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不需要说的那么明白,王劭听了立刻苦笑:“是叔父考虑不周。”,他比较惊讶的是王羲之的改变。
王羲之以往很少会掺和什么事情,更多的时候是专注于书法,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意思。现在他却是变得有“人味”多了,至少是会为家族进行考虑。
这一等,就是等了七天,孙绰等得焦虑不安,王劭也是有些惶恐,倒是王羲之发现那些汉军没有一点着急去劝那些急了的人。
现在当然没有人会去为飓风命名,不知名的飓风并没有直接从西陵登陆,只是外围扫了一下西陵便往长江出海口而去,西陵只是下了两天的雨,会足足等七天是他们哪怕出海也得入长江出海口。
登船之后,三艘船花了两天就抵达长江出海口。
从船上观看两岸,能够看到飓风肆虐之后的狼藉,很多树木被连根拔起,更多的是直接歪倒,许多地方更是积满了雨水形成洼地。
“今岁扬州的粮食又要减产了。”王羲之看到孙绰错愕地看着自己,笑着问:“兴公为何如此模样?”
孙绰不得不错愕呀,他们这些人什么时候真正去关注过农耕,除了吟诗作乐就是连场的欢宴,要不就是聚在一起空谈时政,见到王羲之忧愁地谈粮食减产不惊讶就怪了。
“王氏已非昨日之王氏,余在山阴亦要下地生产。”王羲之的那个‘余’,是文人一种带着自贬的自称。他说的是王氏已经没有奴仆,众多家族落井下石不卖粮食,家族子弟当然得自己耕作:“劳作有所得,方知以往之无作为。”
孙绰近日来已经发现王羲之的不一样,听着不像是王羲之在自怜自爱,倒很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升华,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羡慕。
有知识的人很了不起,可光有知识并不足够,创作文学作品能够传达后世,使文化遗产更多,但很多文人……尤其是魏晋的文人也仅是用自己的文章来作为一种宣泄。他们的文章可以流传后世,可是于当代,尤其是中原为胡虏肆虐,残喘之下无力收复失地,真起不到什么作用。
进了长江水道,又是两天之后,船只在建康城西的渡口靠岸,一上岸立刻就遇到了旧识,寒暄之下得知都是被召见者,那个时候真是什么感慨都有了。
但凡是能在南方有名气的人,无一不是九品中正制下的“上品”,也就是高门子弟。不管国家是什么样子,他们总是少不了锦衣玉食还有人伺候。时过境迁之下,有些人受到的影响不大,可有些人却是变得很是落魄。
“咦!?”孙绰似乎是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人,做出了不该做的举动,伸手拉了王羲之的衣袖:“此人……怎也在建康?”
王羲之看过去,看到的是一名身穿灰色沙门衣袍的人,有些不解地问孙绰:“何人?”
“常山卫氏族人,于邺城师事佛图澄。”孙绰说的那位僧人打扮的中年人僧名释道安,很是不解地说:“沙门不该来凑这个热闹啊?”
沙门或许在石羯赵国作为中原霸主时得到快速发展,但汉国崛起之后却是发展无路,原因当然是胡进主张杀光中原晋人,没有被禁止传教,也没有被大肆杀戮就算不错了。
王羲之一笑了之,并不关注沙门为什么过来,规模似乎还不算小。他是离开建康两年之后重新归来,看到的建康还是那个建康,往来人群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就是能够发现再无鲜衣怒马,亦无华丽车驾横行。
汉军南下时,建康并没有历经什么血战,城墙看去完好无损,哪怕是有些建筑被破坏经过两年也该重新建立或是修复。
一样的地方,因为城头插的是汉军的旌旗,使得王羲之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第626章:惊闻《兰亭序》
建康到至今为止有两个王朝在这里作为都城,第一个王朝是孙吴,第二个王朝是东晋小朝廷,此后还有南北朝时期的宋、齐、梁、陈,再然后是五代十国的南唐,朱元璋时期的大明,太平天国也是,最后是党国。
要是认真算起来,建康(南1京)是十朝古都,其中不乏一些很短命的王朝,或者应该说以建康来作为首都的王朝命都不长,最长的是东晋小朝廷的一百零三年。(明朝迁都了,所以只当了一代首都)
现如今而言,长江以南也就荆州和扬州算是有经过开发,其中荆州的开发历史比较早,扬州是“衣冠南渡”之后才得到长足发展,其余各州郡并没有经过多少开发,又以交趾、宁州、广1州最为蛮荒,倒是江州在东吴时期和东晋小朝廷时期有过开发。
建康曾经有过将近两百万的人口,想要容下这么多的人自然是占地要广,整座城池的城墙也就不存在严格的四四方方,城墙其实是一种不规则的线条。
建康除了夯土城墙之外,还有一道呈现椭圆形围绕城池的篱笆墙,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自然水道和人工开掘的长提。会建设成为这样的多壁垒防御带,主要是东晋小朝廷选择在这里建城离胡虏的地盘并不远,还是怕胡虏真的渡过长江兵临城下。
要是建康守军意志足够坚定,凭借地形进行抵抗,任何入侵的敌军都很难大步推进,再来是建康有接近两百万的人口,真要动员怎么也能动员出数十万的人帮忙守城,想要攻克建康绝对要付出大代价。
汉军南下攻击建康只是折损了不到万人,那是作为傀儡的司马一家子不玩了,世家也并不是一条心,才导致建康轻易被汉军夺取。
此时此刻,刘彦是在建康西面的石头城,他站在女墙边上观看滔滔江水。
长江真的很长,源头是在高原,整条水道的长度超过一万两千里,奔流东抵东海。不过现在并不是整条长江都能作为运输水道,相反是很多河段根本无法航行。
荆州、豫州、扬州区域的长江河段大多可以航行,站在石头城向长江看去,江面之上船只往来穿梭,显示的是一幕繁忙景象。
石头城只是一个地名,并不是说真的就是一座城池。这边地形非常复杂,最大的山体之上只是建立起一座不大的要塞,其余地方并没有多少建筑物,亦是没有田亩。
古时候去地名很讲究,该是山多的地方就会有跟山有关的地名,该是什么土质的地方也会有相应的特色,石头城就是一个满是怪石的地方,又该怎么来开垦农田?
