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过客4251 第229节

换到这时也差不多,红军虽然以山地游击作战起家,但随着战争规模的扩大以及自身后勤体系的完善,以前那种直接在苏区就地补给的战法,肯定是需要作出改进的。

所以不管将来是向北或者向南发展,都得提前将相应的道路准备妥当,否则哪怕不是一次性军队,最后万一受挫,也很可能变成一次性了。

当然,这阶段的红一方面军并没有就此沉寂,更不会全部转入生产建设,毕竟此处仍然算得上四战之地。

之前就有提过,为了剿灭在陕南盘踞的红军,常凯申特地派出了胡宗难入川作战。

虽说这里头多少存着点假道伐虢的意思,但川北和豫西两个方向的国军,确实也给了红军些许压力。

而且因为吸取了之前数次围剿失败的经历,常凯申在过去的一年里,可是花了死力气修路。

光是川渝方面,他便专门设立了一处“军事委员长巴渝行营”,竭力推行公路“协剿政策”。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至少这样也省了红军将来在川省修路的功夫。

再说回来,经过一年的努力,从白水江到下游的略阳以及阳平关,红军总计抢修了险滩近百处,又对航道进行整修、治滩、炸礁、护堤等操作,最后正式设置航标通航。

所以当众人登上专程前来迎接的小客轮后,立马就感觉时间过得飞快,不过一会的功夫,眨眼便来到了略阳码头。"

第四百五十五章 愿者上钩

面对范旭冬和侯德榜的来访,李润石、伍翔宇、王凯等一票在略阳的土共中央高层,几乎全都提前来到了码头等候,以迎接客人。

作为早已闻名中外的实业家与化学家,范、候二人确实有资格受到如此的礼遇,当然,这也也与他们是首批主动到此的民主人士有一定关系。

事实上,若不是一行人来得实在太过急切,土共方面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准备措施,但还没等他们调来卡车前去接应,对方就已经抵达白水江了。

“范先生,侯先生,欢迎你们的到来啊,这一路上实在是辛苦两位了咯,我们小地方条件简陋,可不要见怪哦。”

几位客人刚一踏上地面,身子还在情不自禁地摇晃,李润石就一马当先地前去扶住了对方,然后亲切地和两人打起招呼来。

“李主席多虑了,我们喜欢这里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嫌弃呢。”范旭冬用着略带了点好奇的目光看了看眼前这位湘省老乡,同样爽朗地回应道。

在此之前,他可能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主动跑到一伙“叛匪”的老巢里,并和其中的“匪首”谈笑风生。

但这一路上的见闻,早已彻底改变了范旭冬的想法,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事业若想再进一步,最有希望的落脚点或许不在金陵,而是在这片崇山峻岭之中。

其实土共这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现在既然要发展统一战线,那么不仅是军队,工商界乃至文化界都是需要交往的,不交往又怎么会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呢。

一直以来,李润石都和党内的同志多次强调,如今的国内除了工农无产阶级和地主买办等反动派之外,还有大量的中间派。

同时,这些年因为国党长期的白色恐怖压制,不少人谈赤色变,加之某些左倾行动产生的不良影响,土共在外界的名声确实好不到哪去。

但革命事业想要取得最后的胜利,就必须通过一切可能的渠道,努力去争取更多的力量。

至少也应该让那些中立人士清晰地了解到土共的立场,而不是任由他们被反对派们蛊惑,进而让革命队伍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像这回给范旭冬送去半套资料只是初次的尝试,从效果来看确实不错,当然,打铁还需自身硬,如果没有土共自己拼出来的这些成绩,就算把人给绑来也无济于事。

如今李主席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已经逐渐成型,土共也开始转而使用这种更加成熟的思想作为指导,但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契机。

如果说与东北军的和谈是打开了军队的口子,那么范旭冬的到来则意味着土共即将与中国的工商界建立联系。

不过,民族资产阶级本身还具有正反两面的特点,尤其是在国党尚未暴露其反动本质之前,大部分工商人士的屁股,基本都坐在了金陵政府那边,单纯的拉拢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而且也根本没有必要。

