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胡殿下接下来要去哪里?”九条奉行对此非常有兴趣。
“我们要回神户。约定的一个月,这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月莲答道。
“要我出兵护送么?”九条奉行热情的提出建议。
“如此甚好!”月莲也没有拒绝。
有人护送,一路上更加顺畅。护送士兵等月莲他们在码头上船,立刻就往回赶。得知胡月莲他们的确上了船离开海岸,九条奉行立刻写信给平安京,向镰仓幕府禀报此事,几乎在同一时间,回到神户的胡月莲与同伴们总结了到现在为止的行动,将其写成报告,派船把报告送去济州岛。
刘猛收到报告之后并没有截留,而是将胡月莲的报告和刘猛的报告一起送往泉州。到了十二月初,报告就送到在泉州的赵嘉仁手里。看了胡月莲他们的报告写的有趣,赵嘉仁忍不住笑了一阵,却也仅仅是笑了一阵。给胡月莲六个月时间,就是要她在倭国尽可能的到处走,让倭国上下知道大宋派到倭国使者。这些行动的意义在未来,辛苦却在当下。
胡月莲没有自作主张的被蝇头小利迷惑,这点就让赵嘉仁很喜欢。
现阶段比胡月莲更重要的是济州岛,送到岛上的人已经有七千多,超出了赵嘉仁的期待。刘猛的报告里面讲,他们已经建起了风车。从庆元府送来的大豆已经抵达济州岛,开始用大豆榨油,豆粕之类的喂养猪和牛。
刘猛表示,他已经感觉到当下最需要的是海上运输能力。有太多事情想做,却因为没有船只,只能等着。虽然济州岛上要建设的项目非常多,现在还不至于有人闲着。可这些项目终归会结束,那时候的运力的限制就会非常难受。
放下刘猛的报告,赵嘉仁只能暗自叹息。他的确感受到了刘猛提出的问题,海上的船只太少。在参观北美五大湖那些作为古迹的造船厂博物馆之时,随便一个博物馆都敢吹他们造了上千风帆木船。那时代北美的橡木数量大,品质高,充分利用了橡木资源,让美国造船业曾经雄踞世界榜首。
如果橡木作为造船木料的评分为100,在东北的柞树就能评分到99。赵嘉仁要占住济州岛,就是希望济州岛能够成为开发辽东的基地。然而开发基地又意味着需要更大量的投入,在利用辽东的木料之前,赵嘉仁就得加大派遣到辽东的船队数量。
“知州。齐掌柜来了。”侍从进来通禀。
“请他进来。”赵嘉仁边说边调整了一下自己身体的位置,尝试让自己坐的更舒服点。他已经做好了齐叶也带来麻烦事的心理准备。
齐叶神色很不好看,他进了屋里后径直走到赵嘉仁面前,怒气冲冲地说道:“也不知道是谁走漏消息,那些船厂里面的家伙竟然将卖给咱们的木料价格提升了一倍!你身为知州能不能管管他们!”
赵嘉仁本以为这是多大的事情,听齐叶竟然为这样的事情生气,他微微一笑,答道:“坐。”
齐叶气呼呼的坐下,他发觉自己这个总账房可真的不好干。赵嘉仁虽然手里没能留住什么钱,账上的钱财却以惊人的速度在流动。就如前一段时间齐叶几乎认为赵嘉仁的财政缺口马上就要到需要大量借钱的地步。为了给部下发薪水,赵嘉仁有过从齐家的钱庄借钱的经历。
然而事情却峰回路转,大量的棉花从北边运来。那些水利纺织厂很快就造出大量棉布,赚到的钱不仅就把缺口堵上,让未来几个月也无需担心。齐叶还没高兴两天,就发现新的问题。向赵嘉仁提供原材料的商家都提高了价格,特别是木料方面,那些商家把价格涨一倍。完全是爱买买不买滚的嘴脸。
“价钱涨到我们承受不了的地步?”赵嘉仁问齐叶。
齐叶把一张计算后得出的最终数据递给赵嘉仁,他很喜欢这种数据说法的方法,简单明快。
赵嘉仁看了之后挠挠头,单纯从数据上看,成本增加比较有限。和飞涨的木料成本比较,赵嘉仁给工人的工资才是真正的大头。而且这些钱也要纳税,正好可以解决赵嘉仁面临磨勘评价问题。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对齐叶讲了。
听完这话,齐叶眼睛瞪得溜圆。当情绪恢复到能够说话的时候,齐叶怒道:“你当了知州不横征暴敛,不中饱私囊,已经是极好的人。我还从未想过,当了知州之后居然要掏自己腰包的钱来贴补朝廷。赵兄弟,朝廷肯定喜欢你这样的官越多越好。可朝廷本来不就该是让宗室与官员们赚到钱才对么!”
