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暂时是回不去了,自己又成了个浪迹无根的飘萍,随处都可去得,眼看金国即将入侵,大宋朝廷又是奢靡**之极,身处边陲的温知府不知将要面对怎样的压力与困境。
温知府的调离,花爷的死,全都深深刺激了徐子桢那颗原本安逸的心,他相信,自己即便不熟悉这段历史,但凭借自己比别人多那么一点点的知识,也足够改变某些事情,所以他在这几天里做了一个决定——去西北!
这几天徐子桢虽然说身在酒窖,但身上有伤不能喝酒,着实把他憋坏了,眼中看着的是满屋满棚的酒缸酒坛子,可却不能喝上一口,这天成伯告诉他伤口已经快愈合了,他再也按捺不住,好说歹说地问成伯讨了一坛酒。
他拿着酒并没有马上打开喝起来,而是抱着酒坛子上了不远处的那座虞山,山不高,没多久他就登上了山顶,选了个背风的地方坐了下来,遥遥望着北方。
今天是他父亲的忌rì,虽说那也是八百多年后才发生的事情,他打开酒坛子的泥封,喝了一大口,忍不住大赞:“好酒!”
这酒醇和浓冽,比上次在太湖水寨喝到的那酒更胜一筹,他忽然发现坛身上贴着一张发了白的红纸,上边写着几个字——麟儿弥月,然后又是一排生辰八字。
他忽然反应过来,这是王满福当年为儿子埋下的,作为江南这边的风俗,在儿子满月时埋下一坛酒,等他登科或成亲时取出,意为状元红,只是这孩子命苦,已经夭折了,王满福索xìng将这坛好酒送给了他这个恩人。
徐子桢想起那个孩子,不禁感慨了一番,将酒坛微斜,倒了些在地上,眼望北方大声说道:“爸,妈,儿子要去西北了,明年这时候如果我还活着,再请你们喝好酒!”说完自己猛灌了一大口,又倒了些在地上。
忽然他发现在身旁不远处有座坟,坟前却没有墓碑,在坟边坐着个中年汉子,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酒,他素来大气,咧嘴一笑扬了扬酒坛:“一起来点?”
那汉子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
徐子桢把酒坛递给了他,那汉子凑着坛口猛灌一大口,顿时眼睛一亮,赞道:“好酒!”
“这是地道的状元红,又哪会不好?”徐子桢笑道,随即看了看那汉子身边的坟,问道,“这是你亲人?怎么连个碑都不做?”
那汉子微微眯眼看着他,最终摇了摇头,看着那座坟茔道:“这是我兄弟,他的名字……不方便立碑。”
他的语气中有明显的愤怒与无奈,徐子桢一怔之下不再问,抱起酒坛大喝了一口又递了过去:“你兄弟还有个坟,可我爹妈连个坟都没有,算了不说了,喝酒!”
那汉子不说话,接了过来又猛灌了一气,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没多久功夫一大坛酒就被干了个见底。
这坛酒少说也有十斤,就算徐子桢酒量再好也有点眩晕了,他笑道:“好久没这么痛快地喝酒了,也好久没碰上你这么能喝的哥们儿了,爽!”
那汉子也面露醉态,但一双眼睛却是亮如晨星,他深深看了徐子桢一眼,问道:“方才听得你说要去西北?”
徐子桢点头说道:“嗯,我被全城抓捕呢,苏州城里呆不下,索xìng跑远点。”
那汉子见他说得爽快,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哦?为何事抓捕你?”
徐子桢酒劲涌了上来,索xìng也不顾忌,将自己救人以及最终炸死沈宗维的事大约说了一遍,那汉子越听越怒,重重一拳砸在地面,怒喝道:“为讨好金狗,居然将自家同胞出卖,真是猪狗不如之辈,杀得好!”
他说完看了一眼徐子桢,赞道:“你不错,是条汉子。”
徐子桢哈哈一笑:“多谢夸奖!可惜今天没酒了,要不明天再来喝?反正我伤还没好利索,暂时走不了。”
那汉子笑笑:“那便明rì再喝。”说完起身就走,再不多说一句。
徐子桢也不计较,踉跄着回到酒窖倒头便睡,一觉直睡到天黑才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地扶着脑袋,只觉头疼yù裂,忽然想起在山上和那汉子的对话,猛的一惊:哎哟,我怎么把实话都跟他说了?万一他去通风报信把我抓了怎么办?
