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城百姓能逃的都逃了,周边商路断绝,连船只都不愿意从谷城江面过,县城百业凋敝,田地无人耕种,阮之钿趴在地上,哭诉倒也情真意切,现在连戴东旻也觉得,再让阮之钿供应本色有点不切实际,就算阮之钿本领滔天把粮食凑齐了,那也运不出谷城,多半反帮了八贼。
“阮知县先起来吧,你为难处本官省得,本色之事本官另行料理。谷城飘摇之地,你先回城中安民要紧。”
阮之钿又在地上趴了片刻,才心有不甘的站起身来,抽抽噎噎的站到了一边。
戴东旻又转向庞雨和左良玉道,“左帅和庞将军留驻于此,是为襄阳百姓援剿而来,行坐二粮按照朝廷体制,本官定会尽力筹措,不会短少了兵将。”
“左某信得过戴军门,不过这位知县说得有理,八贼这狗贼老子最知道,早些想法子剿了他的好。”
戴东旻苦笑了一下,朝左良玉点点,但没有说话。
左良玉见状,随意的朝戴东旻拱拱手,“某省得,若无他事左某便先走了,若是戴军门要用兵,可以带信来。”
庞雨今天也基本谈妥了,便随着左良玉一起告辞,等两人出得大堂,那阮之钿也跟了出来,他赶到庞雨身边急道,“请庞将军救谷城百姓。”
左良玉奇怪的看他一眼,庞雨连忙解释道,“这是下官的旧识,阮知县是安庆人。”
左良玉嘿嘿笑了一声,“阮知县你大为不妙,想保着性命,正当求你这乡党。”
他说罢径自走了,庞雨转头把阮之钿拉到大门外,那阮之钿鼻头红红的,满脸都是悲愤。
这位阮之钿确实是庞雨的乡党,而且还是阮大铖的远房堂兄弟。庞雨心中也是奇怪,自己与阮大铖好像特别有缘,在桐城也就罢了,走到湖广驻个军,还能碰到阮家亲戚。
阮之钿的曾祖是阮鹏,是阮大铖曾祖的亲兄弟,算起来两人是远房堂兄弟。桐城民乱的时候阮之钿在怀宁,没有跟庞雨打过交道,庞雨升任守备之后,开初跟皮应举打得火热,随他见过安庆不少士绅,其中就有阮之钿,因为有阮大铖的关系,互相要熟悉一些,但也仅限于此。现在离安庆一千多里的地方再见到熟人,关系立刻就亲近了不少。
这位安庆老乡运气既好也不好,崇祯皇帝总觉得科举出来的官员办事不卖力,决心打破资格用人的格局,陈启新就是其中典型,武举当了文官垄断的六科御史,更让张任学这个进士当了武官,都是打破官场惯例的事情。但这样的特例太少,还不足以满足皇帝的需求,于是另开贤良方正科,让信得过的人推举民间才子,然后破格任用,官职往往给得不小。
蒋臣就是张溥运作的,从白身自接到了户部,阮之钿同样走的贤良方正科,则是刘若宰保举的,由白身直接当了谷城县令,这是运气好的部分。运气不好就是他正要上任,张献忠前脚就先到了谷城,连比较钱粮的机会都没给阮知县留。
阮知县心中肯定后悔不已,百姓还可以跑路,他现在是想走也走不了,城边还有一个不定时炸弹,处境就跟去年的朱家相一样,朱家相好歹还能期待城外的官兵救援,阮之钿连这个盼头都没有。
他只能找巡抚哭诉,希望戴东旻带兵把张贼杀个干净,但戴东旻也无能为力,庞雨这个能打仗的小老乡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庞将军明鉴,那八贼断了河东的津渡桥梁,河西断无一个兵,谷城是肉在砧上,城中上万百姓身家性命在此,下官这心里……”阮之钿抹抹眼泪,“自打得中贤良方正科,一心想的便是不负圣恩,好好造福一方百姓,谁知甫到便是这般模样,县城之中人心惶惶,更说流寇最是要杀衙门中人,弄得无人敢到衙门当值,不说胥隶刀笔,连扫夫煮夫都无人应募。”
庞雨也有点头痛,倒不是因为八贼难打,熊文灿担心驻地太近生事,不许各营过河,谷城目前几乎成了西营的自留地,谷城官民却走不掉,说是砧板上的肉十分贴切。
“阮兄勿要过于担忧,八贼眼下等着招安,他万不敢对你动手,阮兄可以先行招募社兵有个预备,在下派员指点守城之法,本官有一营劲兵在此,自会密切监视八贼,若有风吹草动,一定前来救援,八贼绝不是在下的对手。”
庞雨说这话时非常自信,八贼目前的战力实在不高,难度在于他们高度的机动性,真上到战场上,稍微靠谱的官兵就能打败他。
但阮之钿似乎并未被这信心感染,他眼睛红红的看着庞雨,“谷城比不得桐城,连城门都在贼子手中,又如何守得住城。安庆兵马天下强兵,贼是定然不是对手,但谷城到襄阳一百四十里,还有汉水相隔,一旦有事又如何来得及救援,下官代谷城百姓求将军到谷城驻兵,哪怕在河西也好。”
“这……熊大人有严令,阮知县有没有法子让在下过河驻兵?”
