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华缓了一口气,“报给江宁县,让他们把尸首捞走,其他都不必说。”
“要不要奴婢去周少监那里,好让他知道此事,让兵马司派些兵丁来护卫。”
李丽华想了片刻道,“与郭作善说说便可,些许小事不要去扰周少监,派来兵丁反而吓到客人。”
李屏儿应了又心有余悸的低声道,“娘亲,咱们还是不要招惹这些武人,他们在江北与流贼杀来杀去久了,做派便与那流寇一般,此番是杀这两人,下次就”
“这就怕了。”李丽华目光回到尸体上,“他就是要你如此想,这秦淮河上的恶人老娘见得多了,不过就会些此等下作手段,仍是不脱莽夫所为,此次仗着勤王讨好了梁老公,让他得意一时,待寻得时机,让那庞莽夫知道,这大明朝终究不是武人的。”
“办报社就是人的事,林坡你是复社士子,年来在报社做得甚好。”
江南时报的报社中,庞雨温和的说道,“此次本官准备将何总编调回安庆,但时报还是要继续办的,何总编跟本官推荐了你,让你留在南京主理报社之事。”
林坡是刘慎言的表字,他听完噗通跪在地上,“小人才疏学浅,不及何先生万一,只怕难堪重任。”
“林坡不必谦逊,你在报社数月,选稿排版已可独当一面,才具足任总编,本官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刘慎言呆了一呆,按照庞雨这个逻辑,如果再推辞,就是说老板看人眼光不行,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就此定下,你每月的月银先按十两,一年后再加,社中其余人事不变,午后何总编会召集大家公布此事,你先起来吧。”
刘慎言愣了一下,他以前只拿三两月银,没想到总编能拿到这么高, 他原本也没有打算坚决推辞,赶紧说道,“谢过大人抬举。”
庞雨让他站起身来,自己在屋中走了几步,“只是报社毕竟不是社,说到底是一门生意,跟人义气还是有些差别的,复社那边的稿子过来,哪些该发哪些不该发,林坡你心中要先有个计较。”
“属下都听大人的。”刘慎言又转向何仙崖,“还请何总编不吝赐教。”
何仙崖颔首微笑,这一点上他倒是绝不会藏私,报社的事情他早就不想干了,若是不给刘慎言交代清楚,以后庞雨说不定还让他回来。
将何仙崖调回安庆,倒不是庞雨考虑这个三弟的个人意见,而是此次复社事发,让庞雨对复社前景担忧,江南时报一直靠复社发展,版面上登载的内容又多为复社时,而何仙崖与他的关系过于密切,容易牵连到自己,这个刘慎言虽然是复社士子,但家破人亡,只能依靠庞雨,让他当报社总编,时报表面看来与安庆就无多大干系,能减少与复社关联的风险。
庞雨在窗前停下,这个院子在三山门外一里,很普通的一个院落,胜在场地宽广,是庞雨众多产业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跟赌档和钱庄所在的大中街比起来,就是城乡结合部,因为这里房租便宜,还有河道可以往外发运报纸。
楼下小院中人来人往,主要都是力夫,外表看来完全是劳动密集型产业,与化搭不上什么关系。这些力夫正在搬运纸张,这是报社用到的最大项,另外便是铜活字,因为报纸的时效性,需要用活字印刷,明代的江南地区大量应用铜活字,技术工人丝毫不缺,按月发刊的时候连图画都能印出来,倒不需要庞雨为技术问题操心,只是铜字造价昂贵,目前只备有常用字两千个,没有的便要向其他书坊租用。
目前发行情况尚可,沿着大江已经铺开,南京下游的数量每月都在增加,逐渐深入到社区和乡镇,阅读群体从士绅扩展到普通识字的百姓,这得益于江南地区识字率高,扬州等地已经有商铺打出招牌固定售卖,安庆印刷的部分主要针对长江中游,沿江的城市有一定影响力,但还没能扩展到普通的城镇。
此时的人对报纸的作用不太看重,而且一直是亏钱发行,所以虽然和复社联办了这么久,却从来没人对报社打过主意。对于庞雨来说,如果没有银庄的话,报社也是没有作用的,真正的赔钱赚吆喝,在目前情况下,对报社主要抓住财务和发行即可。
报社中其他的书手、账房、力役头目都是安庆调来,以前都由何仙崖指挥,现在让刘慎言当总编,给他的权力不会这么大,而刘慎言家破人亡,虽然是复社士子,但以目前复社的松散组织,是无法作为依靠的,庞雨是他安身立命的唯一靠山,这是选择他的原因。
“听说林坡在南京已安家了?”
