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涣呈洛阳郡王：我梁家世代唐人，虽一错反唐，绝不甘为土蕃之臣。朱泚卖国求荣，已背其道，秦军上下皆有不少人恨之悔之。近日陆续有想私出城投唐之人，因蕃军监管太严，数十人被发现，带回军营杖毙。秦军中已怨声载道，只是不敢于屠刀下反之。涣想为大唐做些事，以求家人得以释免。
城内粮草尚够一月之用，尚息东赞猜郡王必等不得，会提前攻城。届时郡王可四城齐攻，城中五万秦军，可能会打散分于四城。郡王择我父子所在一面为重点，我们联合部分反蕃之人为内应，定能以此面为突破口占领凤翔。”
主营中，李水音将梁文涣的密函念完，数十将领没一个接话。她略有些不满，递在何浩然面前：
“相公，这是人家的投诚之信，此法不知想了多久。我看很不错，有他们作内应，到时城中会一片混乱，一定能最大化减少伤亡占领凤翔。”
事情太大，几个老大没发话，那些想附合李水音的也不好出声。只有她们自己双手赞成，马冰说：
“梁廷芬虽是朱泚的亲信，殷长开也说了，他非常反对朱泚投蕃。现在朱泚日落西山，又投靠了土蕃，他们想反过来也很正常，明日我们就从四城门开始攻城。”
李皋摇摇头：“还得从长计议，万一城内的粮草不够，他们想早点与我们决战，派梁文涣写的假降信怎么办？一旦攻城开始，中途退不但大伤士气，还会有不少伤亡，得不偿失。”
李水音白了李皋一眼，假降她们没想过，认为根本不可能。懒得听李皋的意见，问何浩然：
“相公，你觉得怎么样？”
何浩然终于尝到自己种下的苦果，改良的守城方式、连锁铁盾等等，对方全都学会。他还是将古人看轻，对方就算没他的知识渊博，照猫画虎一点没问题。他能攻下凤翔城，但伤亡他无法接受。
老婆大人的话不得不回，他想了想说：
“若是能将梁廷芬争取过来，以他在秦军中的威望，的确对我们很有帮助。罢了，反正都要攻城，我们的东西也基本上准备好，明天一早围四城门，告诉他们，我们后天攻城。”
“围四城门，我们的兵力会大大分散，要是他们晚上集中重兵攻击一边怎么办？”李贤的话让一脸满意的李水音呆了呆。
“他们定会选择郡王所在的面攻击，不说多的，他们只需派出六万精锐，另派两万兵马在左右阻拦援军，到时候会非常危险。”
何浩然没有忽视自己的小命，看了李水音几女一眼：
“明天分兵后，你们暂时到后面藏起来，将大部分粮草也转运到另外三面。我留两万骑，就算打不过，逃是一定没问题。到时候他们真选择一搏，你们就提前攻城。那么多兵出来，就算没有内应，他们也难支撑多久。”
第七百四十三章 梁廷芬的变化
凤翔城最中心，有一排很大的官方建筑，这里是凤翔府衙。现在这里也是秦蕃两家的主营，所有的命令，都从这里传出。
凤翔府衙最中心，比起偏僻的军营要好得多。为了能打赢这场仗，尚息东赞所付出的不比何浩然少。要是没有他，李水音的招降已经能看到成果。
此时在平时审案大堂，左右的衙役，被上百张椅子替代，上面坐了几十个将领，只有几个才是秦将。中间大老爷的位置只有两人、朱泚和宗赞镇西。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一个正在说话的年青人、梁文涣。
“他们分兵四城，看来已经中计，想必明日定会攻城。”
“这次多亏有文涣，要不然怕是非得等到我军粮尽，出城和他们一战我军难有胜算。”朱泚很满意地看着这个优秀的年青人，在一旁边的宗赞镇西同样如此。
十一万大军的粮草，岂是那么好筹集的。要是没被何浩然封锁还好，他们没看见，但能够想到，现在外面的城池虽还有大半没被何浩然收复，但又有几座城值得相信？他们的粮草还能支持十天，怕何浩然还和他们比耐心，不得不搞出一个假降计。
许多人都不适合，要么身份不够，要么怕假降搞成真降。梁文涣的身分最适合，他是梁廷芬之子，梁廷芬虽反对朱泚投蕃，但对朱泚非常忠心。并且梁廷芬现在的身份，是朱泚的女婿。
当时李水音自作聪明拾起那封信后，躲在后面观看的朱泚心跳不已。朱泚是再也不敢在何浩然面前玩计了，此计出自尚息东赞之手。他虽怕何浩然，还未怕到不敢在对方面前玩计的地步。