不过他回头想想,那汉子似乎不象心存歹意之人,而且自己说到炸死沈宗维的时候他还明显一副痛快之极的神情。
“随便吧,他要真不是好人那我也自认倒霉,以后真不能喝多,妈的,乱说话。”
徐子桢嘟囔了几句,胡乱吃了东西便又倒头睡下,这状元红的后劲十足,又是让他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才醒来。
他记得那汉子的话,又抱了一坛酒往山上而去,还没到山顶的时候就远远看见那汉子依然坐在那座坟茔旁,旁边不象有官兵埋伏的模样。
徐子桢走到近前,将酒坛往地上一放,笑道:“今天接着喝?不过可没昨天那酒了,咱们将就将就吧。”
那汉子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如鹰隼,忽然说道:“你既要去参军,可是会些枪棒功夫?”
徐子桢摇头笑道:“我没学过,什么功夫都不会。”
那汉子点点头:“看你这手掌我便猜到了。”顿了顿他忽然说道,“我看你是个值得交识的好汉子,教你一套刀法如何?”——
大家猜猜这汉子是谁呢?
第68章:你真的是武松?
“刀法?”
徐子桢略微迟疑了一下,他倒的确想学点正儿八经的功夫,但苦于没遇到过高手,容惜琉璃和她们的师父玄衣道长倒是高手,可她们那功夫似乎不怎么适合他一个大老爷们练。
李胜的大刀舞起来也挺有威势,可那只是江湖把势,光是好看而已,真要放到战场上不知管不管用。
这中年汉子身材魁伟个头很高,但是一点都看不出高手的样子,万一教了半天他的刀法跟李胜那个一样,也是花拳绣腿一类的,那自己也算白忙白练了,还白白多个师父。
汉子看他的神情大概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却并不多说,从身后拿出一把刀来,站起身淡淡地说道:“你可以看我使一遍再决定。”
话音刚落,他身体微微伏低往前一蹿,来到山顶一处空地上,手腕一翻将钢刀反握在手,顿时整个人气势为之一变,尽管他只是穿着一身普通之极的灰布衣服,但在徐子桢眼里看来却变成了一个征战沙场血染袍甲的铮铮武将。
那汉子猛喝一声,手中刀顿时舞了起来,他状若疯癫出刀极快,伴随着一声声大喝,初时还能隐约看得出他的出刀角度和招式,但仅仅几招过后便象是一团狂风在左右冲突,刀声霍霍刀光闪闪,连那汉子的身形都已无法辨别得出。
徐子桢直看得目瞪口呆,心脏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张大了嘴死死盯着那团刀影,心里一个声音在大声呐喊:“好厉害的刀法!我要学!我要学!”
那汉子忽然一声大喝,刀影顿收,他气不喘脸不红站在那里,渊停岳峙气定神闲,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徐子桢:“如何?”
徐子桢顿时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我学我学!”说着话一撩衣襟就要下跪。
那汉子却一把搀住他,摇头道:“我只是觉得与你有缘,又见你一身忠勇胆,是个可造之才可交之友,这拜师就罢了,我从不收徒。”
徐子桢本来也对磕头这事不感冒,他这么一说正中自己下怀,顺势站起身来,忽然间他愣了一下,因为他直到现在才发现这汉子的一条衣袖空荡荡的,竟然只有一条胳膊。
那汉子见他注意到自己的断臂,也不在意,只是淡淡地说道:“战场厮杀谁也不能确保自己安然无恙,我这手臂便是当年对敌时被斩的。”
徐子桢不由得一阵唏嘘,这汉子一手刀法出神入化,如果他双臂健全,必定是敌人的一个噩梦。
那汉子不愿在这话题上闲扯,神情认真地道:“我这刀法名为乱披风,乃是我融众家之长自创,若是单对单倒未必显得出威力,却是极适合在战场所用。”顿了顿又说道,“人说步兵不如骑兵,我这刀法却是专克骑兵,你且认真看来。”
他说着话又握刀慢慢挥舞起来,这一次他的挥刀动作清晰明了缓慢异常,显然是为了让徐子桢能看个清楚,徐子桢瞪大了眼睛看得极为认真,生怕错漏了哪处。
渐渐的他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这套刀法招招简单直接,并没有任何花俏动作,横削斜撩正手反手,但就是没有从上至下的直劈,等他再次舞完,他实在忍耐不住,将这问题问了出来。
那汉子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所谓乱披风,乱乃指刀快,使敌挡无可挡避无可避,风乃指刀形飘忽,无迹可寻,而这披字……便是做到乱与风两字的关键。”
他拿起刀从上至下猛劈一刀,待得劈到底时抬手一刀横削,略停一下说道:“你再看。”说完将刀斜斜往上一挑,紧接着顺势一翻手腕横劈过去,这两下衔接得如行云流水顺畅之极。
徐子桢眼睛一亮,拍手道:“我明白了!这披字说的就是把出刀角度控制在最短的距离内,以达到最快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