刘慎言抬眼看了一眼庞雨,“确实安家了,贱内亦是从和州逃出的,小人家中亲友无人得存,亲事也就从简了,请了几位复社的社友还有何总编见证,便算完婚了。”
庞雨嗯了一声道,“那尊夫人该是江北人,在这南京可能过得习惯?”
听到这句话,何仙崖瞟了一眼刘慎言,按照大江银庄和百顺堂的规矩,里面凡管事的人都要将家人留在安庆,主要是掌柜和账房,现在又增加一个出纳。留人质也是此时的惯例,就是给东家的一个抵押,何仙崖的家人便都留在安庆府城。
刘慎言犹豫了片刻,他身体不自然的扭动了一下道,“贱内确实不惯于这南都。”
何仙崖快速观察一下庞雨,转头对刘慎言道,“安庆与和州同在江北,又有守备营镇守,林坡大可送往安庆,或许便过得惯了。”
刘慎言正要点头,庞雨出言打断道,“林坡家中被难,尚要传宗接代,不必急于一时。”
何仙崖闻言也不再说,刘慎言那媳妇是和州渡江时遇到的,何仙崖也曾看到过,脸上有一块疤,到南京后两人就住在一起,这种乱世姻缘是否可靠很难说,庞雨的意思是有个子女才好抵押。
不过总归是给刘慎言破例,他又要跪下道谢,庞雨挥挥手让他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何仙崖,庞雨随意的坐下道,“三弟放着南京这纸醉金迷之地不呆,此次回安庆可满意了?”
何仙崖先躬身一下,然后找到下首位置,“二哥知道我,从小就识字但是没耐性作学问,办这报纸本就为难,还要跟复社那些人打交道,跟吴应箕吵架也记不得多少次了,换了刘慎言来,他们间好说话。再者说这南京是留都,到处是官到处是绅,谁也不是好惹的,到处陪着小心,要小弟来说,以前县衙里面办事,大家都不要脸,倒不费心思,但南都这些官绅看起来都要脸,又不知实际要不要脸,对小弟太过复杂,还是回安庆自在些。”
庞雨沉吟片刻,“先前我也如此想的,百顺堂的事一团乱麻,但阮大铖指点一下找到了线头,乱麻便迎刃而解了。”
何仙崖陪着笑一下道,“百顺堂的事情,李丽华那里便就此放过了?”
“阮大铖开了口求情,李丽华背后还有周少监,只能警告一下。”庞雨说罢叹口气,“按照我最起初的想法,不管事情如何了结,都要取李丽华的性命,但形势如此,办事确实不那么自在。”
“若是李丽华还不知趣”
庞雨摇摇头,“梁老公那里现在拉上干系,咱们又单独送了三千两,这你是知道的,有他的照拂,想来李丽华没这胆子。”
何仙崖舔舔舌头,这次回安庆后的职务还没定下,但大致是在承发房和中军书两个地方,他感觉自己应该进入角色,当下又对庞雨道,“梁老公这边是不是送多了些,若开头给三千,后面走动时就不好少了这个数。”
“银子就是赚来用的,想起两年前桐城民乱时,咱们自己拿出命去博那三万两银子,现在早没影了,但赚来了一个守备营。” 庞雨喝口茶又自信的道,“这事三弟信我的,梁洪泰这边给得再多,也是有用的,只要有用就不说多,这是我最近总结的经验。”
“还是二哥看得明白,小弟以后要跟着二哥多学。”
刚说到此处,庞丁匆匆走进屋里,他看到何仙崖在,又停下不说,何仙崖见状连忙起身要走。
庞雨摆摆手,“三弟不是外人,以后也要在守备署里参与机密,说来一并听听。”
庞丁走近两步低声道,“阮先生派仆人来说,朝廷任命了新的南京守备,待建奴出关就要到任,让不要与梁洪泰走动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庞丁有些怪异的看看两人又道,“据阮先生说新守备是原来的户工总理太监,叫做张彝宪,因在京中被科道弹劾太多,这次才派驻南京。”注1:崇祯九年九月,张彝宪任南京守备。
“这谁也料不到。” 片刻后何仙崖有些尴尬的道,他又往窗外看一眼,“送墨的人来了,在下带刘慎言去验货,免得他以后不熟悉。”
他说罢匆匆下楼而去,留下奇怪的庞丁,庞丁一头雾水的看着庞雨。
庞雨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还有什么事?”