自己的计获得成功，压在尚息东赞心头的大石被掀开大半：
“此计只能让何浩然提前发动攻击，对我们的战术稍有些帮助。我们的人多，不怕他们从四面进攻。反而他们的人少，分到四面进攻，死的人更多。”
梁文涣和大哥梁鑫不一样，梁鑫从武，他从文。他在智谋上得到梁廷芬一点真传，脑袋瓜比较聪明。他想得很多，以为尚息东赞没想到，将心中的妙计说出来：
“尚相，如今每面只有两万人，包括何浩然的东面。我们为何不派出重兵袭击他东面？一旦何浩然被我们所擒，不用再战斗，我军提前获得胜利。”
“梁大人言之有理，”桑巴图看向梁文涣，颇为欣赏朝他点头：
“我们还有四千二百个狼卫，再抽几万精锐，定能抓住何浩然。”
尚息东赞笑了笑没答话，坐在下面几排的刘赏说：
“那样做能战胜何浩然，但抓不住他。他身边的猛将不少，实在守不住，他定会先一步逃走。再说凭他的狡诈，绝对有所提防。我们还有城破的危险，太过冒险不值得。”
“刘大人考虑周密，在下佩服。”尚息东赞早就想过，只是没先说出来而已：
“你们注意到没有，今日没看见李水音几女，说明她们已经先去了安全之地。袭击之类的就不要去想了，但明日在东城，我们可以布置一番，还可以演一场戏给何浩然看，引他上钩。”
众多秦国兵将投降，朱泚和土蕃对现有的秦将非常不放心。在坐的几个秦将，全是些朱泚认为绝对靠得住之人，梁廷芬就是其中之一。
大家在计划明天之事，梁廷芬没发过一言。选择梁文涣当内应之事，梁廷芬事先根本不知。等他知道时，朱泚已经遥遥将女儿许给梁文涣为妻。现在朱泚的家人在华州，承诺一旦这里的事解决后，就让梁文涣去华州成亲。
一番商量完，梁廷芬父子俩走回住处。这里比军营要好得多，最低级的将领都有自己的安身之所。
梁文涣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一路都是他在说话，走进一个小院才发现梁廷芬有异：
“父亲，你在担心明日之事？”
梁廷芬没下面回答：“你认为明日我们有几分胜算？”
梁文涣呆了呆，刚才他说的那么多话，对方居然没听进去？再次重复：
“至少有百分之八十，要是没有我的假降之计，几乎没有获胜的可能。现在何浩然中计就不一样了，明日在东面安排五万人，三万兵藏于后方。一旦他们被引进内城，城楼上死去的那些士兵便会复活，东城门退路被堵，何浩然要是进来，他绝难突围出去。”
五万对两万，多半是蕃兵，有三千狼卫参预，何浩然分得的神甲兵也不比他们的多，种种算上，今日商量的多数人都对此战有极大的信心。
梁廷芬显得有些疲惫，坐在椅子上就向后躺下，缓缓说：
“就算能留住那两万人，何浩然也不可能入城，里面一旦有异动，何浩然就会停止进城的想法，你们将此事想得太简单了。另外三面每面只有两万，和对方的人数相当。将精锐全引到东面，有可能等不得东面的人去支援，另外三面就会被攻破。他们以前与我们大战，很少使用炸药，就算用也不多。这次不一样，为了留住我们，很有可能会使用大量的炸药。”
“炸药并不是那么可怕，”梁文涣颇有些不以为然：
“我们有连锁铁盾，尚相今日说了，到时大家都将耳朵堵上。他们的炸药扔来不一定会炸，有铁盾的可以用铁盾挡，没铁盾的尽量避开。就算炸到，一包也炸不死几个人，在潼关逃出来那些人又不是没说过。”
道理的确是这样，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何浩然已经将炸药搞出落地炸了。梁廷芬顾忌的并不是这些，主要还是何浩然本人。
“一旦留不住何浩然，另外三面就会陷入苦战。五万兵马从东面将解决掉两万唐军，再去支援时只能在城中大战了。到时我方将会失去所有优势，你认为我们还能得胜吗？”
梁文涣额头有冒出一层汗，想了很久才摇摇头：
“不能，但对方也剩不了多少人。”
“剩不了多少人，更能激起何浩然的仇恨，”梁廷芬长叹一声：
“我们父子战死城中没什么，你母亲、大哥、妹妹、妻妾还有两个幼子，我梁家那些老弱妇孺，只怕也要被何浩然凌迟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