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做了,又何妨承认?徐子桢只觉痛快淋漓,仰天大笑几声,拿起桌上剩下的小半坛酒一饮而尽,顺手将空酒坛砰的一声摔了个粉碎,大踏步走出屋来。
这时的他已是满身鲜血,活脱脱一个面目狰狞的魔鬼,但是屋外的寇姑娘却丝毫不害怕,而是珠泪盈盈满脸感激之sè,徐子桢与她父女只是萍水相逢,下午的时候能拔刀相助已是难得,现在更是替她这孤苦伶仃的弱女子报了这个血海深仇,并在墙上留以血书,完完全全一副侠士风范。
黄家院子里到处张红结彩,为的是庆贺黄员外喜纳娇妾,只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纳妾竟然会招来徐子桢这么一个煞神,屋内鲜血满地,屋外喜气洋洋,两相对照倒是很有些诡异的味道。
黄员外平rì里为人暴戾,动不动就对下人连打带骂,今rì他纳妾之喜谁都不愿留在这里,万一稍有不慎坏了员外的兴致那就该倒大霉了,因此徐子桢闹得如此大动静,却居然没人发现,整个院中空落落寂静如死宅。
徐子桢再不逗留,无关的闲人他自然不会去杀,他脱去身上血衣,将脸上身上血迹胡乱擦拭了一番,趁着四下无人,带着寇姑娘从满chūn堂的h0u'me:n溜了出去,直奔自己落脚的客栈。
客栈小二乍一见徐子桢光着上身,顿时被吓了一跳,徐子桢咧嘴一笑,将一锭银子塞到了他手里,低声道:“闭你的嘴,赚你的钱!”
小二很是机灵,一声不吭收起银子就溜得远远的,徐子桢快步回到房里换上一套干净衣服,将几人的行李一鼓脑的全都拿上,趁着城门还没关,带着寇姑娘出了城回到了山上。
柳风随和李猛早已等得焦急万分,一见他回来顿时喜出望外,双双迎了上来,还没开口询问,寇姑娘已看见两人身后静静躺着的寇端,顿时娇呼一声扑了过去,抚尸痛哭了起来。
徐子桢摇头轻叹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只得任她去哭,他自己也经历过这种失去至亲的痛,自然能明白寇姑娘此时的心情,只有痛哭一场才会好些,若不然憋在心里定会憋出些事情来。
李猛也是刚丧父不久,看着寇姑娘痛哭象是感同身受,抽抽噎噎的也在一旁哭了起来,柳风随也不禁心下恻然,但还是低声询问了一番徐子桢。
徐子桢将进城后摸进满chūn堂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包括一开始两个喜婆鼓起如簧巧舌劝说寇姑娘,再到自己隐匿身形杀了黄员外,最后还有将那几个家丁一个不留,在墙上留下血书等。
柳风随只听得热血沸腾,只恨当时不在场,当徐子桢说到在墙上写下“shā're:n者苏州徐子桢”时,顿时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喝彩道:“好!大哥真乃快意恩仇真君子!”
李猛在一旁哭着哭着也被吸引了过来,徐子桢在他心中一直是个偶像的地位,今天听着这番事迹更是让他由衷地佩服,更是暂时忘了悲伤,瞪着一双圆眼认真听着。
徐子桢无奈地笑道:“这夔州知府和黄员外沆瀣一气,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反正已经杀了王黼的外甥,早就是个shā're:n犯了,这么写也省得他抓不到我随便抓几个良民抵罪,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柳风随赞道:“大哥在那般处境还能想得如此周到,小弟果然没看错人。”说完深深一揖,正sè道,“请受小弟一拜!”
徐子桢赶紧扶起,笑骂道:“咱俩还要闹这虚的么?”
柳风随一笑:“那好,我就不闹了,只是那边还有个不虚的,不知大哥该如何处之?”
徐子桢知道他说的是寇姑娘,轻叹一声走了过去,柔声道:“寇姑娘,已是深夜了,不如先歇息一下,明rì将寇老先生好好安葬了吧。”
寇姑娘勉强止住悲声,抬起泪眼看了看徐子桢,说道:“一切听凭恩公做主。”
既然徐子桢在人家屋里留了名号,那这夔州城自然是再也回不去了,徐子桢让李猛开路,找了个僻静无风的山坳,点起个火堆来,四人靠在火边胡乱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徐子桢做主选了个山头,没有铁锨锄头,就用石块竹片挖了个坑,算是将寇端入葬,柳风随用刀劈了块木板权作墓碑,寇姑娘亲自写上父亲名讳,郑重地立于坟前,盈盈跪倒拜了三拜,嘴里念念有辞不知说些什么。
徐子桢也上前拜了一番,转身道:“寇姑娘……”
寇姑娘轻声道:“奴家闺名巧衣。”
徐子桢咳嗽一声,重新说道:“巧衣姑娘,不知你还有什么亲戚么?要不要我送你去寻他们?”