“还有江帆送来消息,是李屏儿在眉楼里听到的,复社的人在凑钱打通关节,蒋臣告诉吴昌时说少爷你有银子,想让咱们出三千两,江帆说请大人先有个预备。”
庞雨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放下呆了片刻骂道,“这些官绅果真复杂,不能等了,明日就回安庆。”
===第三百零三章 考核===
正午时分,安庆西北的石门湖上,十七艘漕船排成一路纵队,前后相连划过热气蒸腾的湖面。
“所食一米一粟,所领一钱一银,皆得自庞大人,取自万千百姓。因此护卫百姓是陆战兵天职,为达成此天职,陆战兵应成为最精锐的士兵,庞大人要求我听从长官军令,严守军律刻苦操练”
甲板上的陆战兵一起嚎叫着,唐二栓跟着动了几下嘴巴,虽然每天都要背诵,但他每次单独背诵时就脑袋一片空白,平时都是滥竽充数混过去的,幸好多次抽查背诵训令都没有抽到他。
“退缩的陆战兵死在刑场,唯向前破阵之勇者得活,陆战兵前,从无强敌!”
到这里唐二栓能记得了,跟着其他士兵一起大喝,“护!护!护!”
这是训令的结尾,唐二栓叫完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喉头有点发干,赶紧喝了一口水。
今日是陆战兵的第一次作战能力考核,以局为单位排名,据说会涉及到部分饷银,还有以后的军官升迁,所以大伙都颇为紧张。
这艘漕船上是一个旗队的陆战兵,回头看了一眼,旗总在后面跟船长和舵手在一起,这次考核也包括水营,他们三人大概是全船月饷最高的,看起来比其他人就更紧张,旗总不停的往右侧观察
右侧远处那艘挂着两面红旗的船是把总坐的,同时也是水营把总的坐船,一声炮响之后,上面旗号在挥动。唐二栓看不懂水营的旗号,但船长和舵手看得懂,船长大声下令,桨手拼命的划水,船帆也随之进行了调整。
漕船的队形开始变换,四艘一组向两侧分散,船长观察着前后船只,防止互相碰撞,舵工和船长不停的吆喝,让水兵调整帆面。
周围全都是船在航行,唐二栓也跟着紧张,跟其他几个队长伍长站在船两侧,手中握着竹竿防撞,听得右侧一阵喧哗,接着是轰的一声响,船上的人纷纷站起往那边看去,只见两艘船撞在了一起,桅杆剧烈的晃动了几下,上面站着的一个水手摔了下来,在半空抓住了一根固定船帆的缆绳,在桅杆下悬空摆动,引起又一阵惊叫。
“不准说话!有啥好看的。”
旗总噔噔噔的大步走到前甲板,抓着一根缆绳,脑袋偏来偏去的看了一会,跟旁边的唐二栓问道,“你眼神好,数一下,撞上的船是第几局的?”
唐二栓眯眼看了片刻小心道,“旗总,好像是四局三旗,三局一旗。”
说话间那两艘船已经减速,甲板上的士兵手忙脚乱的让两艘船分开。
“好事好事。”旗总转头对着船上喊道,“四局、三局撞上了,咱们一局跟二局争第一,上岸都利索些,谁也不准给老子拖后腿。”
唐二栓回到自己的小队,把人又点了一遍,小队中除了他只有一个伍长是老兵,陆战兵在和州侦查、浦口登陆和滁州战役中表现不错,获得了扩编的机会,原有人员在滁州伤亡过半,剩下的几十个人基本都升官了,由于军官实在不够,甚至还从陆营抽调了五人。
唐二栓是一局二旗队一小队代队长,因为渡清流河时表现优异,直接省掉了伍长的步骤,只等此次考核合格之后就可以转为正式队长。到时就可以涨五钱的月饷,但唐二栓并未觉得幸运,现在有十个人归他管,比以前当大头兵操心多了。
“幸亏没升成旗总。”唐二栓在心里想道,眼睛不自觉的又往旗总那里看去,旗总需要看旗号听鼓号,不但要懂小队的几种队形,还需要懂三旗队的队形,现在船只的队形变化,是从行军的长蛇阵转换为一字阵型,每艘船运送一个旗队,加上百总带的直属兵马,一个局就是四艘船,十七艘船上是所有的陆战兵,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向岸上投送兵力。这一点把总讲过,但唐二栓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顺次登岸和一次性登岸能有啥区别,左右都是那么多人。
“收帆!划桨!”