阮之钿呆了半晌,木然的摇摇头,庞雨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再劝解,张献忠选择谷城显然也是深思熟虑过,这里既有屏障又有退路,赞画司弄了两个备用计划,其中最难的都不是如何攻击流寇,而是如何克服汉水这道天堑,真执行起来的时候,恐怕确实如阮之钿所说是来不及的。
阮之钿似乎突然便泄了气,他抬头看看庞雨后低声道,“下官一辈子想着当官,终于得了圣恩授事一县之地,谁成想甫到便遇流寇,落个守土有责,既是命数如此,为之奈何。”
他说罢拱拱手,落寞的转身在门前上马,向着城外去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试探===
“崇祯二年十一月建奴入畿辅,崇祯三年五月出边,持续七个月;崇祯五年五月入宣大,六月出边,持续只有一个月;崇祯七年七月再入宣大,闰八月出边,持续两个月;崇祯九年七月入,九月出边,持续两个月。洪山口、龙井关三路入边,至遵化合营,过
通州至京师……”
襄阳城西一座大宅,未被烧毁的一间瓦房中,谢召发拿着整理的文册,用一根树枝指点着挂在墙上的地图。这幅地图是庞雨修改过的,主要是北方的边防地图,庞雨凭借着记忆画出了大概的形状,再结合实际的区划标注,庞雨拿不到兵部的九边图,还是方以智找了一份他爹编写的资料,给赞画司参考,进军路线则来自多年的邸报后,好不容易制成。即便如此,在场的军官仍是一头雾水,特别是谢召发不停的崩出新的地名,
这些大江边的南方军官完全没听过,他们也想象不出九边外的草原是什么模样。
好在赞画司的助手将几个红色绸条作的箭头贴上了地图,第二次入寇线路则换成了蓝色,一刻钟之后,谢召发讲解完毕,红色的绸条覆盖了京师及宣大地区。
谢召发放下树枝落座,庞雨等这些军官消化了片刻后问道,“方才谢司吏讲了这些时候,各位听出什么门道,想到的都可以说,千总每个人都要讲。”
会场中安静了片刻,众军官互相看了一会,都不愿先说话,庞雨正要点名的时候,对面的铁匠先站起来。“建奴入边,两三年一次,最早五月最晚十一月,崇祯二年持续最长,之后皆只有一两月,今年离上次又是两年,怕是该来了,入口在五月到十月之间,持续两月
左右,属下就听出这些。”
“你觉得最大可能是几月?”
铁匠偏偏脑袋看着地图半晌,“七月。”
庞雨点点头,招手让铁匠坐下,又看向姚动山,姚动山站起想想道,“按这几次入边线路,建奴走得不如流寇快,但打下的城池比流寇多。”
“你猜测是为何走得不快?”
