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闵放声高喊,一众骑士是哄然大笑。
观看驰骋中的这批汉人,不到千人却有将近五千匹马,令人作恶的是一些马上用绳子捆绑悬挂密密麻麻的首级,一些首级甚至已经干瘪。不用说,首级是进入柔然境内之后的斩获。
草原非常大,没有明显的地标很难认得清楚自己是在哪,冉闵等人知道自己进入柔然境内,还是碰上了放牧状态的柔然部落。
误会什么的是没有发生,哪个带兵的老将不会派出斥候在周边境界,斥候必然是比本部更早得到发现,冉闵知道是柔然部落的前提下依然选择发动进攻。攻破小部落的营寨等柔然人愤怒指责汉军为什么要攻击,他才假惺惺地解释打错了人。然后?然后就没然后了。
打错了就是打错了,挨打的柔然部落打不过冉闵,等待冉闵拿着抢来的东西跑路,死了再多的柔然人基本也是白死,就算是柔然可汗庭向汉国抗议,基本上也不会得到什么赔偿。
事实上,挨打了柔然部落是收拾了一下立刻迁移,他们甚至没有向柔然可汗庭进行汇报。草原人很清楚强者和弱者的区分,挨打了叫屈不会有什么用,他们要是真的向可汗庭汇报,损失严重的部落不会得到什么公正,还会被迫与其它部落合并,那时候会更惨。
冉闵等人不止袭击了一个柔然部落,他们向西边移动的路上,缺少物资了就是找个能下手的柔然部落抢,还每次都能得手。
屡屡得手之后,他们有问过柔然人,得知压根就没有什么人示警,一个部落这样是正常,每个部落都是这样则太诡异,也就猜出被抢的部落是干净利落地跑路谁也没有通知。
他们一直向西,直至看到峻稷山,后面的斥候才回报有大军逼近,不用说只要是在他们后面,除了柔然人真没谁了。
峻稷山是在汉国西北的北部,以现代的地理位置来算是外蒙古,不过现在却是汉国的疆域。
汉国在峻稷山设校尉部有长期屯兵,柔然方向有大批人马接近,校尉部的前哨其实是已经点燃狼烟,本部也是做到了应对准备。
“来者前部为友军,后方近万骑乃柔然人。”
“柔然人竟然有胆迫近汉土?”
校尉部自然是校尉为主官,斗阿就是这个校尉部的主官。他集结本部人马,又向后方示警,却是不知道前方的友军属于哪个部分。
“大汉并未向柔然宣战,友军怎么是从柔然而来?”
都是身经百战的人,能看出那万余骑的柔然人是在追击,可见是那些友军干了什么惹毛了柔然人,要不然柔然人是轻易不敢集结人手靠近汉国疆域。
说起来冉闵并没有打出自己的旗号,队伍里面漂的是很普遍的汉军旌旗。他们在柔然境内肆意胡为,袭击的部落多了,就是柔然可汗庭反应再怎么迟钝都该察觉端倪。
柔然可汗庭得知有汉军在己方境内肆无忌惮抢劫和杀人,得知消息的第一瞬间不是震怒,其实大多数人是被吓尿了。他们是很不容易才将诸多的消息汇集起来,又确定那股汉军只有千余,汉境边上也没有大肆集结军队的迹象,很肯定汉国没有要开战的意思,经过一番惊吓觉得没有面子,又不能毫无作为,才有了等待冉闵都要接近峻稷山,才派出柔然骑兵前来追击。
柔然是接替鲜卑人在草原的新霸主,就是这个霸主与之前的鲜卑并不是一个档次,与曾经盛极一时的匈奴更没得比。他们的疆域大概是后世的外蒙古和俄罗斯的中西伯利亚局部、外贝加尔湖边疆区,按照诸夏古时候的地理命名是在漠北。
汉国与柔然的关系属于相对友好,主要是汉军横扫看似强大的拓跋代国和慕容燕国,吓住了当代的柔然可汗郁久闾跋提,使他们无比忌惮汉军的强大。
再来是,拓跋残部和慕容残部退却到鲜卑草原(贝加尔湖东部),对柔然东部造成严重威胁,还有西高车和东高车也包夹着柔然,迫使柔然真不敢去招惹汉国。
自谢艾率军击败柔然,郁久闾跋提就向各部下达严令不得主动挑衅汉国,游牧民族的特性也决定各部落其实并不会多么听可汗庭的话,自然是有部落挑衅汉国边军,就是前往挑衅的下场很不好,连带自家部落也要被收割,有了惨痛的教训才算是认清强者不可欺,变得相当懂事。
柔然人的懂事得到了回报,其实也是汉国希望柔然人能更好地去找丁零人(东西高车都属丁零人)和两部残余鲜卑玩命,柔然人是能找汉国采购军械。
以游牧民族的技术而言,汉国的军械自然是无比好用,柔然面对西高车、东高车和拓跋残部、慕容残部,以弱势的人口总算是顶住军事压力,可这样一来对汉国就更加的谦卑和忍耐了。
斗阿判断是自己人惹毛了柔然人很有根据,过去两年柔然人的军队真没大股靠近过汉国疆域,至于小股柔然不怕死想大秋风自然还会是有的,就是汉军的报复相当激烈。
峻稷山校尉部的驻军就多次进入柔然境内实施报复式的打击,柔然那边是保持着最大的忍耐。由于汉国没有向柔然展开大势入侵的心思,每次进去也会撤回,双方倒是保持着最大限度的克制。
“两年过去了……”斗阿自然是骑跨在马背上,遥视远方军队驰骋的两大片黑影:“这还是第一次呢。”
