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是有军官牺牲了!
一想到这些,滕毓藻的心情也不由为之一沉。
虽然滕毓藻没有询问前锋军成立以来的阵亡士兵的数字,可他知道,从天津《北洋武备学堂》那一战开始至今,阵亡的士兵数字恐怕要接近两万人,一想到这个惊人的数字,滕毓藻的心情就变得沉重无比。
可打仗总是要死人的,尤其现在可是抗击外敌入侵啊!
滕毓藻从不认为他是在为这个满人朝廷在打仗,他是为了这个国家和民族在同列强作战,尤其这其中还有后世被国人恨入骨髓的东洋小鬼子在里面,战死疆场,就更是值得的。
滕毓藻正要出声招呼,王德成已经看到了滕毓藻,急忙一拉刘十九,向他示意滕毓藻的位置,刘十九这才尽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有些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滕毓藻努力驱散心中的伤感,笑着说。
“大哥,今晚论功劳,你们突击纵队可是立了大功了,突击纵队,简直就可以称做猛张飞了,三处战场你们都是主力,是阵阵少不下啊!”
“可是,打了这么大的胜仗,你怎么还不高兴啊?是部队的伤亡太大?”
刘十九有些尴尬地说,“谢大帅夸奖,我们也就是多杀了几个洋鬼子罢了,当不得什么功劳,今晚这一场大战,我们突击纵队的伤亡确实不小,伤亡了三千多人,已经差不多有三成的数字了。”
伤亡近三成,这个数字的确不小,滕毓藻轻叹一声笑着说道,“没关系,等到咱们从西城冲出去,营务处那里的新兵一到,我优先给伱们补充。”
滕毓藻又看向刘元寿,“延年,今晚你的表现很好,我要给你记上一大功,你这又是因为什么不高兴,也是因为伤亡太大吗?”
刘元寿没想到滕毓藻忽然会问起他来,可是滕毓藻的问话他又不能不回答,甚至他还不敢不据实禀报,不有涨红了脸,神态也变得极为忸怩起来。
而刘十九也突然变得十分尴尬,甚至看得出,刘十九甚至有想要尽快离开这里的心思。
这不由让滕毓藻更加好奇,笑着说道,“延年,你是当初我招入最初那一营的佼佼者,我不仅曾经做过你的教官,是你真正的老师,现在更是你的长官。”
“我一向很看好你,你也是那一营中,出身武备学堂的人中,仅次于那几个协统的高级军官,你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事情还要瞒着我。”
刘元寿知道再不说出实情是不行了,只好吞吞吐吐地说道。
“回答帅话,我倒不是因为部队伤亡过大,我这是因为刘协统带部队赶去伏击区域时交代我,告诉我要给战死的那些兄弟们报仇,要我不要”
“可库克曾经在咱们《北洋武备学堂》做过教习,说起来也是我的师长,他要率部投降,我没忍心下手,就接受了他的投降,抓了一千多个德国俘虏.”
虽然刘元寿说得吞吞吐吐,可滕毓藻已经听明白了,这一定是刘十九因为刘元寿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将德军杀光,反而一下子抓了一千多俘虏,为此感到十分不高兴,这才没给刘元寿好脸色。
虽然滕毓藻很反对杀俘,不只是因为前世的理念心理在作崇,还因为滕毓藻真的很担心,一旦前锋军杀俘的事情传开,估计所有联军在和前锋军作战时,都会拼死抵抗,从而给前锋军平添许多伤亡。
由于下面的这些协统们,都对他不杀俘的命令阳奉阴违,总是寻找各种理由,干掉那些俘虏,甚至刘元寿也是如此。
滕毓藻现在,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他也要考虑这些将领们的感受。
不过,这一次刘十九还真不应该给刘元寿脸色看,这个库克不仅是刘元寿的老师,甚至也是滕毓藻的老师,要下这个手,不要说刘元寿不能做,他滕毓藻也同样不好做。
而且,滕毓藻的前锋军里的军官们,有很多都是他的学生,滕毓藻现在也需要靠着师生之情,来维系这些人的忠诚,对于这个库克,他更需要谨慎处置。
滕毓藻笑着对刘十九说道,“大哥,不准杀俘,这是我的命令,更何况这个库克不仅做过延年教习,也曾经是我的教习,他教过咱们前锋军里许多人。”
“咱们华夏可是礼仪之邦,对于这个人,还是要给与优待的。”
刘十九尴尬地笑着说,“大帅,我们突击纵队一向严格遵守大帅不准杀俘的钧令,哪里会杀俘呢,我只是觉得这些洋鬼子太没骨气了,才炸了他们几炮,这他娘的就投降了.”