“兵力众多,比流寇抢得更细致,也不怕官军追剿,想来是战力比流寇高许多。”
“说得不错。”庞雨又让姚动山坐下,点了陈如烈的名字。陈如烈起身后把手从下巴拿开,“建奴入边多分三路,入边之后汇合再分路抢掠,兵力较分散,我们可选一股打,但属下最想知道的是建奴的步骑兵种,谢司吏方
才没说到。”庞雨转头看看谢召发,谢召发赶紧补充道,“建奴兵种赞画司未得详情,主要是庞大人与左帅、陈于王等辽镇出身将官交谈而来。建奴主力为真夷八旗,多是骑马步战的甲兵,其中最强的是白甲兵,披甲可达两三层,用于破阵摧锋,也有用于骑战的真夷披甲轻骑、蒙古旗轻骑、外藩蒙古轻骑,这些轻骑数量众多,有披甲的有不披甲的,所用马匹强于官兵,数量最多的是包衣,这些人有刀枪等兵器但不披甲,战力不高,勉强算是轻步兵,同时还有部分火器兵。也就是说,建奴与
咱们奇兵营相类,具有重甲步兵、披甲骑兵、轻骑兵、轻步兵、火器兵等兵种,甲仗器械精良,而且数量庞大。”
听到此处,房中的略有些骚动,他们以前接触的都是流寇,基本算战力的只有轻骑兵,轻步兵多半是厮养担任,属于送人头的,而建奴则具有完整的兵种配置。庞雨敲敲桌子,等安静后说道,“方才姚千总说建奴走得慢,确实比流寇走得慢,流寇马兵跑路的时候一天两百里,突袭城池一日可百里,但建奴不会,这与他们的兵种配置有关,而且他们的队伍也更庞大,抢得更仔细就要携带大量的车架,所以他们的机动力无法与流寇相比,但这是混合时的形态,若是建奴轻骑单独行动,同样可以达到流寇的水准。大家听了建奴的军队不用去害怕,如果仔细分析建奴构成,与流寇实际相差不多,是同样混杂大量的厮养和后勤队列的形态,而
且他们还要抢掠人口财帛,入边后一路携带大量人口和辎重,其队伍笨重而庞大。而我们是职业军队,比他们更高效灵活,该害怕的是他们,王增禄你也说说。”
王增禄站起身来,又偏头看了地图,“属下仔细看了建奴行军的路线,几乎没有重复的地方。”
庞雨赞许的道,“细说一下。”王增禄走到地图前面,用手在那些绸条前指点,“几次入寇线路,都从不同的边口进入,之后抢掠的线路,不与之前重复,建奴的路线是仔细选择过的,可见他们
对宣大及畿辅情形颇为了解,或许跟流寇一样善用谍探。”
“那他们为何如此选择?”
“跟流寇差不多,为了抢更多东西。”王增禄转身向庞雨恭敬的道,“凡上次抢掠过的地方,再去就所获不多了。”
“那也就是说,这次建奴不会再去这些区域,那么各位觉得,这次建奴会攻略那些地区?”
王增禄立刻道,“山西或京师以南北直隶。”
“为何不是陕西?”
“陕西流寇肆虐多年,建奴不会不知道,他们去陕西抢不到多少东西,而且那边更远。”庞雨示意王增禄坐下,自己起身走到地图旁边,看着屋中的军官道,“汇总各位的意见,今年建奴必定会入寇,时间选择在五月至十月之间,最可能是七月,持续
时间应在两月左右,入寇的地区在山西或京师以南的北直隶,如果我们要勤王,我们最好的选择,是在他们入寇之后,集中兵力攻击一股混合形态下的分兵。”陈如烈在月要入寇,那朝廷应当现在就调动各处兵力汇集,好以逸待劳,否则到时走上千里地过去,
人困马乏的怎生打。”庞雨点点头,“照道理是如此,上次建奴入寇,咱们在浦子口,差点就要千里勤王,可见兵部是没有预计的,但咱们自个得有预计。今年已与往年不同,八贼和刘国能都招抚,其他河南各家流寇亦来人求抚的,表面看来寇患便平息了,眼下却不能调走,还得看着这几位,但一旦真的入寇,兵部手忙脚乱,必定会调动咱们
。”
姚动山骂道,“八贼哪里是安心求抚,兵部若是要调,可以先调八贼打建奴,看他个狗贼去不去,不去咱们先剿了他,再去剿建奴。”
铁匠和陈如烈都同声赞成,其他把总级别的军官低声议论,王增禄和谢召发正襟危坐,没有参与讨论。庞雨没有理会,等讨论的声音低了之后,径自继续道,“若是入寇之时,八贼没有复叛,我们多半会去勤王,届时我们需要穿过河南,除了对后勤有所预备外,各
位将官也需要做好预备,在平日的训练中按照新下发的大纲,加强训练与此类混合兵种作战的准备……”
此时庞丁出现在门前,他快步来到庞雨身边低声道,“郭先生来了。”
“是不是要紧事?”