见齐叶怒不可遏,赵嘉仁给他倒了杯水,这才用能镇定情绪的语气说道:“从现在的情况下,朝廷若是能赚到一,我们大概就能赚到十……”
“绝没有那么多。单纯从造船上看,你一直在赔钱。”齐叶立刻反驳了赵嘉仁的谬论。
赵嘉仁从容答道:“我们有了自己的船队,这个就是十分的赚头。咱们可从来不用考虑雇别人的船。”
听了这些解释,齐叶愤愤的说:“船队也要花钱,还花了许多。”
见齐叶这么愤怒,赵嘉仁暂时沉默了。想了片刻,他觉得找到了关节,于是试探着问道:“齐兄是不是觉得现在有人对我们不敬?”
“你才知道么?!”齐叶大声回答了赵嘉仁的问题,“我也见过好几任泉州知州,哪一个跟你一样。别的知州都是众人捧着,奉承着。生怕得罪了知州。看看你,现在和孤家寡人有什么区别?”
听齐叶这番话,赵嘉仁算是明白了自己手下这位能干的钱庄掌柜到底有什么不满。原来他对当下的局面有这么深刻的愤怒。赵嘉仁当上了知州之后,的确没人和赵嘉仁亲近。那之前泉州知州那种一呼百应的局面颇有不同。
“齐兄。我和以前的泉州知州的确不同。”赵嘉仁开口说道,“现在所有泉州大户都害怕我!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怕我!”
第037章 与赵知州做对的人们
泉州的冬天是很惬意的日子。南下的船只都已经出发,各种扰动城市的事情也都终止。这座城市开始进入一个慵懒的时日,直到被第二年的航海激活。
赵氏在泉州的日子就更显得惬意,每一支都养了自己的戏班子,大家互相比着开发新的戏曲节目,或者在已有的曲目中尝试推陈出新。在泉州到处都能听到唱曲的声音,在东湖的游船更是能欣赏到很高水平的演出。
在泉州只要穿上厚衣服,就能抵挡住寒气。特别是棉布与棉花流行起来之后,泉州的棉袄随之兴起,坐在游船上冻到瑟瑟发抖的人也越来越少。
赵宜昌与一些泉州里面比较头面的人物坐在一起,他虽然是赵氏,却并非官员,也不是富户,所以位置很靠后。
慢悠悠的喝着酒,赵宜昌听着酒桌上的谈论。
“磨勘的考评已经到了,不知道大家要怎么对吏部讲。”说话的是泉州造船厂的管事,宋代国营企业利润丰厚,而且多数都有临安朝廷安插的人,地方上的官员对这些国营企业有发言权,却没有主导权。
听了管事的话,一位官员笑道:“你们也是手眼通天,能上达天听。这等事问我们又如何。”
管事并没有接这个话茬,正因为能够上达天听,国营造船厂的这些人才知道赵嘉仁与现在独相的左丞相贾似道关系很好。贾似道贾相公炙手可热,权势大到没边。在有明确情报之前,他们这帮大宋国营企业的人怎么敢发动对赵嘉仁的政治进攻。
官员情绪不好,也没心思追这个话题。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长长叹口气,“我们日子惨啊。以前蒲家还在的时候,每年的孝敬按时按点。现在赵嘉仁铲除了蒲家,占城商人跑了个精光,那些大食商人各个深居简出,生怕被赵嘉仁看上之后杀头。整个泉州竟然被弄到完全没了生意……”
说到这里,官员眼中晶莹,仿佛马上就要涌出泪水,周围的官员们也心有戚戚焉。泉州的官员和其他有通商口岸的城市一样,分为民政与市舶司。市舶司素来是大肥差,让民政的官员们非常羡慕。然而赵嘉仁歼灭蒲家之后,局面就翻转过来。市舶司的生意清淡,倒是民政的官员们日子依旧,甚至或多或少因为拍卖蒲家财产而赚了一笔。有升有降,现在成了市舶司官员开始羡慕起民政官。
又灌下一杯酒,市舶司的官员大声说道:“吏部磨勘之时,我等该据实以告。”