滕毓藻见刘十九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笑着点点头。
“大哥,延年的能力你也知道,我是一定会大用他的,只是想着要他先帮着大哥把突击纵队带出来才放在你这的”
滕毓藻的话很清楚,那就是告诉刘十九,刘元寿早晚也会成为他们这些协统、纵队长一类的人物,还是要好好相处,以免日后生分。
滕毓藻的话刘十九不会不明白,所以滕毓藻也是点到为止。
不过,这话听在王德成和刘元寿的耳中,两人的心思就不一样了。
滕毓藻的话,刘元寿心中感激无比。
而王德成,则是一脸羡慕地看向刘元寿。
只有朱开山,咧着嘴呵呵笑着,似乎丝毫不对刘元寿日后的光明前途感到一丝的羡慕。
“延年,我现在不方便见库克,你代我问候他,然后就把他放了吧,让他替我给他们即将赶来京城的瓦德西元帅,他必须要约束联军完好保护紫禁城,否则,我将杀掉所有德军俘虏.”
第348章 打在棉花上
滕毓藻继续叮嘱着刘元寿,“还有,其它列强各国军队也都要遵守我的这一要求”
“否则,他们的俘虏也会得到同样下场。”
京城,滕毓藻是一定要撤出去的,他绝对不会在这里同联军死磕到底。
刘十九忽然说道,“大帅,东城这一战,咱们就灭了洋鬼子两三万人,咱们又有这种方便省事的小炮。”
“依我看,这京城,咱们就是守在这里一年半载的,洋鬼子也拿咱们没有办法,搞不好咱们还能再狠狠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滕毓藻摇头道,“我又何尝不想如此,这里毕竟是京师,怎会轻言弃守。”
“只不过,洋鬼子这一次是铁了心的,关外还有十多万俄军,日本人也会随时调来大军,何况还有三万德军须臾之间就会赶到,咱们留在京里,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大帅!”
就在滕毓藻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曹福田突然从城门楼上急匆匆跑下来。
虽然曹福田的独立纵队,按计划也是要参与突围任务的,可今晚南东两面的城墙还是要他的人守卫。
尤其东城一战,战场形势一度很紧张,虽然滕毓藻不让卫靖海调动其它部队,可卫靖海还是命令,让曹福田带着他的警卫营,赶来齐化门,把指挥部就设在了城楼上,以便随时接应城外部队。
曹福田快步来到滕毓藻身前,“我的人报告,西直门的小鬼子兵营里,刚刚开来很多老毛子,阜成门外的小鬼子似乎也有要开拔的意思。”
“还有,刚刚副参谋长从阜成门打来电话,说甘军在北门外发现,老毛子留在北城的部队,已经连夜赶去了西直门,现在已经和西直门外的城小鬼子合兵一处了。”
“参谋长还说,阜成门外的小鬼子很可能是要向广安门方向移动,他请你马上赶去阜成门。”
曹福田说的这些情况,让滕毓藻不由一愣。
很明显,这是联军感到害怕了,他们想要集中兵力自保。
滕毓藻对曹福田说道,“你告诉副参谋长,不管出现什么情况,突围计划都不能再改变在我赶到阜成门之前,如果再有突发情况,让他不必请示我,可以自行处置。”
“另外,你的人,马上都从城上撤下来,立即集合队伍,赶去阜成门待命。”
又对刘十九说道,“突击大队立刻按计划赶去阜成门,再通知后面的近卫协,要他们也要加快动作,全军赶去阜成门,准备突围撤离京城。”
滕毓藻还没赶到阜成门时,就已经听到西城外响起的密集的枪炮声。
虽然心中焦急,只是天色太黑,不能打马狂奔,滕毓藻依旧只能强忍住心中的烦躁,纵马一路小跑着,急急赶到阜成门内。
由于要突围,半夜后,卫靖海就已经把前锋军指挥部,按计划迁移到了阜成门内的一处临街民宅内。
听着渐渐远去的枪声,滕毓藻心中疑惑,跳下马就急匆匆快步走进指挥部。
由于刚刚迁移过来,指挥部内显得有些凌乱。
十几个参谋忙个不停,有对着电话话筒不住呼喊的,也有进进出出急匆匆安排通信营去传达命令的。
一见到滕毓藻,卫靖海就急忙汇报起情况。
“大帅,现在情况已经确认,北城的两万多老毛子,已经连夜赶去西直门外的小鬼子驻地。”
“据侦查,老毛子一到,就和小鬼子一起连夜加强阵地,不仅有沙袋掩体,他们还挖掘了许多战壕,似乎是担心咱们进攻他们。”
“还有,阜成门外的小鬼子,在半小时前,就开始连夜向广安门方向移动,我让刘协统对小鬼子发起了攻击,试图缠住这个第九师团主力,同时第二、第三混成协也从城内出击了。”
“只不过,这次小鬼子走的很坚决,只留下少量兵力且战且退,主力不顾一切地向南撤离,似乎预见到咱们要拿他们开刀。”
“另外,驻扎在城南的洋鬼子,在汇合了广渠门方向的美军后,现在也正在向广安门方向转移,看样子,洋鬼子是想把部队集中起来,以防止再遭到咱们的打击。”
“还有,马福禄刚刚派人来说,鉴于城北的老毛子已经去了西直门,北城已经没有洋鬼子了,所以他们就不随咱们一同西撤,他已经带着甘军出北城撤走了,他应该是取道大同入山西”
“现在,咱们怎么办?”
