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带着五千头羊羔,被一大群饿狼围着的牧羊人。外出的斥候出去十队,只有两队可以回来,从白天到晚上,都有敌人在营地外窥视,并发起袭击。
在这段时间内,劳伦斯也试着发起反击,清剿外面的恶鬼。
然而,大部队在附近扫荡了,三次,第一次有点用,第二次,就被敌人反杀了一个连队辅兵,第三次,那更是被近百名敌人冲进到营地内,差点就将先锋军给杀崩了。
至于所谓的诱饵和为大军建造攻城器材的任务,那更是无从谈起。
先锋军的营地围墙已经被敌人砸开了几道口子,弹药和粮食都快要用尽,士兵们的士气也低落到了极点,全军上下从原本的五千人,只剩下三千人还躲在营地内。
就在劳伦斯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他忍不住要违背“无论如何都要留在原地,砍伐足够多的木头”的军令,擅自后撤的时候,共和国中将派来的骑兵连终于赶到了,而他们的到来,显然也意味着大军就在后面。
骑兵上尉带来了援军的消息,让劳伦斯重新看到了希望,他抹去脸上的泪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上尉,援军有多少人?”
“一百五十人。”
“什么!?”
劳伦斯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戴立克中将放弃战争了吗?”
“不,他只是带着军队提前一步,去了波拉斯要塞的对面。”
“什么?”
“中校,中将大人让我给你带话,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
“这也可以!?”
克里斯感叹着,站在波拉斯要塞最顶端的他,举着望远镜,向着天边眺望,在那略有些发黄的拥挤树冠下,一支军队正在从东北方向的泥土路向着波拉斯要塞进军。
老实说,当共和国的那支先锋军被新手玩家轮番上阵,欺负得无比凄凉时,克里斯就考虑过前者的真正任务……这不会是共和国竖起来,专门给我打的靶子,好让吸引我的注意力吧。
毕竟从南往北进攻的话,进攻者得跨过宽约二十米的、无法被填满的壕沟后,才能够得到波拉斯要塞的城墙。
这样的险峻地形,共和国的军队得造多少多大的攻城塔,多长的攻城梯,以及死伤多少人,才能登上波拉斯要塞的城墙?
如果不算军事难度,只计算工程的话,共和国军是有能力建造出可以跨越“峡谷壕沟”的器械。
但是如何靠近波拉斯要塞,这便成为了一道难题……躲在这座有着两百年历史要塞内的守卫,手里可是有火枪和火炮的。
所以,戴立克中将就想出来一个战略……绕道。
抛出一支先锋军作为牺牲品,然后戴立克中将率领第三步兵团,从距离波拉斯要塞仅有五十公里的地方,就地取材,使用自己庞大的人力修筑能让大军跨越峡谷的木头桥梁。
如果克里斯有一支参谋团,如果他是一名军事领域上的天才,如果他麾下的斥候再广阔一些,玩家的注意力没有过多的集中在五千人先锋军上,克里斯应该可以发现第三步兵团的行为,进而可以阻止他们跨越波拉斯峡谷。
这便是克里斯的问题。
不过,好在当共和国第三步兵团拖延时间,瞒天过海,让这一支根据斥候汇报,将近有两万余人的兵团花时间和精力跨越波拉斯峡谷时,克里斯这边也没有闲着。
训练士兵,修建铁路,挖掘战壕,浇筑堡垒,这些事情,他忙得不可开交。
于是,当戴立克中将骑着马,在两万人的大军中使用望远镜亲眼看到波拉斯要塞时……他有点头疼了。
……
来自于卡洛斯山脉的寒风呼啸而过,带着一丝铁锈般的冷冽气息,无情地扫过波拉斯要塞,以及五公里外的共和国军营。
这座雄伟的石砌巨兽,宛如一位沉默的巨人,盘踞在波拉斯峡谷的顶端。它的城墙沿着陡峭的山脊蜿蜒而建,仿佛与山体融为一体,仅西侧有一条狭窄而曲折的之字形山路通向主门。
在要塞的最高尖塔上,克里斯的双头鹰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猎猎飘扬。
而在要塞山坡之下,西侧是连绵两公里的弯曲壕沟和土墙,它将两座山头链接起来,在要塞山坡前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防线,将后面的火车站,还有要塞都保护起来。
而在这道防线前面,是三道连绵的蛇腹铁丝网,它被木桩死死的固定在地面上,难以撼动,其高度看上去不高,一个普通人冲刺跳跃的话,完全可以随意跨越。
可是懂行的人看到这三道铁丝网时,却会打了一个冷颤。
“用两万人去撞这种石头,戴立克中将真是疯了!”