赵宜昌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举动倒不是他要附和这位官员的态度,而是他感到无聊。泉州的冷清并非从赵嘉仁歼灭蒲家才开始,早在去年,市面就已经开始冷清。蒲家的船队不北上,而占城海盗从南来,倭寇从北到,弄到福建路海上贸易很是冷清。若是从这个角度来看,击破两边海盗的赵嘉仁才是挽救泉州的大功臣。至少他让泉州恢复了起码的平静。
然而在市舶司的官员们看来,赵嘉仁歼灭蒲家的行动断了他的财路。那帮捞到好处的官员们又闭口不言,以至于赵宜昌几个月来根本没听到对赵嘉仁的善意评价。
也许是觉得气氛太沉闷,桌上又敬了一巡酒后,船厂的管事给赵宜昌敬酒的时候问道:“赵兄弟,我们听说赵知州一直想请你到他手下办事。不知现在如何了?”
听到这个,赵宜昌忍不住苦笑。他再次暗自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要乱说话,特别是不要乱吹。赵嘉仁几年来数次尝试招揽赵宜昌,那时候赵宜昌并没有把赵嘉仁放在眼里。之后赵嘉仁一飞冲天,不仅立下大功,更成了泉州知州。这之后赵宜昌觉得不好意思再去找赵嘉仁,至少赵宜昌觉得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提也没意思。可现实让他看到,哪怕是无心的一句话,听到别人耳朵里之后总是会被有心人记住。
被人再揪出这样的过往,赵宜昌索性笑道:“我现在每天都在等赵知州前来招募,可此一时彼一时,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我劝大家不要自作多情啦!”
这话一出,登时有人笑骂道:“我等有何自作多情。就算你当了赵知州的幕僚,难倒你还能记得兄弟们不成?”
这些情绪发泄之后,众人倒也觉得心情得到纾解。反正事情变糟并非从现在才开始,众人也已经开始习惯。市舶司的官员又喝了几杯酒,就忍不住问大宋国营船厂的管事,“我听说你们将木料价钱涨了一倍,你们就不怕赵知州生气?”
“怕他生气又如何。”管事看着很豪气地答道。
“佩服!佩服!”一众人等立刻给管事敬酒,管事带着一脸傲娇的表情接受了众人的敬酒。然而管事心里面清楚,他们涨价还真的不全是因为赵嘉仁。市舶司的确因为蒲家覆灭而遭到沉重打击,但是受益的并非只有民政衙门里头的官员。不少因为蒲家的存在而不敢去南边做买卖的海商们纷纷增加了船只订单,船只价格上涨,木料价格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放下酒杯,管事笑道:“赵知州要给朝廷造军船,我等涨价也是逼不得已。这真的是不涨也不行!”
众人立刻哄笑起来。人人都知道赵嘉仁有自己的船厂,所以赵嘉仁的军船不会让泉州船厂赚到钱。面对这样的玩独吞的对手,泉州的国营船厂当然要卡赵嘉仁的脖子。哪怕赵嘉仁看着风生水起十分生猛,却在大宋制度面前吃了苦头。这样的事情让众人心情都非常愉快。
酒席散了之后,赵宜昌下了船步行回家。没有了热闹的环境,赵宜昌情绪随着挺惬意的环境变得平静,进而低落起来。
他已经三十多岁,除了年轻的时候干过一些刺激的事情之外,赵宜昌发现自己的人生正在变得越来越贫乏。身为赵家人,他每个月都能有不算少的钱粮,活下去并无压力。正是因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日子才让赵宜昌更加痛苦的发现,他真的被好多人甩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