东晋小朝廷灭亡之后,徐州那边的江都战略地位就一落千丈,仅是保留作为舰队停靠基地,长江水道最大的军事用途军港改到了建康,站在石头城俯视就能看到西州城一侧的军港,那里停靠着许多战船,看去就是一排又一排。
西州城可以视为建康其中之一的城中之城,类似的城区相当之多,每个还有自己的夯土城墙。这里有着长江的支流贯通建康,肆列淮边的乌衣巷曾经是王氏和谢氏两个家族的住宅区,从石头城看去还能看到那里满是大宅。
“王上。”荀羡是站在刘彦身后的五步远,微微躬身行礼:“东林园已经做好妥当准备,众士子大多抵达。”
长江吹来的风有些大,因为是从江面方向而来,风带着凉意,刘彦身上的披风亦是在随风“呼呼”狂舞。
荀氏一族在南方是大族,他们这个氏族的历史还非常的久远,追述起来可是要从远古的黄帝时期算起,春秋时期是作为国号,秦横扫八荒六合之后逐渐演变成为姓氏。
华夏的姓氏很不简单,通常都有其值得述说的历史,更是一部民族的开拓史,只不过一些姓氏是帝王赐予,一些则是某个家族占领了某块地的地名。由于上古先秦时期的习俗,比如某个家族的封地是哪,那块地就成了该家族的姓氏,换封地之后姓氏也就改变,那么一个家族的姓氏就不固定。
荀羡所在的家族出过相当多的名人,尤其是在三国并立时期最多,当时豫州的荀氏和陈氏其实是拥有同一个祖先,另外一个同祖先的还有司马氏,那么多不同名字的家族是同一个祖先,其实就是春秋时期封地变更的原因。其中的颍川陈氏追述起来是田氏,就是那个干“大斗出小斗进”买下整个国家的田氏。
当代的荀氏一族不算是门阀级别的家族,强大的底蕴支撑起来的是一流世家,只不过家族里面不像是东汉末年拥有那么多的能人。
刘彦已经决定将荀羡外放,这次南巡之后荀羡会前往江夏当一名县令,荀羡作为君王贴身秘书郎的历史进入到倒计时。
江夏之前有什么郡望的世家或是豪强不为人知,随着“改朝换代”进行时,又因为吕氏一族及早投资正确的对象,吕议所在的家族成为江夏当之无愧的第一家族,刘彦将荀羡安排去江夏,事实上也有让吕氏一族多多帮衬的意思在内。
说白了吧,贴身秘书郎其实就是干现代秘书的活,天朝很多领导将自己的秘书下放,不管是作为嫡系还是派系的原因,都会尽可能地照顾,是自身权力的触手,亦是“开枝散叶”的一种。
荀羡作为刘彦贴身秘书郎那么久的时间,算得上是天子近臣,南方杀戮那么严重,绝对有人会找荀羡的麻烦。而因为荀羡曾经履历的关系,丢脸丢的绝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脸。
东林园是在建康的宫城之内,东晋小朝廷灭亡之后,建康的宫城已经不叫宫城,规格是刘彦众多行宫之一。
刘彦的行宫并不多,临淄一处,邺城一处,襄国一处,反正现在就没有确定到底哪里才是都城,也就没有正规的宫城。他南巡之后去襄国,待在襄国的时间不会太长,秋季就会前往关中,需得看看都城的选址。
很多人以为先汉的都城只有两处,也就是长安(今陕1西1省1西1安1市)和洛阳(今河1南1省1洛1阳1市),实际上还有一处是雒阳(今河1南1省1洛1阳1市)。
前赵(既匈奴汉国)定都长安,是在原有的旧城,南北朝结束之后的杨坚代周,建立大兴都城并不是在先汉长安城旧址,大兴城的位置是要靠近秦岭一些,到了李唐实际上也有挪动。
现如今关中的长安城无比破败,刘彦没想在旧有城池进行修缮,想要的是从无到有建立一座新的都城,肯定是要亲自过去查看地理位置。
“下去罢。”
刘彦说着转身迈步。
石头城上的要塞内通道很是较窄,阴暗处的墙壁两边还有火把,空气里面有着很浓的油脂味道。
穿过狭窄的通道,会有一处室内的大厅。这里是要塞集结士兵的地方,原本四边是有许多可以摆放兵器的架子,现在却是堆积着众多的粮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