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自秦制的汉律就是那么操蛋,人干了好事还得层层的勘合,有人会觉得麻烦却没人能够拒绝,本身要是没黑底子被查得越详细,未来的前途绝对就越光明。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是官方的奖赏都有后续性质,仅是奖励钱财也是在官府的“堪用”名单上挂了名,日后要推举官吏会被优先考虑。要是被赏赐爵位就更不简单,地方上的公职会优先取录,到了军方有在地方的良好表现也会在选拔职位上面得到优待。
秦帝国之后,西汉开始就有“良家子”的定义,就是每个朝代的“良家子”要求都不相同,但只要被定义为“良家子”一些事情上肯定是有更多的便利。
勘合身份并不是简单的事情,陈粲心里苦的是冉闵要求要快。
什么事一旦要快,动用的人手和资源就不会少,还会更多程度地错过什么,要是最后出了什么事,谁主持勘合就要背负责任。
“后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冉闵会在乎陈粲有什么难处吗?很明显并不会。他说完就站了起来:“要将事情办的漂漂亮亮,本骠骑就在阳关等待好消息。”
众人刚才还在奇怪跟随冉闵来的那些人为什么会一片忙碌,原来是冉闵要去阳关。
“那个……”陈粲就是再怕冉闵也要将事情说清楚:“勘合之事,郡内可以主导,有些赏赐却需要经过丞相府和太尉署的手续,所以……”
那是肯定的事情了,地方上哪可能什么事都能干,牵扯到赏赐的时候更是不能超越规格,那就是所谓的“唯名与器不可以假人”的一部分。
根据规定,超过五百亩土地的赏赐都要经过丞相府的背书,爵位到了第五级大夫爵也必须获得丞相府与太尉署的共同认可,地方上压根就没有那些的权利。
该是什么样的功劳会获得什么赏赐,事实上就是一层一层的界限,比如县里勘合功劳封顶的爵位就是到上造,郡里仅是到簪袅和不更。他们可以先将事情办了,问题是还要将详细资料送到中枢,中枢觉得有问题会派人下来核实,一旦有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会取消对某人的赏赐,连带经手赏赐的人也要遭受处罚。
冉闵胆子很大,许多行为方面也绝对能称得上是作死。可他很清楚一点,胆子可以大,作死也不能是以挑战汉律为前提,就向陈粲点点头,然后握着腰间的剑柄,踩着步履走出官衙。
姑臧是属于武威郡治下,还是武威郡的郡首府,经过冉闵这二十来天的折腾,城池之内显得很是萧索,那是压根没人敢随意再闲逛了。
官衙之外,众多全副武装的人已经在等待。他们是冉闵的亲随,等待冉闵出来翻身上了朱龙马,就在冉闵的领头之下,马蹄声阵阵地向着姑臧西门而去。
姑臧好歹是张氏凉国原先的都城,规模方面并不小,有划分各自的坊,城市内的主干道修得也是宽大,总的来说很是有一番气派。
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看到一大群骑士当街骑马而行,除非是眼瞎或者要碰瓷,不然谁都会下意识地让开。
各处建筑物之内,听到马蹄声的人会生起好奇心,要么是站到门边或窗边观看,要么就是从门缝或窗缝偷看。
“那些不开门的各门各户,郡首府可有派人训斥?”
“将军,此事不归咱们管啊?”
“那个陈粲看着就是个窝囊废。”
“呃……”
讲道理,该开市的时候不做生意也属于犯法,这一条法律在各朝各代都是严法,以效仿秦律的朝代会受到的惩罚最严重。
汉律规定不服丧、不进喜、非天灾、非人祸,开市时商户无理由闭门,一般是以警告优先,警告无效则采取罚款,屡教不改就不是罚款那么简单,人可是会被抓去服苦役。
“该是涉事了。”刘猗说的是谢艾等人先杀或抓一批,冉闵到了之后又处理了一批:“本地官府喜优参半啊。”
能搞事的人基本都有搞事的资本,没钱、没粮、没人也就没有搞事的基础,西北被收拾的着实有些多,他们一出事必然也就牵扯到方方面面。
从姑臧到阳关有将近两千里,冉闵等人一路是走走停停,每在某地停下来就会发生有人被拉到菜市口砍头的画面,倒是坐实了冉闵杀神的名头。
两千里要是骑马赶路,怎么也是半个月左右,他们足足用了一个半月才算是抵达阳关。
“骠骑将军这一路真是血流漂杵啊!”
“可不是,一停下来就是砍人脑袋。”
谢艾自然是要带人迎接冉闵。冉闵没到之前,他听到哪一地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被送往哪里服苦役,内心的情绪非常复杂。
“还是很有用的。”李匡才不管冉闵杀了多少人,是有没有用:“诸君不觉得他们(指西北人)更为配合了吗?”