卫靖海说得十分急促,甚至略显出一丝慌乱
看得出,对于突变的情况,卫靖海有些不知所措了,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卫靖海的状态,滕毓藻还是能理解的,他并不认为卫靖海此时的状态,不适合担任副参谋长职务。
毕竟,就在几个月前,卫靖海还只是一个《北洋武备学堂》的学生。
按照原定突围计划,刘玉枳的第一混成协,在今晚会运动到阜成门外的日军身后,在城里的前锋军主力突围时,第一混成协就会从日军第九师团背后突然发起攻击,从背后夹击日军第九师团主力。
只不过,如今这一切都落空了,刘玉枳的第一混成协也不得不由暗转明,失去了作为杀招的意义。
凌晨的突围战,滕毓藻最主要目的,其实就是要重创阜成门外的日军的第九师团,为了给突围创造更好的条件,这才在东城发起对德军的攻击。
甚至,在东城战场形势紧张时,滕毓藻都没有轻易动用他准备用来打击日军的第二、第三两个混成协。
可如今,他这积蓄了充足力量的一记重拳,竟然犹如打在了棉花上。
滕毓藻略微思索了一会,果断地说道。
“这是咱们在东城打的太狠了点,让洋鬼子感到害怕了,担心咱们很可能趁势对他们展开进攻,各个击破他们的围城部队,这才连夜开始集中兵力。”
“既然如此,咱们就暂时放过这个日军第九师团,既然甘军也已经离开,咱们也按原计划,开始组织部队撤离吧。”
三天后的早上,山西太原巡抚衙门。
辰时近半,两顶轿子不约而同来到巡抚衙门外。
这两顶轿子,一个是八人抬的绿呢大轿,另一顶则是四人抬的轿子。
八人抬的大轿上,下来的是一身郡王朝服的端郡王载漪,四人抬的轿子上则是身穿一品文官服饰的荣禄。
载漪步履轻盈地走下轿子,甚至没有用随行的戈什哈搀扶,只不过,载漪脸上的神色,却很有些复杂。
而荣禄的身体近来一向不是很好,下轿时步履就要缓慢得多。
载漪紧走几步上前搀扶住荣禄,这让荣禄大感诧异,不过随即也就明白了载漪的心思。
如今以不同于以往,慈禧对主战的军机大臣和朝臣勋贵们的态度,现在很有些冷淡,载漪现在夹起尾巴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虽然心中如此想着,可荣禄还是忙给载漪见礼。
却被载漪一把拉住,笑着说,“荣大人,伱我同朝为官,现今有是多事之秋,朝中大小事情,还都需你我二人互相维护,我们就不要讲这些虚礼了。”
载漪肯放低身段,荣禄自然也不会坚持。
不等荣禄发问,载漪就似笑非笑地问荣禄道。
“荣大人想必也是为了京城的事情要见太后吧?”
滕毓藻的折子,不管是发给军机处的,还是发给慈禧的,都要经过军机处,按理说载漪不拿出奏折,滕毓藻折子里的内容,荣禄是不应该知道的。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军机处名义上还是他为首辅,可刚毅这个左膀右臂,已经连续腹泻不止多日,人已经瘦的骨瘦伶仃不说,连神思都有些恍惚,恐就要命不久矣!
刚毅不能理事,徐桐又身死,再加上军机处另一干将,军机大臣、总理各国通商事务大臣、刑部尚书兼顺天府府尹赵舒翘,在没有明确任何罪名情况下,就已经在几天前突然被慈禧罢官,搞得军机处人人自危,许多人已经开始选择退路了。
据载漪所知,现在就有许多人开始暗中接纳荣禄,所以最晚才到的滕毓藻的奏折内容,荣禄必定以经知悉。
见载漪如此直接了当,荣禄也不隐瞒,点头说道。
“正是。”
载漪暗中观察荣禄脸上神情,只不过荣禄脸上神色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这让载漪不由有些失望。
说着又伸手一让道,“端郡王请先行。”
虽然滕毓藻的奏折昨晚就到了,而且滕毓藻所奏报的是大事情,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在辰时近半前来,这并不是没有原因。
慈禧每天的作息极有规律,每日凌晨三点准时起床。
如果某一天慈禧没有按时起床,那就需要她身边的宫女们把她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