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卷天下 第220节

军营用饭完毕之后就会被限定不可乱走,石碣赵军拥有帐篷的士卒很少,大多数是随便搭一个窝棚,天为被地为床的人更多。

时间一点一滴地在过去,三三两两被限制走动的人,睡不着就会聊天,谈的当然就是关于汉部立起汉旗的事情。

“我白天看得很仔细,自汉旗被立起来,咱们军中的那些晋人眼睛瞪得都快凸出来了。”林茂满是警惕地说:“看看他们,每个人都比以往更加沉默,下意识会不时看向汉军驻营的方向,我感觉……有点危险!”

石碣赵军中的晋人不算少,邓恒先是带来一万,后面陆陆续续又增援了一些,实际数量当然是没有个谱,大概数量是按证书算,也就是三万。三万人之中,晋人的数量绝对有五千左右,杂胡会更多一些,再来是羌人和氐人这两个羯族的打手,最后是作为“人上人”的羯人。

不是林茂敏感,是那些晋人真的不太对劲,甚至连一些杂胡也显得比较怪异。

“我们应当采取措施了!”崔宣也是晋人,还是有文化的晋人,他不信一样是晋人的邓恒没有发觉,寒声道:“军中依然不稳,该将那批人撤回后方,换来新的兵源。”

胡人一再立国号为汉,无非就是汉这个字真的很有号召力。匈奴汉国“消费”一次汉的号召力,羌人和氐人也一次次“消费”汉的号召力,可随着石虎大批残害晋人,先是致使有文化的晋人阶层升起思念强汉之心,后面直接蔓延到了普通晋人身上。

石碣越是残害晋人,就越是让晋人怀念曾经的强汉,这种风潮才刚刚显示端倪,可蔓延的速度真的是非常快。

汉部是第一个举起汉旗的吗?其实不是的。在石碣赵国各地的叛乱中,举起汉旗的绝对不是一个半个,可是小家族小豪强举起汉旗依然会吸引大批晋人投靠,乃至于是会吸引到一些杂胡。

杂胡在石碣赵国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仅仅是比晋人的社会地位高一些,但社会地位不代表财富,得能够吃饭才有用的吧?

“没有那么严重。”邓恒口上是这么说,但内心里怎么想则就不清楚。他沉默了一小会,苦笑道:“若是要换掉晋人士卒,我俩是不是也该避嫌?”

“怎么能一样呢!”崔宣有点炸毛:“我们与他们不一样!”

邓恒听得眉头皱了起来。

不一样指的是,一些人投靠胡人之后可以高官厚禄锦衣玉食,他们不就是因为这样才会选择给胡人卖命吗?另外的一些人,则是被迫不得不为胡人卖命,屡次就是充当打前锋的角色,败亡身死没人埋,胜了也不存在什么赏赐。

崔宣说的不一样还有特别的意思,表示铁了心要给石碣卖命,可不会有什么三心二意。这也是投降之后二鬼子的特性,比之主动投靠的二鬼子还担忧自己被怀疑,那就得无论什么环境都时刻表忠心。

邓恒没有多说什么,他内心比谁都忧虑。

在汉军竖立汉旗的时候,邓恒很明白自己内心起了波动,那是看到了上红下黑(或灰)的正朔戎装,再看汉军的气势,不往曾经的强汉联想真的是有些为难人。

再来是,石虎近一年开始变得疯狂了,之前也迫害晋人,甚至还规定晋人身份不如野兽的律法,乃至于是规定胡人抢晋人无罪,导致朝中大臣都有被抢的例子。更过分的事情发生在去年,命令全国二十岁以下、十三岁以上的女子,不论是否嫁人,都要做好准备,随时成为他后宫佳丽中的一员,又征召民伕百余万建造宫阙和舟船。

邓恒出征之后沿途所见,路旁树林多有吊死之人,是一棵树上满满挂着上吊自尽的人,那些都是迫于石虎政策产生的后果。

整个中原也就只有极少数地区没有执行石虎的命令,有些是命令延迟,像是青州则是先为战乱拖延,后面刘彦席卷也是无视石虎命令。

【国祚不稳已成定局,刘彦在青州举起汉旗必定传遍天下……】邓恒真的在思考身后之名,他对刘彦举起汉旗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心理:【陛下眼见要大肆消灭汉家苗裔,导致各地生乱不断。天下各处已有思汉之心,再有刘彦明确举起汉旗,却不知道该是造成何等动荡。】

心情复杂归复杂,可是要让邓恒手下留情什么的却是没有想过,按照他的想法就是各为其主,但不可否认的就是看太多人间惨剧,有些甚至是他亲手造成,临到老了想的东西真的就不免多了。

【我先维持局面,等待消息传回襄国,陛下必定会换将,介时却也是与我无关了。】邓恒在注视汉军的营寨,看着那里篝火处处,提醒自己思想应该集中起来:【却不知晓汉军主将何人,谁又任长史?】

打了半辈子的仗,邓恒可以分出好歹,汉军到来之后每一个行动都有针对性,接下来该是出招和拆招之中进行。(未完待续。)

第235章:正确的应对方式

夜幕之下,该是寅时一刻左右?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断在山林之间发出,那是有数百全身着黑的士卒穿行时碰到草丛和树枝发出来的动静。

数百人不算少了,可以说是千挑万选没有夜盲症的人,要是在流贼的队伍之中,数十万人也就只能挑出数百,毕竟吃不到又没有什么营养,再来就是维生素缺乏,想要找没有夜盲症的人可不容易。

