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邓鲁普还是不敢相信:“证据何在?”
“你敢指控我说谎?”凯恩斯十六世问道。
“这……”邓鲁普一时间进退两难。
凯恩斯十六世又放缓了语气:“呵呵,随便一问,不必紧张。”
“证据当然有,庇勒,把它交给大法官阁下。”
本来已经离场的庇勒从角落里钻出,将一份文书放在了邓鲁普面前。
那轻快的脚步,根本不像有心理创伤的样子。
邓鲁普脸上脸色数变,最终还是道:“……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其它四条罪名就并不成立!”
“它们本身就不成立。”凯恩斯十六世加重了语气:
“艾沃尔公国的惨状与我国何干?没有我授意雷文发动的这场战争,正面战场不知何时才能分出胜负,帝国也将被拖入泥潭。”
“你们知道每打1年,帝国要付出多少吗?至少6000万金币,每年1000万金币的赔款,相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雷文弑杀唐纳德一事,更是无稽之谈,那份验尸文书只能说明唐纳德死于意外,如何能证明是雷文出手?”
“亵渎指控——战场之上,本就充满意外,既然光明教会的神官选择参战,就要做好战死的准备。
我还没有就此向光明教会提出抗议呢!”
“啊……”凯恩斯十六世松了松手腕,换了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至于庇勒对雷文的指控,我要在这里道个歉。”
“这只是庇勒新排演的一出戏剧,是我命令他来测试一下成果的。”
庇勒伸展双臂,对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脸上还带着滑稽的笑容:
“多谢大家赏光。”
“不对,这要是假的,那雷文戒指里的证物是怎么回事?”邓鲁普追问道。
“哦,这只是一点我的小把戏罢了。”庇勒伸手在邓鲁普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您看看,桌堂里有什么?”
邓鲁普将手伸进桌堂,拿出了一样东西,在看清楚是什么后一声怪叫甩手将其扔在了地上。
众人瞩目看去,赫然就是此前出现过的那支染血木锥!
哄堂大笑!
邓鲁普却笑不出来。
他只感觉到无比的愤怒和屈辱。
这里是最高法庭,他作为大法官,几乎为法律奉献了自己的一生。
现在,这场全国瞩目的审判,却变成了一个闹剧!
那他算什么,供人取乐的小丑吗!?
邓鲁普知道凯恩斯十六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位年富力强的国王陛下,最在意的就是忠诚。
凯恩斯十六世,要借着这场审判,将雷文这个新星牢牢绑上他的战车。
也是借此机会,看清帝国高层贵族们的态度,究竟谁是忠诚的,谁又会和他作对。
和国王陛下作对注定没有好结果,但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里是至高法庭,而法律的尊严,不容亵渎!
咚!
木槌敲响,邓鲁普正了正头上方形银冠:“接下来,请枢机主教、帝国公爵,莫伦佐阁下,发表对这场审判的意见。”
“邓鲁普,我难道说得不够清楚吗?”凯恩斯十六世语气轻佻:
“雷文是无辜的,现在可以宣布他无罪释放了。”
邓鲁普硬着脖子道:“审判还没有结束。”
凯恩斯十六世语气中已经有了怒意:“你要违逆我的命令?”
“不敢,整个凯恩斯帝国,都属于陛下您,我又怎能违抗您的命令。”邓鲁普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是,要统治一个帝国,不仅要有力量,也要有法律,如果人人都不顾法律程序,又何来地位之高低?”
“既然审判已经开始,那么就该认认真真把它完成,这就是我效忠帝国、效忠陛下的方式。”
现场一片寂静,就连汉密尔顿看向邓鲁普的表情都有些惊疑不定。
邓鲁普,竟然敢如此顶撞陛下!
“……大法官阁下,所言有理。”凯恩斯十六世语气冷硬: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审理吧。”
早在邓鲁普梗着脖子和凯恩斯十六世顶上的时候,雷文就意识到,这场审判还没有结束。
现在审理继续进行,让雷文的心又提了起来。
如果放在平时,雷文很尊重这种维护法律尊严的人。
但现在,他却恨不得这世界上全是贪官、污吏和佞臣。
始终在一旁默默观察的枢机主教莫伦佐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
“此前国王陛下,为雷文男爵进行的辩驳强而有力。”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雷文男爵被指控的罪行,就真的并不成立。”
“本来,我念着同为从第一王朝延续至今的贵族,希望能够给雷文男爵留下一些体面,但现在,为了维护法庭的公正,我不得不说出真相了。”
声音平和温润,听在雷文耳中,却仿佛指甲刮擦玻璃。
雷文冷冷凝视着莫伦佐。
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到现在竟然还要试图致我于死地?