“要紧,好像是张献忠接受札付的地方定了。”
……
“沔阳港?”
郭先生看着庞雨点点头,“熊大人定下让张献忠在沔阳港接收札付,大人的意思,希望将军同去,以彰朝廷威仪。”庞雨飞快的在心中搜索了一下,襄阳附近的兵要地点他都有巡查过,立刻就可以确定,这个地点绝对不是熊文灿定的,而是张献忠定下的,因为他不敢来襄阳就
抚,分明是害怕官军设局引他前往。至少也表明张献忠就抚之心不诚,对朝廷处处防备。熊文灿为了一个招抚,连就抚地点都完全由张献忠决定,这一切都源于三月平贼的压力,似乎在多次试探之后,已被张献忠摸清了底细,现在完全被八贼牵着鼻
子走。三月平贼似乎可以交差了,而且庞雨可以猜到,要求张献忠当面接受札付的,应该是兵部或者皇帝,以此来测试张献忠求抚的心意,不过兵部也不会细致到连地
点都定明白,这就给了张献忠和熊文灿灵活处理的空间。沔阳港在谷城县治以南六十里(注:见《谷城县志》),距离襄阳约八十里,而且是在汉水以北,张献忠就不用过河来,官军目前都在汉水另一边,如果要埋伏
他,兵力不能少了,需要将军队渡过汉水,那就很难瞒过西营的哨马。熊文灿目前是骑虎难下,哪怕张献忠定在谷城县治,庞雨估计熊文灿也只能接受,但熊大人并非完全没有担忧,毕竟张献忠是个杀人如麻的巨寇,杀过的朝廷官
员数也数不清,不会因为他是大官就下不去手。就这般去沔阳港提心吊胆,所谓彰显朝廷威仪,不过是个托词,主要是需要庞雨带兵护卫。
庞雨立刻道,“请先生放心,在下定然挑选精锐,绝不落了朝廷颜面。”
郭先生微微一笑,“那庞将军就先预备一下。”庞雨赶紧又接着道,“熊大人殚精竭虑方成抚局,天下百姓有盼头了,只是此去沔阳港必定兵马往来不少,下官提议先与西营人等有所联络,言明兵马行走路线及
到达日期,以免与西营起了误会影响抚局。”
郭先生思索片刻后点头道,“庞将军思虑周到,此事由老夫安排。”
庞雨朝庞丁给个眼色,庞丁连忙从衣袖中递过一张银票,那郭先生一愣,他本是来找庞雨办事,没想到庞雨还给银子。
“先生为苍生辛劳,这是在下代天下百姓谢先生恩德的,请先生万勿推辞。”
郭先生哎一声,但也没有银票还回,他需要听听庞雨的要求。
庞雨低声道,“在下还有一个浅见。”
“庞将军请说。”“听闻谷城近日已是商路断绝,不但百姓买不到米豆货品,连西营也无处购买,西营兵马上万,谷城本地米豆是养不起的,没吃的用的可不行,长此以往就怕弄出
是非来。”
郭先生严肃的点点头,“确实如此。”“究其因,乃是那些行商不知西营是实心就抚,总是把他们当做流寇,所以没人敢来,还得靠咱们官家自己来办。沔阳港在汉水西面,若是能让在下的水营以后长驻于此,可从水路恢复商货往来,立时便救了西营的急。”庞雨停顿一下,“眼下汉水西面,还无一个官兵,跟西营还是生分了,弄得大家互相防备一般。在下的
意思,沔阳港内西营也可驻兵,这般更好往来,合练也方便,张献忠以后要剿贼自赎的时候,才能协作无误,有劳郭先生在熊大人面前分说明白。”郭先生眯眯眼睛,沉吟了许久没有说话,庞雨知道他在权衡其中的利弊,最大的担忧不过是张献忠复叛,但沔阳港这个地方距离谷城有六十里,不至于太过刺激
张献忠,庞雨特意强调是水营,而且可以和西营混守。