直至斗阿派去联系的斥候回来,他才知道那股友军是由骠骑将军冉闵直接率领,也大略知道冉闵等人在柔然境内都干了什么。
“不愧是骠骑将军。”长史张皓一拍额头,满脸无语地说:“除了骠骑将军,没人会干这事了。”
汉国是没将柔然怎么当回事,就是柔然还有利用价值的前提下,汉国欺负柔然也不会太过份,问题是冉闵这一次真的有些过份了。
漠北以北前些年不断发生暴风雪,草原之上的白灾迫使北边的部落不断向南迁徙,位处南边的部落则是被从北边来的部落挤压着也不得不向更南的地方迁徙,同属一个联盟的各个部落尚且纷争厮杀不断,不同联盟的势力自然也少不了因为生存空间的争夺爆发血战。
自元朔八年之后,草原的暴风雪才算是没有那么激烈和频繁,可要说天气变得暖和也没有。比如说汉国的西北部和北疆已经有发生旱灾的迹象,可是草原该下雪还是继续下,尤其是越北的草原雪量是一点都不见小,只是相对靠南的地方环境稍微好上那么一点点。
西高车和东高车的疆域相当靠近北极圈,恶劣的天气迫使他们必须向南迁徙。
西高车的地理位置注定了一点,不是选择被汉国占领的位置,就是得向柔然动手,可他们却是同时向汉国和柔然动手。
东高车并不如西高车,他们在拓跋残部和慕容残部北迁之后已经自顾不暇,再有柔然也趁机北上要剪除威胁(实际上是想抢劫),完全无力南下。
在这个大局态势下,汉国完全没有理由找柔然的不自在,冉闵这一次进入柔然境内肆意非为,要是没有中枢许可的话,真就不是一个位比三公的骠骑将军该干的事。
“我等并未得知中枢意图。”斗阿现在能干什么?他只能是带着部队缓缓向前:“去人警告柔然人。若他们接近汉境五里之内,将视为对大汉开战。”
没等斗阿派去的人警告,柔然人是在靠近汉境十里左右主动停了下来,却也是派出人到汉军这边。
在柔然人到之前,斗阿率部与冉闵等人会合,理所当然是峻稷山校尉部这边的头头脑脑主动拜见冉闵。双方经过简短的交谈,也确定冉闵有出兵的合法手续,更确定冉闵没有指挥峻稷山校尉部的相关公文和虎符。
“也没啥,就是太多的柔然人部落越境放牧,得到应有的教训。”冉闵才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自己是信了:“本骠骑率领众将士捍卫疆域,去柔然境内小小地教训了一下那些不识趣的家伙。”
斗阿和张皓只能是在无语中面面相觑,都是“冉闵是骠骑将军,那就骠骑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咯”的无奈心情。
汉国在羁糜区有设立校尉部的习惯。这种习惯其实还是先汉留下来,看地理位置决定某个校尉部的驻军多寡,像是平蛮校尉部那种作为大型战事前沿基地的地方驻军肯定多,像峻稷山校尉部这种防御性质的地方则会相对少,每个都是有着不相同的规格。
某个地区的校尉部从低位上来讲远远高于普通的校尉,也就是有特殊前缀的校尉基本是拔高一等,公认的就是位比郎将,甚至从职权上来讲要高于郎将,那是同时有军政大权本身决定了的。
柔然人识趣停在汉境十里之外,他们派到汉军这边的人很快就得到接待。自然是不能由来人直接交涉,是邀请汉军这边的负责人到两军中间的空旷处交谈。
冉闵自然是不会出面,不是他心虚什么的,只是简单的认为自己是堂堂的骠骑将军,就是要交涉的话,柔然人那边的可汗出面才够资格,其余人是完全没让他出场的资格。
出面交涉的斗阿对于柔然人的一阵控诉没有什么特殊想法,咬定的就是那股汉军是在己方境内活动,哪怕是有哪些柔然人遭遇不幸,也是柔然人越境得到该有的惩罚。
世界上的很多时候压根就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看的完全就是拳头大不大。很现实的是汉国的拳头比柔然人大,汉军这边咬定的事情,哪怕是柔然人不承认,汉军认为的事实就绝对会是比事实还真的事实。
“太过份了!他们(指冉闵)一度靠近天山(可汗庭),难道天山也成了汉国的领土!?”
“……?迷路,那完全是迷路!没有明显地标,你们也没有派人交涉,迷路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们汉人太霸道了!”
“哪有的事情,俺们汉人最讲道理了。”
唔!汉人的确很讲道理,就是道理该是汉人认可的道理,要不然就不是道理。
强权即是正义,力量就是真理,“道理”站在了汉人这一边,柔然人没有鱼死网破的决心,交涉到后面只能是不了了之。
柔然人撤军,汉军这一方也退回峻稷山,可事情绝对还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