莫伦佐对雷文的目光回以柔和的微笑。
雷文死不死这件事本身,他其实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光明教会未来的发展。
如今凯恩斯十六世这一手,将帝国高层贵族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对于有野心的人来说,是一种极大震慑。
但同时,也会不免让本就忠于帝国的人寒心。
如果雷文活下去了,那么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件事就可以轻飘飘揭过,除了雷文损失了点自由时间,所有人都没有什么损失。
可是要是雷文死了,就完全不同了。
也许国王陛下足够宽宏,不会去计较汉密尔顿与他截然相反的态度;也许汉密尔顿首相知道这是国王陛下的手腕,不会心生怨言。
可他们代表的都不是自己,而是一大票势力。
总会有人借着这个由头挑起事端,直到在凯恩斯十六世和汉密尔顿之间制造出不可弥合的裂痕。
所以,雷文必须要死。
而莫伦佐,也很庆幸自己准备得足够周全。
“主教阁下,那么请您屈尊入证人席发言吧。”邓鲁普道。
“不是我来作证,但我今天带来了证人。”莫伦佐道:
“她就是本教下一任圣女、7阶大神术师克劳奇的学徒,如今的‘圣修女会’执事
拉克丝殿下。”
大门打开,仿佛朝阳跃出山尖,一袭白衣的拉克丝走入了法庭之中。
瞬间便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雷文。
她的穿着依旧素净。
金色长发披散在肩膀,随着步幅摇动轻轻飘飞。
7年。
两人已有7年未见,但她还是和雷文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年轻。
绝美的脸颊上,一双蓝宝石般的眸子平静如同深湖。
雷文目光逡巡,却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对手镯,雷文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曾经与拉克丝形影不离,如今却根本见不到踪影。
而她的目光,也未曾有一刻飘过来。
雷文目光变得复杂,心头更是五味杂陈。
枢机主教没有蠢材,既然他会让拉克丝出面,就说明已有十足把握。
7年后再见,也许,将是一场诀别。
“请问,拉克丝殿下,你要指控雷文男爵何等罪名?”邓鲁普问道。
“还是我来说吧。”莫伦佐道:“拉克丝殿下,曾经在雄鹰领教堂任职,见证了雷文男爵的种种行为。”
“虽然年轻时,因为年少无知,被雷文的谎言所蒙蔽,但如今,她已经能够看穿雷文当年的谎言和无耻。”
“因此,今天,拉克丝殿下将证明雷文是如何杀害了唐纳德伯爵;是如何利用马贼恐吓民众;又如何与死亡之手教团勾结,操控骨龙,为自己赚取了第一波声望、领地和财富。”
勾结死亡之手教团。
这份指控,要比雷文此前面对的所有控告都更加严重。
一旦坐实,不仅是帝国的法律饶不了雷文,整片大陆都不会有雷文存身之所。
凯恩斯十六世,也不再有任何庇护雷文的借口和理由。
王座上的凯恩斯十六世暗自攥紧了拳头,他没有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舞台,竟然最后让光明教会唱了主角。
这笔账,咱们早晚要算!
邓鲁普看向拉克丝,轻声问道:“拉克丝殿下,你是否愿意就莫伦佐阁下的指控,进行作证?”
“以光明之主的名义,是的。”拉克丝静静道。
汉密尔顿首相的脸色异常难看,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十分难受,身为首相他不想看着帝国加大内部的撕裂,但却想不到方法可以阻止。
只能看着精致、光洁如同天使般纯粹的拉克丝清晰开口:
“就像莫伦佐阁下所说,我曾经在雄鹰领教堂任职,见证了唐纳德男爵统治的末期,以及雷文男爵统治的开始。”
“那时,我曾经帮助雷文男爵隐瞒过一些事实,也帮助他完成过一些政策,说实话,那时的我,的确不能完全理解,很多东西,我也看不到深意何在。”
“如今,7年过去,我终于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对雷文男爵,得出一个客观、真实的评价。”
她直视着邓鲁普,贝齿轻轻开阖:
“雷文男爵,是一位睿智、仁慈、英勇、果决而富有担当的贵族!”
邓鲁普顿时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