隶属第三步兵团第一骑兵连的军士皮埃尔啐了一口唾沫,语气中满是不屑与担忧。
正在队伍最前面,站在爱马边上的皮埃尔仰起头,望着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城垛,那高耸的城墙仿佛直插云霄,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就在这时,皮埃尔突然感到肩膀上一阵剧痛,紧接着,一记马鞭狠狠地从后往前的抽在了他的胸口上。
“闭嘴,军士。”
骑在马上的老上尉贝特朗扯开面甲,露出那张被岁月和战火雕琢过的脸。他的左眼被一道深深的刀疤贯穿,那道疤痕如同一条狰狞的蜈蚣,爬满了他的脸颊。
他冷冷地瞪着皮埃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和警告。
“阵前动摇军心,可是会被枪毙的,不想死,就少说废话。”
挨了长官一马鞭的皮埃尔顿时不说话了。
“长官,现在我们在这里要做什么?”
“等着信号。”
“什么信号?”
“冲锋的信号。”
“什么?”
皮埃尔愣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正在忙碌着安寨扎营的大军,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在一片的忙碌的人群中,居然有不少的人只是在虚假的干活。
他们正在借着人群的掩护,在悄悄的集结,身上还穿着盔甲,手里拿着武器。
皮埃尔好像是明白过来了。
第146章 疯狂的赌徒(一)
戴立克中将从未打过任何一次必胜的战役,他认为,战争就是冒险,是赌博。
而现在,骑在一匹白马背上的戴立克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的波拉斯要塞,他在赌,赌敌人不会错过自己留给他们的机会。
克里斯确实没有。
在戴立克中将紧张的观察中,他很快就看到了土墙前面的壕沟内,一排接一排的士兵走了出来,他们举着杂乱而华丽的旗帜,排着并不太整齐的队列,搬开了挡路的铁丝网,向着第三步兵团扎营的方向走来。
两万人要扎营,绝对是一项巨大的工程,戴立克将两万人分出了四个部分,围绕着一座又一座的山区,呈品字形分布。
第三步兵团的辅兵和民夫的队列不甚整齐,但是在军官的指挥下,他们的行动却有条不紊。
他们先是迅速搭建起简易的帐篷,接着挖掘排水沟,布置警戒哨位。整个营地在混乱中逐渐成型,仿佛一座临时的城市在荒野中拔地而起。
工程,这便是第三步兵团的拿手好戏,因此,第三步兵团又被称为卡斯罗兵团,寓意为他们修筑的工事,犹如卡斯罗山脉那般的坚不可摧。
一旦这样的大营修成了,它将会将会成为一座移动的要塞,足以抵御当前时代的五倍敌人的反复冲击。
但是,戴立克中将并不打算修好大营,或者是,修建营地只是他的一个诱饵。
“敌人终于出来了,数量不少……”
戴立克中将并没有急着做什么,而是耐心的等待着远处的一千余名步兵继续往前走。
戴立克的指尖摩挲着戒指上的符文,在脑海中侧写克里斯的性格,这位王国第末位继承人……克里斯·林,在情报中呈现出的画像,像一头被铁链拴住爪牙的恶狼。
克里斯林,是戴立克记忆中最野心勃勃的王室成员,他狂妄而暴躁,试图掌控一切,无论是人还是神。
在他眼中,武力是唯一的工具,他试图用它来征服所有人,甚至大地母神在他看来也不过是权力游戏的一部分,无法容忍其存在。
并且克里斯还特别的凶残且果断。
克里斯半年前在内亚马暗杀长兄未遂后,就立刻带着他的下属离开波西米亚帝国的首都,一路暗中往巴格尼亚王国潜行,并在成功回到王国后,对复国军发起了一次袭击,夺取了一座小镇,以此为基业,扩大其爪牙。
随后将波拉斯要塞夺下。
至今为止,戴立克都没能研究明白,克里斯王子到底是凭什么用不到五百人的兵力,并且还在复国军五千人大军的窥视下,火中取栗,将波拉斯要塞拿下的。