所以土共选择的突破口也很有针对性,作为国内少有的重化工业从业者,范旭冬等人算得上工商业中的少数派,却又是最值得争取的对象。

永利碱厂从起家之初,便始终依靠其先进的技术来保证自身的竞争力,侯德榜的团队更是国内少有的技术研发队伍,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当下最先进的生产力,与土共可以说是天然的盟友。

若是没有程刚存在,毫无技术和人才储备的土共想要争取到这部分民主人士的支持,起码得等到抗战胜利之后才有可能,但眼下肯定用不了那么久了。

再说回来,上岸之后,由李润石和伍翔宇亲自作陪,双方先是简单地互相介绍了一下,然后众人便或是乘坐马车、或是直接步行来到了中央驻地。

这也是让几位客人感到诧异的地方,按理来说,共党既然有能力搞到数量众多的拖拉机,就连江上的木船也大多配备了动力,没道理连一辆像样的汽车也没有。

但事实就是如此,甚至连那几辆被用来接送客人的马车,都是办公室临时借来的。

而李润石等人除非要出远门,平日里基本就靠着自己的两条腿,当然也没有安排专门的坐骑。

这里一方面是略阳的地形狭窄,布局紧凑,除了位于深山里的几处特别基地,其他地方之间总共也没有几步路,尚且年富力强的诸位大佬,大多都觉得没有必要铺张浪费。

另一方面则是现实条件所致,机械车辆需要用于工程建设和日常生产,包括军队的补给也少不了那些拖拉机的身影,更不用说尚在襁褓中的装甲部队了,那玩意更是个吞金吸油的大头。

而马匹也是同样的道理,眼下机器毕竟还是少数,大头仍然以畜力为主,各个口子都急缺着驴、马、骡等牲口。

甚至就连养殖场都三天两头地打申请,提出要补充种畜,毕竟那些冷冻精子可是不等人呐,而李润石之前骑的一匹母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他送走的。

虽然诧异于这些高官要员们作风之朴素,但范旭冬这一路过来实在是发出了太多的惊讶,眼下都有些见怪不怪了,只是自己坐在车上,总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至于侯德榜这时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一边闻着空气中熟悉的刺鼻味道,一边眺望着远处山间飘散的烟雾,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那座山脚下应该有个硫酸厂,产量怕是还不低。”注意到好友投来的询问目光,侯德榜轻声解释道。

范旭冬听到后微微点头:“这也很正常吧,看他们现在这架势,搞几座工厂应该不难,你是想去看看吗?”

“对,我有种直觉,那个硫酸厂恐怕不是用的铅室法,这边连合成氨的技术都能搞到,没理由搞不到接触法制硫酸。”侯德榜继续说道,同时也不确定自己的直觉到底从何而来。

这位化工专家确实对一切先进的技术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虽然硫酸领域并不是他的专长,但他就是想去看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国内还没有引进接触法的厂子的吧?听说巩县那边似乎有点消息,但要建成起码也得等到明年了。”面对好友的执着,范旭冬的心里颇有些迷糊。

前面也有提过,这两年他一直筹划着在金陵建立一座合成氨工厂,而其主要产品便是硫酸铵,也就是时下俗称的肥田粉。

所以对于硫酸的生产,范旭冬肯定有所涉猎,自从晚晴洋务运动时期,津门机械局建成了国内第一座铅室法装置后,半个世纪以来国人都一直在使用这一技术批量生产硫酸。

但放到国际上,自1913年德国巴登苯胺纯碱公司(化工巨头巴斯夫前身)发明了改良的钒催化剂后,接触法就成了西方各国追捧的对象,而接下来的一战更是加速了它的推广。

但国内的技术水平显著落后于国际,这已经是被广泛接受的现实了,所以范旭冬还真没想过会在远处的山脚下出现一座接触法硫酸厂,而且还可能是全国第一座。

稍微恍惚了一会,范旭冬楠楠自诩地说道:“如果真像你猜的那样,那咱们在这可就有得还待咯。”

对他来说,这里有技术,有人力,又有官方充足的支持,简直就是发展实业的天堂,曾经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地方。

或许对于土共的立场还存在些许顾及,但技术和事业的诱惑,已经让这位怀揣着半生理想的实业家,开始心动了。

当然,这事也可以从另一方面来分析,掌握了如此众多先进技术的共党,难道就真会大方地将手中资料拱手送人么,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也会越多,这无论是在商场还是官场,都是铁一般的道理。

