石滩往北的漫长流域,除了孪河城以外一个渡口都没有,往南则是小渡口众多,可大多数都是三河流域居民和王领居民修建的,甚至有些只能通过一艘小船,用作两岸交换物资之用。
若是谷地骑兵大股大股想要进入三叉戟河以西,除了孪河城,其实并没有更好的选择。
“前军已经在盐场镇集合,除了我们这里的两千人,戴瑞家和河安家的五百步兵会接替我们的布防。”侍从对艾德慕说。
艾德慕点点头,随即说道:“待我带兵渡河,烧毁浮桥,通知盐场镇,让他们守住河渡口,坚持到我们在那儿与他们汇合。”
他抽出长剑,指向河对岸,“渡河!守卫河间地的百姓!”
简易的浮桥已经搭建好,红宝石滩虽是浅滩,但汹涌的绿叉河水依然不可小觑,猛兽般撕咬着艾德慕提前布置的浮桥,河间地士兵井然有序地结队踏上浮桥,大水扑打在士兵脸上,他们大多身着湿透的布甲,河水的冰冷是不可想象的,有的士兵一哆嗦丢下了自己的长剑,举着盾牌抵在前面士兵的背部,窝蜂般涌上岸,艾德慕在前面愤怒地大声叫嚷,指挥着士兵。
先头部队刚冲过河,浮桥应声破裂。艾德慕无奈地看着这一幕,但他并未废话恼怒,而是命令身后的士兵继续搭建浮桥,让这两千人尽快渡河。
他忧虑地看向东方,若是谷地骑兵在这时候突然前来,半渡而击,任何一个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军队只剩下死路一条。
天际线逐渐变得昏暗,河水的汹涌此时才慢慢缓和,到处是横放半空的木杆,上面挂着湿透的士兵布甲。
艾德慕忧虑地窝坐在篝火取暖的营帐内,看着外面因为夜色清冷而蜷缩取暖的河间地士兵,“这要休整到什么时候?”侍从询问道。
“有些人受冻躺在军营里,我得带人去焚烧他们留下的粪便。”侍从没有等艾德慕回答,自顾自地说。
艾德慕点点头,颇为不耐地闭上眼睛。
等到侍从离开营帐,他才抽身站起,身上只裹着长衫,锁子甲以及布甲都挂在营帐前,自己在渡河时被士兵推搡到了河里,冷水浸透他的全身,寒意侵蚀骨髓,渡河时又是在下午,夜色笼罩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坠入冰窟被异鬼一口口咬噬一般。
篝火的温度勉强维持着他的贵族体面,好让他在侍从面前不至于那么出丑,被自家士兵推进河里已经是洋相百出了。
“大人,”侍从折返回来,进入营帐,“谷地骑兵很显然认准了红宝石滩,斥候已经探得他们的行踪,谷地人已经离开了明月山脉,在河间地安营扎寨了。”
艾德慕强力控制住自己发抖的面孔,牙齿咬着下唇,沉声说道:“全军休整一天,大军往东移动十里,谷地人一定不会想到我们会渡河出击,得尽快,”他爬了起来,“让戴瑞家的人从盐场镇包抄过来,扼住谷地人南下的通途,并断绝他的后路,召集全部骑兵,我们要趁夜色突袭这群山谷野人。”
斥候听到艾德慕的决定,赞同地点点头,他没有理由质疑艾德慕的任何决定,艾德慕在金牙城的表现可以令七国所有人惊讶,尤其是在河间地与艾德慕一同作战的河间地士兵乃至骑士和贵族,都对艾德慕精准揪出试探的西境斥候并聚而歼之感到惊讶,更别说后来正面迎击金牙城的西境守军时依然能够据营而守,击退数次西境的突袭。
这一件件战绩,在历史上的徒利家都很少发生。不善骑射的河间地骑兵仿佛在艾德慕爵士的率领之下多了份灵动,穿插、包抄、围剿……
那些只出现在书本里的骑兵战术被艾德慕活灵活现地运用在战场上,西境士兵屡屡遭遇艾德慕的骑兵队伍时总会落荒而逃,即便现在要面临维斯特洛盛名最为远扬的峡谷骑士自己也绝不会退缩逃避,艾德慕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骑兵!出击!”各个骑兵队伍的指挥纵马飞奔在营地四处,刚休息片刻的骑兵队伍迅速地集结,他们虽然脸上都有疲惫之色,但作为百战而胜之师,心中战意依旧高昂。
艾德慕忍着冰冷穿戴上锁子甲,翻身骑上战马,策马奔到骑兵队伍的前面。
“众所周知,”艾德慕扬起长剑,“河间地是四战之地,每到战争最先感到痛苦的永远是三叉戟河流域的我们,但现在,我们要跨河而击,保护我们的百姓,保护我们身后的三叉戟河,保护我们的城堡、农田和家人!”
看到河间地的骑兵汹涌澎湃的神情,艾德慕胸中也仿佛憋着一口气,他怒吼道:“为了奔流城!”