寇巧衣摇了摇头,神情凄婉地道:“巧衣已无亲戚,如今便是孤身一人而已。”
徐子桢心中有些不忍,叹道:“那你今后怎么办?”
寇巧衣轻咬了一下嘴唇,忽然抬起眼看着他,神情坚定地道:“恩公若不嫌弃,巧衣今后愿为奴为婢,侍奉恩公左右。”
第85章:胯下之痛
徐子桢吓了一跳,慌忙摇手道:“不行不行,你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我徐子桢何德何能敢收你当丫鬟?这不是折我的寿么?”
寇巧衣一脸倔强,认真地说道:“恩公义薄云天豪情盖世,巧衣如今漂泊无依,若恩公不愿收我,那巧衣便只有……”
徐子桢顿时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赶紧拦住她话头:“别别别,咱有话好商量,你也别着急,好不好?”说完他求助般地看向柳风随,低声道,“二弟,赶紧给我想个辙,老子顶不住了。”
柳风随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笑道:“大哥,巧衣姑娘一片真心,嘿嘿……长得这么漂亮,以小弟愚见大哥就收了她又何妨?”
“你!”
徐子桢差点气得噎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李猛一脸认真地道:“叔,我觉得巧衣姐姐挺可怜的,你就收留她吧。”说完不等徐子桢答话,又回头对寇巧衣道,“巧衣姐姐,你会做饭么?”
寇巧衣点点头:“我自幼丧母,女红针线洗衣做饭等事虽不说jīng通,却也俱都粗识。”
李猛一拍手,笑道:“那太好了,以后巧衣姐姐管做饭,我负责洗衣服,你说好不好?”
看着两人自说自话,徐子桢在一旁哭笑不得,从这里到兰州翻山越岭的,带着个大姑娘始终不方便,而且他现在还算是个逃犯,带着个丫鬟算怎么回事啊?他有心想要拒绝,可看着寇巧衣楚楚可怜的模样,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妈的!你敢跟我就敢收,老子豁出去了!
他眼珠一转,坏笑道:“你可想清楚了,当我的丫鬟可还得管暖床的。”
寇巧衣俏脸一红,垂低了脑袋,声若蚊鸣地道:“巧衣愿意。”
这下徐子桢可真傻了眼,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吃吃地道:“不是吧?这……这你都肯?”
柳风随扳过他肩膀,象看怪物似的看着他道:“大哥,丫鬟给主子暖床乃是天经地义,你为何会如此诧异?”
徐子桢张口结舌:老子又忘了,这是宋朝……
话已经说出去了,没法再收回来,于是从今天起,徐子桢这个逃犯的身边多了个如花似玉知书达理的俏丫鬟。
夔州没法再呆了,哪怕是城外的山里也一样,保不齐夔州知府什么时候派人来搜山,那就麻烦了,四人收拾了一番,拜别了寇端的孤坟,就此朝西北进发。
四人先是向北而行,过金州穿京兆府,一路上走走停停,尽是选着那城外的偏远地带走着,欣赏着中华大地西北一隅的风土人情,柳风随则是在闲时便拉着李猛找个安静所在教上一会功夫。
就这么不疾不徐地走了二十多天,终于进入了大宋版图西北角的秦凤路。
秦凤路,是北宋熙宁年间设置,共有一府十二州,一府是凤翔府,总领这一路的各州县,而兰州则正是这十二州之一,位于西北角,历来乃是兵家必争之地。
北宋时期马匹紧缺,如果不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根本买不到马,西夏产骏马,但严控着马匹交易,徐子桢等四人一路上或步行或搭乘牛车,直到进入了兰州之南的熙州境内,才花了大代价在当地一个黑市中买了三匹劣马。
四人三马,倒不是徐子桢舍不得花钱,实在是马这东西在这地方你有钱都买不到,这黑市老板也是个有路子的,认识一个赚亡命钱的马贩,这才有那么几匹,用他的话说,徐子桢能淘到这三匹马已经是运气不错的了。
徐子桢以前生活在都市中,哪有机会骑马?就算是偶尔去个什么景区有那披红挂绿的老马给拍照的,那也只能说是坐一下而已。
眼下这三匹马几乎全是从西夏偷来的淘汰战马,xìng子暴戾之极,才刚一牵辔头就要翻蹄亮掌的,徐子桢才刚翻身上马,屁股都没坐稳就被颠翻到了另一侧,把柳风随笑得捂着肚子直喊疼。
四人之中,柳风随他爹张清就是马上战将,他也从小在母亲的教导下练得骑术jīng湛,而李猛有一半西夏血统,再加上小时候就是在西夏长大,马是没少骑的,四人中倒属他的骑术最好。
唯一让徐子桢感到安慰的是寇巧衣也不会骑马,好歹给他挽回了些面子,只是跟一个姑娘比丢人,他可真做不出来。
他向来是个倔脾气,从来都不信有自己做不好的事,既然不会骑马,那行,先不走了,牵了马找了片空地,翻身上马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