在汉水以西的据点,对庞雨十分重要,张献忠盘踞白沙洲,北面和东面都是汉水,西面是山区,也是他的主要退路,南面的沔阳港则可以威胁到这条退路。张献忠在谈判中不断试探出了熊文灿的底线,这次也是庞雨在试探张献忠的底线,张献忠眼下能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他谈到这个程度,付出的沉没成本也不小
,西营补给匮乏,周围官兵云集,他立刻复叛的可能并不高。
沔阳港的威胁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在一个合适的程度上,如果熊文灿点头而且张献忠不复叛,那庞雨好歹算在西岸有了一个据点。
郭先生抬头仔细看了看庞雨后微笑道,“庞大人思虑周全,若是混守的话,老夫以为张副将该是同意的。”
“有劳郭先生了。”
郭先生未再多说,上马出营而去,庞雨转身立刻回到屋中,翻出赞画司的地图,再次确认了一遍沔阳港的位置。
庞丁在旁边道,“少爷,咱们跟流寇混在一起,是不是可以做他们的生意了。”“生意自然要做,但我更想早些逼反八贼。你可知道,左良玉上次也跟我说,建奴今年必定入寇,而且规模远超以往,这他妈人人都知道的事,偏生没法准备,就
是八贼和刘国能牵制。”
“那只派水营去港口,还跟流寇混守,那真有事时,怕水营打不过那些贼子。”庞雨哼一声站起,“水营自然是水营,那陆战兵也是水营。”
===第三百九十二章 面见===
谷城沔阳港,距离码头五十步外的河岸边,打着赤膊的汪大善蹲在地上,守着面前的衣物和腰刀,眼睛则看着不远处的水花翻腾,小娃子的脑袋从水花腾起,用
手将脸上的水珠一把抹去。
“这次有多远?”
汪大善恭敬的道,“小老爷能游三十步了。”
小娃子游到岸边停下,“过寻常河都够了,就是潜不下去,怕狗官兵用箭射,你怎生潜得下去。”
他边说边上了岸,露出身上三处刀剑伤疤,河水哗哗的流下,汪大善赶紧的双手奉上衣物,“小人也不知道,想着潜就下去了。”
小娃子闷头想了片刻骂道,“没用的东西。”
汪大善呆呆的低声应了,小娃子自顾自的穿好衣服往码头走去,汪大善跟在身后抬眼往四周看去,面前的这条汉水不小,总让他想起老家的大江。跟着八老爷在谷城安顿下来后,这段日子跟其他百来个厮养在给刘老爷造房子,总算不用东奔西走,哨里管得却越发的严,没有长家带着连营区都出不了,到沔
阳港还是汪大善第一次出营,是刘老爷带队,说是八老爷要在这里见大官,需要先来看看能住下多少人马。码头上只有两艘小船,不知道刘老爷在哪里找到的,只有几个会水的流寇在上面。这个港口里面原本有些商家,但全都跑了,货物什么的都没有,汪大善不知道
来这里有什么用处。
八老爷说的平买平卖,但没有哪个长家会真的平买,百姓都不是傻子,特别是那些商人更精,西营还没到就跑光了,现在江面上连艘船都没有。
码头上突然一声大喊,“有船来了。”汪大善抬头望去,江面上成片的帆影,一艘漕船领先船队,挂着官旗直接往码头而来,港口内喇叭连响,各处的长家都取了兵器,小娃子拿了弓飞快的跑去,汪
大善将箭插捧着,跟在小娃子身后赶到码头,接着二蝗虫也到了。
刘老爷大步从后面赶来,站在码头最前,旁边还有一名书生模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