这个,就是谢艾为什么会情绪复杂啊!
第741章:汉家儿郎千千万
人比其他动物的优势不止是在智慧方面,是智慧所带来的更多种的思量,趋吉避凶无疑更是一种经由智慧加持之后的本领。
曾经统治西北的张氏,阖族基本没跑地被汉国带到关中,就算是有张氏凉国的众臣得以逃脱,他们要是没什么特殊心思自然是能大大方方地露面接受监视和管控,要是想干点什么有损汉国的事情则是只能躲起来暗地里进行。
张氏阖族全被带走,等于是西北没有了名份大义上的扛旗人,那些曾经的张氏凉国重臣可以作为旗帜,可是份量上真无法与张氏相比。
汉国建立仅有九年,可是九年之间不但一统诸夏旧土,还驱逐和消灭了曾经肆虐中原的胡虏,更是杀进草原夺下了漠南。
诸夏曾经的军队最为辉煌的时刻是封狼居胥和勒石燕然。
当今的狼居胥山不再有什么特殊政治地位,可汉军还是将狼居胥山给占领了,还很特意地在那里纪念了霍骠骑。仪式是被文字详细记载,还有画师将整个场面分别画下。后面是经由汉国中枢的许可,将一部分复制的文字和图画传达全国,极度振奋了军民士气。
勒石燕然的所在地其实就是燕然山,相对于封狼居胥的传播性比较广,勒石燕然的事迹其实是被刻意地压制。原因自然是参与勒石燕然的窦宪,他早先的名声并不好,是东汉的外戚和名将,还是一名权臣,后面更是被定位为乱臣。怎么能去宣扬乱臣的伟大和正确呢?勒石燕然就被官方给压制和弱化了。
曾经的先辈办到的事情,当代的汉军全给办了,甚至兵锋还比先辈更加锋利,至少先辈真没做过灭掉百万之众一族的事业,汉军灭掉的异族却不独羯族,连带东北的高句丽、百济、新罗都给收拾掉,甚至还远征数万里之外的异域。
论兵锋之犀利,今汉远超先辈。
论功德之雄厚,今汉解救黎明百姓于胡虏之手,中原存活之汉人皆需感恩。
西北仅是一隅之地,有口众近百万。近百万人并不是全部非得与当局过不去,那些想要与当局过不去的人,他们面对的是己身面积十数倍和对当局持感恩心态的一千六百万人。
总说时势造英雄,那是一种跟随潮流的顺势而动。不缺乏有英雄造时势的事例,可相比前者的难度不知几何。西北并不缺能人,但是他们的能耐远没有能够造就时势的地步。
“自觉无望者,必将蛰伏。”谢艾有数据能够表明,自冉闵出现在西北,出的事情是越来越少。他无法判定好坏地说:“以当前而言有利,却是更加难以根绝。”
他们这几个月并没有吃白饭,除了消灭和抓捕相当数量的乱党之外,已经确认乱党众多头目的身份,除了张耽和裴恒之外,更有宋澄、索孚、宋秦等张骏时期的西凉重臣。
知道都是谁,就能更有针对性地布置抓捕,止于冉闵到西北之前,谢艾和李匡主持下已经抓捕了索孚和张瑁,对于其余乱党头目的行踪也有收获。
“进军西域已经到最后准备阶段,不宜再扩大了。”谢艾说着已经迈步向前,一边走一边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服骠骑将军。”
在汉国面对冉闵容易发懵并不止限制在一个群体,便是同体系的同僚很多时候也觉得冉闵难以沟通。但是相对于其它非军方,归一同一体系的人对冉闵的喜欢还是多过于厌恶,那是立场相同本身决定了的事情。
阳关是在西汉时期命名和建立,时间流逝了数百年,今时今刻的阳关虽然还保留着原名,可是随着历史变迁是地位一再发生改变,最明显不过的就是建筑物不知道已经换了几茬。
西汉是拓张到西域,观察地形和勘探道路才建立阳关。建立的一开始就是作为雄关而存在,不但依山而建,还选择在一处湖泊不远,向西便是一片平坦地形,向东同样也是一片平坦地形,那么选择一处有山的地方建立关隘也就理所当然了。
数百年过去了,阳关周边的地形没有太明显的变化,该是平坦依然平坦,可是随着气候的转变却是发生了很多不同,比如西汉时期的阳关东、西两边是一片青青草原,到了现如今却是有着太多的戈壁。
西汉在遥远的西部并不止建造一处阳关作为关隘,阳关向北一百余里之外还建立玉门关,两处关隘都设有都尉。除开关隘之外,西汉还征集人力建造长城,西边从玉门关作为起点,向东不断扩展城墙,连绵数千里成一种内凹的扇形建到居延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