船长又在后面大喊,水兵喊着号子,把船帆缓缓放下,堆成了一叠,桨手拼命划水,后面的舵工把控着方向,船身加速前进,每局拉开距离后,内部的四艘船只也开始转换为线型,十五艘船只逐渐排成一行,向着岸边进发,相撞的两艘落在了后面。
前方是石门湖西侧的一片湖滩,只有少量的芦苇,漕船靠近岸边,桨手开始倒划桨,等到船速降低,拿竹竿的人将竹竿向前插,漕船陆续停下,陆战兵和水手一起将两侧的脚船放入水中,两个水兵抓住船沿的粗绳滑下,接着是陆战兵,每艘船一次可以运送六名士兵,但通常是运送一个伍。
漕船不是运兵船,也不是登陆舰,主要是为码头运送客货运输,一般是不带脚船的,水营的漕船刚改装过,用于非码头地段的登陆。
虽然有过几次训练,但转运的过程仍是出了不少问题,各船都有人员落水,第三局还有小船倾覆,混乱和紧张之中,唐二栓总算上了脚船,船身左右摇晃得厉害,他赶紧蹲低身子,等候其他士兵。
人齐后脚船摇晃着向岸边驶去,直到抖动后船头一扬,唐二栓知道是船底被污泥托住了,赶紧招呼一声,带头从船头滑入水中,脚下的淤泥吞没了他的膝盖。
湖滩上密密麻麻的身影,上百名陆战兵跳入水中,在淤泥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进。
“鞋子完了。”
唐二栓此时才想起,入水前忘记把布鞋塞到怀里,没有军官看到,幸好后面还有浮渡的环节,可以把鞋子洗干净,不用担心回营检查装备时被批,赶紧用旗枪柱在泥中,闷头往岸上跋涉。
“一旗的人跑前面了,咱们哪能输给他们,都赶快啊!”
旁边有人在喊,唐二栓转头看了一眼,是自己属下的士兵鲁先丰,他并不是老兵,扩编时才进入的陆战队,他似乎特别喜欢军队生活,体格强壮事事争先,就是脾气暴躁没能当成伍长,但像鼓舞士气这样的事情都是他在做,倒比唐二栓更像队长。
片刻后上了岸,唐二栓匆匆点了数,还好没少人,士兵们都在清理淤泥,动作快的已经穿好了鞋子。湖面上脚船往来,已经上岸的士兵为本旗队鼓动,刚上岸的大声报数,军官喝令声不断,岸上热闹非凡,附近田里有些农夫听到了都远远的观望。
等到最后一批人登岸,二旗队列阵完毕,旗队长点齐了数,飞快的跑去百总处汇报,其他两旗和直属人员随后点齐,百总一点不耽搁,一声哨子响后全局沿河向南快速行军,有些上岸晚的,一边单脚跳着一边赶紧穿鞋。
鞋子里面滑腻腻的,唐二栓又不敢脱下塞在怀里,闷着头大步往前赶,这五里路平时对他不算什么,但这双鞋今天有点碍事,还不如打光脚。
轰轰的脚步声中五里路很快跑完,唐二栓途中还是记得检查队伍,最主要是不要有走掉的,否则又是个大错,到最后点数的时候少了人成绩无效,把总不抽死他是不会罢休的。
到了第一局的停止位置,百总大声嚎叫,旗手挥动起来,全局停步列队,他们是第一个赶到的局,士兵将间隔距离拉开,众人急促的喘气,百总没有立刻下令,而是一直关注着后面,他得让士兵稍作休息,正好后面还没追来。
唐二栓身上穿着皮甲,是在南京时发下的,后来就一直穿着,比以前试过的锁子甲轻很多,也没鳞甲那么闷,虽然已是十月,但这两日正好气温又高了一些,此时一番奔跑仍是闷热难受。
调息片刻后,第二局的旗号出现在道路上,百总吹响哨子,接着旗队长一通嚎叫,全局一百余人全体冲入左侧的河水中。
