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逆子,有点东西~」!”;
朱标和徐妙云,两人各自捧着一堆书籍,对视一笑。
在口是心非这一点上,
大概天下所有父亲都一样。
皇帝累了,
干脆坐在书房唯一的一张椅子上,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朱橚墨迹未干的《传习录》上。
“这逆子昨天又写了一本书?”
“传习录?”
“明阳先生?”
老朱没有先看内容,而是将封面翻开。
“心即是理?”
皇帝只看了第一章,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裂,
他本来还以为,这本书不过是朱橚游戏之作,
可是只读片语,皇帝瞬间直起身子,
这是来自于一个凡人,对圣人经典的尊重,
没错,心学之道,
就是圣人经典,
哪怕是它从未在世间出现,也无碍于他的价值。
“心即是理!”
“知行合一!”
“万物皆备于我心!”
“致其良知!”
“神而明之!”
老朱迅速通读此书,整个人冷汗直流,
心学和他信奉的理学相比,简直就是一柄利剑,扎在心间。
皇帝的脸色,随着书读下来,
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但明阳先生的理论,
却又让人有一种酣畅淋漓,当场悟道之感。
“父皇,您?”
徐妙云和朱标,看着皇帝状若疯魔的样子,有些担心。
当今大明天子城府极深,很少有这种喜怒形于色,甚至已经算得上失态的状态。
朱标试图上前,却被老朱一眼瞪回去。
“你们给我出去候着,不要打扰朕!”
徐妙云和朱标,被愠怒的皇帝赶出三昧书屋,
皇帝一人,在书屋里将《传习录》完完整整读了一遍,
“这逆子,是要让天下读书人,无路可走啊!”
将书籍放下,皇帝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淋淋的,
可是,胸中一口气,
却让皇帝堵的难受。
“心学,这又是一条圣人之道!”
“可却也是对朱子而言,最为大逆不道之道!”
“老五,朕若是没看过你的政经,这本书朕说不定会第一时间烧了!”
“可是,朕为什么隐约有种,被你说服的感觉?”
“知行合一?”
老朱想起朱子,这位起于北宋,但学说兴于北元,在大明朝也是被尊位至理,被公认为圣人的读书人。
理学对如今华夏,对儒林的影响,甚至可以媲美当年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天下士子,莫不是朱子徒孙,
可是这心学,就是冲着理学去的,
这个逆子批判的,就是朱子的理论,
皇帝虽然不以士子自居,可是他的治国理念,也是来自于理学,
大明对于礼教的推崇,正是这本书里隐约批判的。
正如皇帝所言,如果换成是几个月前的他,可能这本书已经付之一炬了,
但朱橚的潜移默化,老朱的思想。
也不知不觉改变。
用他自己自嘲的话语来说,他在和朱橚的【道争】之上,不知不觉找了对方的【道】。
所以今日接触心学的时候,
反而没有那么受刺激了。
但就算如此,老朱看完一本书,也是耗尽心力。
心学的可怕之处在于,你就算不同意它的观点,也不妨碍感受到它的魅力。
“如果说政经是你道的终点,这《传习录》就是你从儒家内部,分化天下士子,断程朱之学的利剑?”
“以儒家之法,破理学之道!”
“以圣人之言,为天下士子,解放思想?”
“老五,朕还是小看你了!”
老朱在书房,仰天大笑:
“¨々朕以为,你这辈子最多也是个旁门圣人!”
“可是,你是想堂堂正正,进入圣庙,让李善长,刘伯温之流,以学生之礼,对你顶礼膜拜?”
在儒教统一思想的华夏。
所谓圣人者,佛门,道门始祖算,那些以旁门之道封圣的人也算,
可是这些人加起来,
都不够一个儒家打,
儒家的圣人,才是站在华夏巅峰,供万千学子敬仰的对象,
圣人,万事之师,
哪怕老朱再敢想,都不曾想过朱家会出一个真正的圣人,
而且此人,竟然会应在老五这个逆子身上,
朱元璋的笑声,让朱标和徐妙云在门外,听得莫名其妙。
“老大,妙云,你们进来吧!”
老朱平复自己的情绪之后,
让二人进去。
“父皇,难道老五这本书,有什么异常之处?”
朱标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皇帝正在看的书。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皇帝将这本《传习录》递给朱标,朱标和徐妙云,翻开《传习录》、
就如皇帝一般,二人从第一个字开始,就被明阳先生的心学之说,深深吸引,
尤其是徐妙云,
她对心学的接受程度,远远超过于皇帝和太子,
若不是眼前翻书的人是朱标,
她就一把将书抢过来了。
心学之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是王阳明在理学发展到极致,对人的思想束缚,已经有点变态的时候,
提出来的一种针对的思想,
它并不是瓦解儒家的根基,而是从儒家的角度,去用另一种方法阐述对世界的认知,
反对盲目地服从封建的伦理道德,而强调个人的能动性,对于徐妙云这种本身有点叛经离道的种子,但又被礼教思想牢牢掌控的女子来说,
简直就是醍醐灌顶。
但是,徐妙云想起昨天之事,
又看到那未干的笔墨,
她脑海中闪现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那个整天说着程朱理学害人,就是得不到她的夫君,
不会就是因为这个记恨朱子,才创立心学吧?
哪怕知道这个想法如此荒唐,但以徐妙云对朱橚的了解,这还真有可能,
一个昨晚从徐府出来,气愤自己没有的手的流氓,
在这间三昧书屋里,化悲愤为力量,写下这部惊世之作。
“夫君,妙云该说你什么好呢?”
自己这个妖孽夫君,让徐妙云哭笑不得。
圣人朱老夫子,若是知道这本处处针对他的著作,居然是因为如此流氓的理由问世纯,
不知道会不会从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
朱标终于大概看完《传习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