但偏偏就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作为一手创办了国内乃至全亚洲第一家制碱厂的工业带头人,范旭冬深知技术研发的艰难。

而在合成氨技术引进失败之后,他同样无法拒绝一个快速另起炉灶的机会,就更不用说旁边这位技术狂热分子了。

不再有丝毫犹豫,范旭冬转头笑道:“李主席,恕在下冒昧地开门见山咯,请问什么时候可以看看你们的技术资料呢?我们可是迫不及待咯。”"

第四百五十六章 土与洋的结合

“你们的路线是没问题的,优先发展简易的土法工厂,同时又集中力量掌握先进技术。

这两条路要是走好了,将来的前景肯定不可限量,不,光是现在就已经很厉害咯……”

半个月后,侯德榜坐在一条长凳上,以风卷残云地态势啃完了手中的玉米面窝头,同时还不忘与同桌的几人说上几句。

这些天他基本将土共在略阳的厂矿逛了个遍,而后者也相当大气地没有设置任何阻碍,甚至还专门派了一名高层负责此事。

虽然只有短短两周的时间,但这期间共党带给侯德榜的震撼却是怎么说也说不完,总之这位正当壮年的化工学家,心里的斗志是越来越旺盛了。

要说这共党的技术真就特别先进,其实也不尽然,按照侯德榜的估计,目前已经开始试运行的化工厂,大概也就是国际二三流的水平。

不得不说,设备都是他从未见过的好设备,个别核心部件的精细程度甚至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但工厂人员的知识储备以及操作经验都相当堪忧,严重拖了后腿。

当然,这所谓的拖后腿其实也是相较于国际一流而言的,毕竟哪怕是三四流的工人操作超一流的设备,产生二三流的效益,也比国内那些不入流的厂子要好得多了。

与此同时,除了那少数几座仍然在磕磕绊绊中前行的技术试验工厂外,真正吸引到侯德榜的地方,还有土共拿出来的那一系列成熟建设方案。

还是以硫酸举例,作为工业领域最重要的强酸之一,自从开启工业革命之后,人类就在不断开发生产硫酸的技术。

其实这些技术的原理都可以用一句话概括,燃烧天然硫磺或者硫化物矿石以得到二氧化硫气体,然后将二氧化硫中的+4价硫,氧化成为硫酸中的+6价硫。

前面产生二氧化硫的过程基本大同小异,关键是后面氧化反应的一步,这也是各技术之间最大的差异。

那天侯德榜的直觉确实没错,他所预见的正是土共最新建成,并应用了接触法装置的硫酸制造厂。

就原理而言,相比于传统铅室法的液相氧化,接触法实现了二氧化硫的气相催化氧化。

这一进步不仅使得效率有所提升,更重要的是可以直接生产出98%浓硫酸乃至发烟硫酸,而后者在化工和军工领域则有着极高的深度应用价值。

但与铅室法直接使用NO和NO2作为催化剂不同,接触法必须使用专门的催化剂辅助反应,可凡是涉及到这类玩意的工艺,放在眼下都算得上妥妥的高科技。

要知道,反应过程中随处可见的有害杂质,如矿尘、酸雾等,都有可能导致催化剂中毒,不仅会使得反正效率大降,催化剂的损耗更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成本因素。

所以想要将接触法成功投入应用,首先需要掌握高压静电捕集技术,对进入转化工序的气体预先进行充分的净化。

其次还得准备大量性能良好、不易中毒的钒催化剂,以及专门为催化反应制造的器皿设备,再配备复杂的监控仪器以及相应的工程人员,成本昂贵不说,技术壁垒更是高的吓人。

而侯德榜当然非常清楚发展高技术产业的艰难程度,虽然不知道土共为了引进这些技术和设备,到底付出了多少代价,但想来也是不轻松的。

而且这种投入还是持续性的,即便只是为了维持住工厂的运转,所需耗费的资源同样不可小觑。

不过以侯德榜目前观察到的共党实力及魄力,他愈发觉得这番事业成功的概率不会低到哪去,至少也要比国党好些,此想法着实刷新了他过去的认知。

此外,在这位的一生中,还有着被世人所公认的化工领域三大贡献,其中之一便是他为发展小化肥工业所做的努力。

所以并不用奇怪侯专家,在看到那些简陋的土法作坊后,居然会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投入的兴趣和精力,一点都不比高新技术少。