因为研究不明白,戴立克在心中给予了克里斯王子最高的评价。
“一名比我还要疯狂、嗜血的赌徒。“
戴立克认为,嗜血的野兽往往死于自己的饥渴,而当克里斯看到“第三步兵团散漫扎营“的画面时,后者必然觉得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长官。”
边上一名上校出言提醒,让沉思中的戴立克中将惊醒过来,他举起望远镜再次观察……一千人已经前出他们的战壕有五百米的距离了,是时候了。
“传令兵,发信号给所有人,让他们按照计划行动!”
……
骑在马上的贝特朗一直在注视着后方戴立克中将所在的位置,当他终于如愿看到传令兵摇动着手中的信号旗时,他露出了一个极其丑陋且狰狞的笑容,然后把面甲放下来,挡住他的丑脸。
“旗手,举起大旗,召集人员向我靠拢。”
军士皮埃尔连忙牵马上前。
“上尉,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冲阵。”
贝特朗的声音从面甲下传出,低沉而冰冷,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
皮埃尔握紧了缰绳,手心渗出汗水,但他有些犹豫,但是漫长军旅生涯带来的服从性,还是让他迅速将军旗高高举起。猩红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绣着的金色卡斯罗山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第一连,列队!”
贝特朗的声音穿透了身后营地的嘈杂,一百五十名穿着胸甲,头戴覆面尖嘴铁盔,手持骑枪的骑兵迅速翻身上马,排列出一个楔形冲击阵型。
皮埃尔瞥了一眼远处的波拉斯要塞,敌人的旗帜在城墙上飘扬,仿佛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但他别无选择,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一如同两年前他和同僚们在军营内,坐视王国覆灭的时刻。
“记住,我们的任务是冲垮那些离开壕沟的敌人,将他们赶回去,然后顺势夺取他们出来的缺口,为后面的兄弟们争取时间。”
贝特朗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即便是我战死了,你们也不要回头,守住缺口,直到你们看到第三步兵团的战旗,或是我们最后一人倒下。”
皮埃尔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长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在血管中奔涌,这不是他第一次冲锋,但是这一次他的心情却有些复杂,并且越往前走,他就越发的有一种愧疚的心理。
“前进!”
贝特朗的声音如雷霆般炸响。
一百五十匹战马同时抬起铁蹄,践起了尘埃,骑兵缓步向前。
皮埃尔紧跟在贝特朗身后,他能感觉到战马的肌肉在绷紧,感觉到大腿衣物与爱马的摩擦,还有鼻腔里愈发浓烈的铁锈味,那是即将溅射到他脸上的血液。
第三步兵团第一骑兵连,奉命向敌军推进。
这样的命令,皮埃尔已经执行了不下于二十次,然而这一次,他不知为何,到了这一刻,除了愧疚,他心中还多了一点的犹豫……自己正在将骑枪指向以前效忠的国王继承人。
国王虽然已经被赶走两年多了,可是如此短的时间,对于相当多的一部分人来说,却恍如昨日。
我在干什么。
皮埃尔自问,他暂时不知道答案。
骑兵连的推进是缓慢的,因为距离战场还有约摸两公里的路程,他们是第一批向着敌人前进的共和国军人。
在他们的身后,伪装在工作的士兵,也开始不加以掩饰的进行集结,步行着,跟在先锋部队的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