这条河是石门湖通向皖河的水道,水流比较平缓,这一段的水面宽约五十步,水深需要浮渡,一百多人将河面搅得水花翻腾,就像开锅一般。
唐二栓单手侧身游着,把旗枪贴在身侧举高,给士兵指示位置,也避免戳到旁边的人,眼前被水流模糊,划几下又要抬头点人数,但到处都是水花,一时哪里看得清楚。
扑腾到了对岸,队形有些散乱,唐二栓匆匆站上河沿,把自己的旗枪竖起,让队员尽快集合。
不等落汤鸡一般的陆战兵列队,一波箭雨从天而降,砸在他们的头盔上砰砰闷响,还有一队骑兵在侧面跑动。
岸上五十步外是一排弓箭手,唐二栓面前啪的落下一支,箭头重量和普通轻箭更轻,而且不是尖簇,上面还包裹了一层布,唐二栓经历过清流河战役,总觉得和真的弓箭差别还是挺大的。
但即便这样,也足以让大批的新兵惊慌失措,有被箭支砸中脸颊的,顿时捂脸惨叫,水边一片大呼小叫,军官嘶哑的叫喊着,踢打拉拽那些混乱的新兵。
“都给老子上来,这箭射不死你个王八蛋!”
喧哗声中,鲁先丰的声音清晰的在旁边响起,唐二栓回头看去,只见鲁先丰正在拖人,顿时一个激灵,赶紧把旗枪插入泥中,自己回到河水中,认出自己小队的人就拉拽上岸去,让他们在旗下站好。
对面射来的箭矢持续着,有时抛射有时平射,唐二栓一边拉人一边在心中咒骂,陆营的弓手水平不佳,平时都是只要求远不要求准,从没觉得他们像今天这么准过。
按照演习的步骤,他们需要点齐人数后才能发起攻击,以进攻阵型冲到弓手的位置,将一排稻草人打倒才算结束。
在一众军官和伍长的努力下,河水里面没人了,唐二栓再确认了一遍,旁边的河水里面也没人了,才赶紧回到自己旗枪下,各旗队队形有些混乱,但旗总的认旗举起来了,每个旗队的图案都不同,十分好辨认,一个局的阵线不长,士兵很快就会找到自己的队伍。
拿到旗枪的时候,鲁先丰拉着他慌张的道,“二伍少了一个。”
“啊!?”
“报大人,演习到此时止,镇抚兵已在各处捡到各部丢失的武备共三十二件,其中兵器十三件,各局皆有。陆战二局在第一位,受伤一人,三局在第三位,受伤两人,四局无人受伤但落在最后,一局已落到第二位,受伤一人还有失踪一人。”
一百步之外的游击红色认旗之下,庞雨听了杨学诗的汇报微微点头,今日是陆战兵全司作战能力检验,也是一场演习,领兵已有一段日子,庞雨知道当兵远远不止拿刀砍人,损失兵员也不止在战场,这次抽调了陆营兵力,尽可能模拟陆战兵的作战场景,让士兵多少获得一些作战经验。
“在何处失踪的?”
“就在前面渡河的地方,渡河前点名时还在,第一局的伍长以上都下河去搜寻了。”
庞雨没有多说什么,陆战兵和水营在大江上训练时也不是没死过人,但这么短的浮渡若是死人,就有些说不过去,因为挑选兵员的时候都是检验过水性的,最差的也能游五百步。
“让这里精通水性的都去帮忙,陆战队其他局的检验照常进行。”
杨学诗有点心虚,虽然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但毕竟是他负责此次检验。他听了赶紧召集附近会水的士兵,很快往一局的位置去了。
河里参加寻找的人越来越多,陆续有军官往下游走,看起来那失踪士兵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