这种基于铅室法(或者其改型塔式法)的作坊式生产,所使用的设备并非由金属铅制成,而是直接用能够耐住强酸的陶缸——即农村常见的大水缸或者粪缸。

将这些由传统非金属材料制造的“缸室”和“缸塔”拼装起来,并在“缸塔”中填充碎瓷片、鹅卵石等作为填料,用陶瓷管作为导管,就成了最简单的反应装置。

而且其中所使用的原料也因地制宜,主要是农村土产的硫磺(或者硫铁矿)、火硝(即硝酸钾)等。

大致流程还是通过燃烧硫磺获取SO2,接着制得的硫酸再和火硝共热即可制取硝酸,同时制取硝酸的副产品硫酸氢钾又可以和火硝共热制取NO2,后者可以直接作为反应的催化剂。

这是在极简陋条件下生产硫酸和硝酸的最佳办法,在其他途径供应不足的情况下,可以为兵工厂提供了一定的火炸药原料。

侯德榜自然能够看出这种技术的军用价值远远大于民用价值,但在日本人对中原虎视眈眈的当下,谁也无法否认一个简易兵工厂存在的意义。

一座建设完成的土法作坊,在原料充足、运行良好的情况下,日产量基本在200400公斤之间(以换算100%浓度计)。

而历史上中国硫酸产量最高的年份(包括东北)是在42年,18万吨,换算成日产量,大约是500吨。

这中间所差的数量级确实相当惊人,但集腋成裘后,还是可以发挥出量变引起质变的效果,尤其是在国内后勤条件极为落后的情况下。

此外,更出乎侯德榜意料的是,土共拿出的方案成熟性极高,甚至完善到让他都觉得已经没啥改进的空间了。

要知道,这种土法生产本身就存在着大量天然的缺点,比如陶缸质量差,不能耐酸,生成塔一经淋酸并通入高温二氧化硫气体后,将很容易渗漏以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又比如塔内的填料如鹅卵石,也容易遭到强酸腐蚀,出现粉碎和膨胀的现象,并阻塞气路。

其他诸如酸雾泄露危害工人健康之类的问题,就更不用多说了,抗战时八路军的兵工厂里,硫酸车间的那些工人就没有几个牙齿完好的。

但这些隐患,或是经过巧妙的‘专业’设计,或是添加少量的‘先进’设备,基本都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改善。

乃至于其中的一些思路还让侯德榜觉得颇有借鉴价值,同时在心里感叹,这共党果然是人才济济。

尤其侯德榜还听说,类似的工厂几乎在全国各地的红色根据地都有配备,这些年来共党的工程师和工人们,一直都在致力于改进这些“落后技术”,并在生产实践中不断学习提高。

而略阳这边又承担了未来技术升级的重担,上上下下一条心,齐心协力搞生产,整个计划条理之清晰,目光之长远,更是侯德榜闻所未闻的。

再回到刚才的饭桌上来,就在侯德榜点评完土共的技术路线后,一直在旁写着笔记的蔡和申笑道:

“侯先生的建议我都记下来,后面一定会尽快转告给其他同志的,现在你还有什么其他要求或想法吗?只要我们能够做到,一定会尽量满足的。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些前两天积攒下来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能够麻烦你解答一下吗?”

既然在之前接下了去美国“取经”的任务,那么蔡和申自然就要想办法提前做些准备,正好现在又来了一位留美博士,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次机会。

所以这半个月里,范、候二人的接洽工作,基本都是由蔡和申负责,近水楼台先得月,后者也趁机学到了不少东西。

毕竟蔡和申非常清楚,虽然李润石等同志经常笑程刚轻佻、跳脱、不靠谱,但他们这几人都知道,那其实大多是些玩笑话。

正如程刚自己所说的,长达一个世纪的代沟可没有那么容易填平,因为思维方式差异而导致的误会,才是让他显得和其他人尤为不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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