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彪听得天子垂询,恭敬出列道:“陛下,臣对董白的印象不深,难以辨别真假。不过既然诸位臣卿皆言此女并非董白,想来也不会有错。”
杨彪选择了明哲保身,杨家在关中势力极大,然则如今的关中,吕布已经渐渐站稳了脚跟。他既不想成为一丘之貉,也不想让杨家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才用百官的意见来搪塞天子。
不管是真是假,皆是与他无关。
“既然太尉也这般说了,想来此事……”
候在殿外的李敖听得天子总结陈辞,心中叫糟,当场脑子一热,冲进了殿内,大声呼道:“陛下,这些官员同吕布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不可信啊!”
百官视之,见是李敖,皆是面生怒容。
朝政大殿,哪轮得到一个小小右郎中又蹦又跳,大放厥词。
“陛下面前,竟敢如此放肆。来啊,给我将此人拿下,拖出去,杖毙!”负责朝殿秩序的光禄勋大声厉叱,守在宫殿外边的虎贲中郎将魏长林立马带着虎贲将士大步而入,不由分说的将李敖架起,准备拖出去处刑。
冲撞天子百官,死不足惜。
马日磾面有不忍,准备向天子求情。
吕布却先抬起了右手,架着李敖的虎贲将士见状,脚步为之一顿。
吕布走至李敖面前,笑问起来:“你说朝中诸位重臣之言不可信,好,那你不妨问问你的恩师。”
说着,吕布回头看向那位当朝太傅,脸上笑容不变:“马太傅,请问站在殿内的这位少女,可是董卓孙女?”
听得这话,老太傅的心神如遭重击。
他看了看吕布,又看了看自己的学生,心中颓然的叹了口气,自己的这名学生,枉有一身学识,却不知进退。
如今,也只能弃之了,
马日磾望向投来求助目光的李敖,徐徐叹道:“我早就同你说过,是你认错人了。”
“恩师,你……”
李敖怔楞在了那里,如似失了魂魄,眼中的最后一抹希望,黯然泯灭。
之后,吕布不着痕迹的给了丁宫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出列向天子谏言:“陛下,臣以为此事绝非寻常,李敖背后必有主使之人。否则他一个小小的右郎中,哪来这么大的胆量,敢来构陷温侯!请陛下将李敖交由廷尉府审办,查明真相。”
刘协觉得丁宫说的在理,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让人将李敖带下去候审。
“我没认错,她就是董白!她就是董白!陛下,您信我一次,信我一次啊!”李敖奋力的疯狂大叫起来,他清楚的知道,一旦进了廷尉府,就算不死,至少也得脱层皮。
然则,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话。
虎贲将士将李敖强行拖出殿外,呼喊的声音渐渐消散下去。
弄出这么大一场乌龙闹剧,刘协心中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向吕布致歉:“朕误听小人之言,差点错怪了吕卿,还请吕卿不要放在心上。”
“陛下言重,即便臣受些委屈,也算不得什么。”
不经意间,吕布直起了身子,微微抬头,目光和天子四目相交。
端坐帝位的刘协忽地怔了一下,那道投来的目光并无恶意,可不知怎地,令他很不舒服,却也说不上来。
就好像在这一瞬,下方的那个男人,变得格外陌生。
第五五一章 听说你有个女儿,颇有姿色
廷尉府,内廷诏狱。
“冤枉,冤枉啊陛下!臣是冤枉的,我要见陛下,要见陛下!”
李敖被两名身型魁梧的差吏架起倒拖了进来,一路上的大喊大叫,喊得嗓子发出的声音都格外沙哑。
廷尉府的诏狱可不是其他地方,这里布防森严,日常的巡防士卒不下数百人。牢房里关押着的,都是被停职的朝中公卿,还有一些则是地方上的长官,普通的囚犯根本没资格进来。
狱差打开一间牢房,不由分说的将李敖推了进去,任他如何叫唤,都没人理他。
随后,丁宫在廷尉邱连的陪同下,来到狱中,他瞅了眼还在犯犟撞击牢门的李敖,声音变得有些冷漠:“好好审,务必要查出他背后之人。”
“学生知道该怎么做。”
邱连点头称是,尽管他和丁宫同为九卿,在官职上是平起平坐。但在丁宫面前,邱连始终都保持有一份谦卑。
丁宫吩咐完后,也没其他事情,便准备离去。
“丁公,丁公。”
此时,靠近门口的牢房中,有一道急切的声音传来。
丁宫回头望去,牢房里的男人蓬头垢面,难以辩清模样。他双手握着栅栏,身上伤痕累累,却浑然不顾,望来的眼中满是渴望和迫切。
“你是?”丁宫语气有些纳闷儿。
男人见丁宫有了回应,愈发激动不已,用手往两旁分开乱糟糟的头发,尽量露出灰扑扑的脸来,用手一个劲儿的指着自己面庞,急切说道:“我啊,我,董承!您忘啦,当初我还跟您喝过酒呢!”
听得董承这个名字,丁宫脑海里存有一些印象,此人是董卓女婿牛辅的部曲,颇有胆略。后来董卓被诛,他也被牵连其中。
再有十多天,董卓一案的牵连人员,就该问罪斩首了。
“董将军,有何贵干?”
丁宫询问起来,仍以‘将军’称呼董承。他会因为别人的高升而巴结,但绝不会因别人落难而奚落。
这就是丁宫的为人处世。
“丁公,小人受刑在即,可我不想死。望丁公垂怜,救我一命,小人出去以后,必会当牛做马的报答于您!”
董承在牢中跪地磕头,乞求起来,今天能够在这里见到丁宫,就说明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最后一线生机。
丁宫叹了口气,作为官场上的老狐狸,当然不可能因为董承的三言两语就慨然应下,谁都不是傻子,这件事情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可能他都会栽这沟里:“董将军,不是老夫不肯帮你,实在是你这罪过太大,老夫爱莫能助,爱莫能助啊!”
丁宫摇头,看似是痛心无比。
“丁公且慢,请您听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