泰山郡皆是多山地形,汉军是在东安郡的方向驻营,石碣赵军想要前去夜袭就不可能走明晃晃的大道,那只能是抄小道,甚至有时候根本没有道路,得自己将路蹚出来。

想要前去夜袭的石碣赵军十分遵从规则,既是口含草叶子、将双腿地步缠上厚布。这么做当然是防止有人出声,再来就是现在的靴子大多是木底,哪怕靴子不是木底也是皮底,只能是缠上厚布。

山道哪怕是白天都不好走,夜间不亮火把仅仅是依靠月光也没有充足的光线,再来就是走的是山林,月光被密集的树叶挡住,速度也就快不起来。

事实上古时候走山林真的不是什么好选择,山林之间野兽众多,盘踞老虎和狼乃正常之事。邵广选择山林行军,那还是事先已经有进行过猎杀和驱赶,可就是这样依然要忍受蚊虫,祈祷别碰上毒蛇。

“前面有个岔口,过了那边,再走一段水涧路,就差不多到地头了。”说话的是当地人,由他来作为向导。

邵广低低应了一声“嗯”,伸手摸了摸眉头,有些忐忑地想着:【左眼跳灾,右眼跳财。我这左右眼轮流跳,是个什么意思?】

夜间嘛,虽说依然是派出斥候在前面探路,可就是起个预警作用,毕竟队伍是不断移动的状态,派出去怎么回来禀告是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邵广非常谨慎地在岔路口边上稍微停了一下,派出小队先行穿过,一队之后是下一队,直至队伍过了大半才挥手亲自带着后续的全部人前进。

斗阿却是趴在岔口山道上面盯着下方看了许久,前面一个小队一个小队的敌军通过,他就是安安静静地盯着,丝毫并不认为敌方将领干出这样的举动有什么用。要知道这边的地形就是个岔口,前面还有一段水涧路,不止是这边可以作为埋伏之地,水涧路也可以啊!

邵广在经过岔口的之前停了下来,他上下左右看了一遍,侧耳听了一下虫鸣,很突然地“喝”了一声。

那一瞬间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吓了一跳,是不分敌我的那种惊吓,但是邵广却是咧嘴笑了:“有虫鸣,试探了一声亦是没有动静。”

是谁说有人埋伏就不会有虫鸣的?那是讲有人不断移动,致使虫子不再发出鸣叫,可要是人套着一层布老老实实躺在地上过一段时间,虫子该叫还是叫,要是虫子不叫那虫子的智商可就有些吓人了。

【怼他先人,简直吓死老子了!】斗阿真的是被吓一跳,他无比庆幸自己带过来的都时老兵,事先还明确下令,说没有命令哪怕被毒蛇咬死都不准出生不准动弹。

下方的石碣赵军开始在通过了,能看出他们心安了许多,毕竟刚才邵广喊了一声,都认为要是有埋伏就该被诈出来,没有被诈出来就代表无人。

斗阿在受命前来埋伏的时候有问过,说是为什么不在营盘设下埋伏,比如什么空营计之类的玩意,结果是被骂得劈头盖脸。

敌军袭营,难道就是举着兵器摸营那么简单?那还袭击个屁!该是脑子多么有病才不会携带猛火油之类的东西?让一直携带猛火油的敌军摸进营,且不管是不是放出空营,一旦敌军放火烧营,还怎么个埋伏法,是将人送进去给烧成木炭吗?

那个时候,斗阿是一脸的懵逼,想起了上一次下密之战的火烧敌军营盘。随后,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谁以后再谈什么营区设伏,他绝对就唾谁一脸。

【来了、来了,马上,马上!】斗阿说不紧张是假的,等待最后一个石碣赵国的士卒完全进了岔口,他人还没有掀开麻布站起来,口中已经大吼:“杀!”

一声“杀”就是信号,原本看去黑麻麻但是没有人影的岔口,瞬间近千人掀开麻布站起来,他们在站起的瞬间是弯弓射箭,也不分什么节奏和波次,反正就是重复对着看去像人的目标射。

石碣赵军原本还挺放松,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一声“杀”,随后是不知道多少人回应一句“汉军威武”,脑袋还在发懵,箭雨却已经落下,刹那间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响起。

在那声“杀”出现的瞬间,邵广该是最懵的,他自认已经非常小心,并没有刻意去走什么既定的路线,类似于目前所待的岔口其实有许多,这边并不是最适合埋伏的一个。再有,他刚才还在内心里得意,就是出声诈唬。他在第一时间朝地上爬下去的时候,根本不相信会遭遇埋伏,那是因为他们确确实实就没有定下什么死计划,存在很大的随机应变。

岔口的山道上开始出现火把,每亮一杆火把就被丢下,有了更明确的光亮之后,慌乱起来跑动或是趴在地上的石碣赵军,他们立刻成了汉军弓箭手再明显不过的射箭目标。

在前方,也不是那么确定究竟是哪个什么位置,喊杀声以及惨叫声也是传来,斗阿知道那是其他袍泽在得到明确信号之后也动手了。

厮杀其实没有维持多久,从第一个人被杀死到最后一个人投降,整场战斗也就是两刻钟左右。

邵广降了之后要求见汉军的指挥,斗阿也是有话要问石碣赵国指挥。

“你们怎么得知我们行军路线?”

“你们什么时候归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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