“为了奔流城!”绿叉河边,声浪裹着绿叉河的汹涌河水,无尽的白色浪涛里,仿佛容纳了河间地千年的痛苦嘶嚎。
第62章 全军覆没
蓝色的声音鬼魅般从身边经过,冲锋的号角声与厮杀声现在只听到无尽的哀嚎声。
“艾德慕大人……”河间地士兵被自己的马拖拽在地上,胸口像是洞穿了窟窿,上面沾满了石砾和沙子,血肉嵌进尖利的坚石,他痛苦地嘶吼,叫唤着自己的指挥官。
艾德慕脑海里只剩下箭矢飞窜划破空气的响亮声,自己的战马已经失去了双腿,倒在地上痛苦地哀鸣。
“杀!”河间地士兵在眼前冲锋,壮胆的喊叫声瞬间淹没在蓝色重甲的洪流中。
被迫下马的士兵举起盾牌,试图作最后的抵抗,但事总与愿违,长枪的不断试探刺穿了步兵的盾牌,扎进他的手臂,“啊啊啊啊!”哀嚎声从对面的阵地里不断传来。
“艾德慕大人!”远处传来声音。
艾德慕转头一看,是自己的侍从。
“阵型乱了,谷地的轻骑兵绕到我们的背面,我们的士兵根本无心冲锋,全是弓箭!”侍从焦急地说,“前面是谷地的重骑兵,这仗没法打,我们身上全是布甲,他们全是具装的重甲,冲锋完全不是对手,快走!”
艾德慕抬起被血液贱到的眼睛,“我的骑兵?”
“您的骑兵已经没了,盐场镇的守军已经被河安家的骑士带离了渡口,全部撤回了红叉河南岸,只有戴瑞家的骑士还在盐场镇指挥着剩余的数百步兵,他们根本没来和我们配合打这场仗!”侍从高声对艾德慕说,他看得出艾德慕已经被这样的惨烈场面给吓得失声了。
“不可能,”艾德慕踉跄地站起来,“我带领的河间地骑兵是身经百战的一批,怎么会败得这么快?”
侍从一把抓住艾德慕的手臂,拉着他想离开,“我们之前打的是西境的步兵,没有和骑兵作战的经验,失败很正常,大人!”
箭矢涂着膏油,火焰在箭尖扬起,在天空中如同坠入人间的流星,河间地士兵的马匹瞬间被惊动,四窜地逃离,河间地骑手甚至被自己的骏马摔下,重重砸在坚石上,昏倒不起。
艾德慕在侍从的搀扶下骑上一匹马,他看了一眼侍从,“你跟我走。”
“总要有人留下断后,大人。”侍从抽出长剑,回头呼唤起艾德慕的亲兵,“都和我来!”
油炸的声音从四周传来,蓝色的新月猎鹰旗似乎藏在火光里,艾德慕咽了咽口水,谷地的骑兵此时终于显现在他面前,长枪挺立于前,冲锋号角似乎全境皆是,无处可逃。
艾德慕挥扬马鞭,马儿吃疼,撒腿逃离。
“杀!”侍从和艾德慕的亲卫围在一块,“弄死这群谷地人!”
骑兵冲锋,长枪覆盖了侍从率领的队伍,马蹄践踏过后,只剩血肉半点,布甲摧残于地。
安达·罗伊斯骑着战马路过这片尸骨,“艾德慕的亲兵。”他指了指侍从胸前的纹章。
“不是艾德慕·徒利?”安达身旁的骑士问道。
“不是,”安达皱皱眉,“要是还挺麻烦。”
骑士看着四窜的河间地战马,“这群河间地人不会养马,最基本的脱敏训练都没有做好,看到这一点的敌对军队会给河间地致命的打击。”
“是屠杀,”安达回应说,“就像现在这样,这些骑兵不像是河间地的贵族骑士,应该是征召的老百姓。”
“的确,”骑士点点头,他询问安达,“爵士,现在要追击吗?”
“追击?追击那个艾德慕吗?”安达皱皱眉头,“我们本来就是被动反击,要是追击的话,是不是不像守方了?”
“乘胜追击,如果阿提斯公爵来了也应该不会怪罪。”骑士劝说道。
安达摇摇头,“先把这件事上报给阿提斯公爵以及我的父亲,眼下和河间地没有和平能谈了,之后再谈别的。”
骑士点点头,他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战场,谷地的骑士已经下了马,拖拽河间地士兵的尸体,堆积到一块,随时准备焚烧。
火星在尸体堆里冒出,火势仅几个呼吸间便蔓延开来,空气里甚至有烤肉的味道。谷地的骑士下了马,围在尸体堆面前,默默观看着陌客借助火焰收走战士生命的场景。
“我记得传闻里艾德慕在金牙城擅长骑兵作战。”安达看着腾起的火焰,说。
一旁的骑士们面面相觑,河间地不断获胜的消息早就传了过来,他们也并不清楚为什么艾德慕如此不堪。
“命令轻骑,简单收拾,往盐场镇方向过去,趁他们把渡口毁掉之前,赶紧占据那里。”安达下令道,此时他颇为烦躁,本是一个剿匪的任务,却冒出来一支河间地的正规军,而且是近期声名大噪的艾德慕·徒利亲率的部队。
夜色很深,焰火热腾,但离开了尸堆清冷则再次笼罩,谷地的骑兵在此驻扎许久,可以感受冷意愈发降临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