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寿花容微微一凛,一时沉默
她能理解苏飞的言外之意。
苏哲从一个寒门之士,打出了现在这片江山,直至达到了要逼刘协让位,问鼎天子宝座的地步,凭的可不是所谓的仁义。
他凭的是脑中的智谋,凭的是手中的拳头。
也就是说,刘协乖乖的把皇位让出,苏哲可能给他“仁义”,如果刘协顽固下去,苏哲宁可背负所谓的弑君骂名,也非杀他不可。
至于后世宵小们的议论,苏哲根本就不在乎。
伏寿脸上的肃厉表情也收敛起来,轻声一叹,默默道:“苏将军所说,本宫都懂,请苏将军给本宫一个劝说陛下的机会吧。”
她都开口了,苏飞也不好不给面子,只好转过身去,示意他同意。
伏寿便转身刘协,一声无奈的叹息后,轻声劝道:“陛下,你已经尽力了,就算你是末代之君,后世也没人会嘲笑你,天意如此,该是放下的时候了。”
一句“你已经尽力了”,狠狠的戳中了刘协的心坎,刹那间,竟令他心头泛起无尽的酸楚,眼眶中竟盈起了热泪。
果然最了解他的,还是伏寿啊。
从董卓之乱,他被动的被推上皇位那天起,他就不得不背负起原本不该属于他的重任,呕心沥血的跟董斗,跟苏哲斗,为的就是让大汉朝这栋残破的大厦不倒。
这其中的艰辛,其中的酸楚,又有谁人能知。
多少次孤独的夜晚,他默对夜空,想对天上的列祖列宗说一句,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可实在是能力有限,无力回天。
回应他的,只有深渊一般的黑夜。
终于,现在有人理解了他的难处,安慰他一句“你已尽力”,告诉他你真的可以放弃了,这一切都是天意。
尽管讽刺的是,这个人是背弃他的皇后,但这一番话,已足够抚平他内心的苦楚。
“也许她说的对,朕已经尽了力,到了这步田地,纵然高祖复生又能如何,朕也该是放手,为自己活下去了……”
刘协仰天长叹,默望许久,眼角处,酸楚的眼泪一丝丝的浸涌出来。
然后,他竟笑了。
那笑容何等释然,就仿佛在这一瞬间,他忽然间醍醐灌顶,就此觉悟了一般。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苏哲,看向董昭等一众大臣,说出了他们想要听到的答复。
“好吧,朕答应你们,魏王想要这江山,朕给他便是。”
伏寿暗松了一口气,神情也释然而笑。
在场的众大臣们,也无不如释重负。
苏飞紧握剑柄的手,悄然已经松开,不动声色的退在了众臣之后。
董昭则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当真乃明智之君,微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魏王必定会善待陛下,让陛下富贵终老,安享余生。”
“是么?”刘协一声苦笑,“那你们就回去替朕谢谢魏王吧。”
董昭等得到了想要的答复,自然不再逼迫刘协,恭敬的施礼告退。
“臣适才一时失礼,还请陛下见谅,臣就不打扰陛下休息了,臣告退。”苏哲也彬彬有礼的告退而去。
“臣妾也该走了。”伏寿福身一礼,转身而去。
大殿中,转眼间人走的一干二净,空荡荡的殿中,只余下了刘协一人。
片片雪花从天窗飘落在刘协的身上,昏暗的光线下,那一袭落寞的身影,孤零零的立在那里,久久不动。
第七百二十一章 称 帝
深冬某日,万里晴空。
许都南面的旷野上,一座高达十五丈,方圆百丈的巨大高台,已巍然耸立。
高台之下,十万魏军肃然列阵,个个心怀着激动。
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战旗滚滚如涛,数不清的刀枪剑戟,如同森林一般密集,反射着慑人寒光。
十万大军列阵以久,静静的等待着那历史性的一刻。
许都城门已然大开,一条长长的御道,从城门延伸而去,直抵高台之下。
而在直道两侧,近百余名文臣武将,早已守候在高台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涌动着复杂的神色。
大多数人的神色,自然是激动欣慰,唯有极少数人,则是在黯然叹息,失魂落魄。
高台上,刘协那孤零零的身影,正落寞的立在那里,任由冬日的寒风侵袭。
他也是今日这场禅让大戏的主角。
可惜,却是即将谢幕的那一个。
突然间,人群开始沸腾,从北面一路延伸过来,所有人都向直道望去。
万众目光中,一辆金色的御辇缓缓的开出许都城,在九匹白马的牵引下,缓缓驶出。
御辇上的苏哲,早已换上了帝王服,威风肃穆,浑身上下散发着帝王的霸绝自信。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仰视那威严的脸庞,即使有胆敢望之人,眼神也如视神明一般。
马车停下,苏哲从容不迫的下了马车,回望一眼众臣和将士,一步一步的缓缓登上了祭台。
祭台上,刘协早已等到瑟瑟发抖,冻到有些麻木。
当苏哲登上高台,站在他面前时,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慌忙低下头,也不敢正视。
苏哲却轻轻拍了拍刘协的肩,像大哥哥一样安慰道:“不要害怕,今天之后,你就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胆,可以安安心心的做一个富家翁了。”
刘协既是尴尬,又是安心,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苏哲的宽慰,只能尴尬的咧了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