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宋 第111节

金秋十月,天气终于凉下来。凉爽的风从窗户里吹进来,赵宜昌感觉很舒心。

在这种舒心的日子里面自然要干些舒心的事情。蚊香片点燃之后的浓烟逐渐散去,明媚的秋日阳光把屋里面照的十分明亮。虫子僵硬的躺在地上,赵宜昌把他们踩死或者打死,然后扫出屋内。

从去年开始,泉州知州赵嘉仁命人用细竹篾编了许多怪异的小笼子。笼子下面那部分像是倒扣的漏斗,中间有个不大的孔,整个面向上凹进去。这种笼子被吊在蚊蝇众多的地方。没几天,这些笼子下面的夹角处就开始出现很多黑压压的苍蝇尸体。这些讨厌的东西竟然是因为飞不出去而饿死在笼子里面的。

有些笼子因为积了太多苍蝇尸体,下面的夹角部分竟然被填平了。那帮扫街的还得定期清理,把苍蝇的尸体用火给烧掉。今年是第二年,经过两年的捕杀,泉州城内的苍蝇大有绝迹的意思。赵宜昌家里面也挂了同样的笼子,并且按照告示上的说明,在笼子里面放了一小块肉。现在地上被干掉的虫子里面没有苍蝇的身影。

将这些害人精消灭,赵嘉仁心情愉快的泡了壶茶,开始慢悠悠的喝着。有人在这明媚的深秋天前来找赵宜昌。原来是赵宜昌拉了入股的一位。这位投资人开门见山地问道:“赵兄。不知道你最近还想不想出海。”

赵宜昌拉了投资,得到的回报很低,不过三十几贯。他对此生意也渐渐失去了兴趣。听闻出海,他不高兴的问:“出什么海?”

那位投资人心情激动地说道:“我们听说赵知州准备派他的船队南下。他讲了,只要肯派船跟着他的船队一起南下,就可以帮着那些船主改造船只。赵知州的船不用橹。你肯定也知道的。”

“赵知州答应帮着你们改造船舵?”赵宜昌不解的问,因为太过于激动,赵宜昌的声音很大。

“至少赵知州是这么讲的。”那位投资人满脸激动的表情。福建路的造船水平冠绝大宋,这么多年过去,谁还看不出赵嘉仁船只上的船舵非常好。只是这时代有很严肃的师承关系,赵嘉仁使用的那种三角帆完全是公开能看到的,大家学了去也就罢了。跑上赵嘉仁的船只偷师,这不仅会被戳脊梁骨,更会被告官。赵嘉仁一直在福建当官,弄到没人敢胡来。

然而改造船只可就不同了,这等于是公开了船舵的秘密。改造的首选自然是赵嘉仁的船厂,不过在一些情况下大家还是会选择更便宜的途径。

赵宜昌也知道赵嘉仁做出的让步意味着什么,这些年福建路早就习惯了灯塔。不仅航行的速度加快,航海安全同样得到了极大提升。赵嘉仁牵头,灯塔的灯火模式也实现了统一。不仅可以提供引路服务,还能提供更多信号。现在赵嘉仁放出更多技术,就意味着福建的船队能够得到更多好处。

作为贩卖过私盐的江湖好汉,赵宜昌第一感觉就是不能轻举妄动,他定了定神,严肃地说道:“此事不要急,我们先去找赵知州问问。看看他想要什么。”

投资人听了之后连忙点头,赵嘉仁做出这么大让步,必然会有他的所图。要是赵嘉仁想卖好,根本不用等到今天。既然已经到了今天,那多等几天也不是问题。

换了衣服,赵宜昌直奔知州衙门。在衙门外有好多车,门口拥挤了一堆人。衙役们一面把那些想混进去的人往外推,一面喊道:“知州说了,你等排队。他会一个一个见。要是等不及的就去对面,那边有知州的幕僚。”

看着门口大堆的人,还有已经派了长队的那些人。赵宜昌知道自己这几天大概是见不到赵嘉仁了。以他和赵嘉仁的关系,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优先对待。不得已,赵宜昌就直奔对面。见不到赵嘉仁,见见赵嘉仁的幕僚也不错。虽然他们的话大概算不了数,至少有人可谈比瞎等强了那么一点点。

进了对面的院子,赵宜昌就失望了。那些人大概是不能叫做赵嘉仁的幕僚,而该叫做赵嘉仁的亲随。一队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坐在一排桌子后面,桌面上放了一叠纸,他们手里拿着鹅毛,和对面的人说话之时,还不断用鹅毛写写画画。

凑到近前,赵宜昌就听到那些年轻的亲随正在记录‘姓名’‘年龄’‘籍贯’,有些人貌似录下了这些个人资料,然后就开始回答那些人的问题。首先自然是流传的承诺是不是真的。这个问题当然得到了明确答复。赵嘉仁的确这么讲了。

接下的问题就五花八门,总的来讲,就是围绕这个承诺展开。譬如船只在哪里改装,改装费用多少。反正赵宜昌想到的,都有人提问。赵宜昌没想到,同样有人提问。听了一阵之后,赵宜昌觉得自己对这件事的了解变得深刻许多。

赵嘉仁的确不是有求必应,他提出了三个要求。第一,要加入他带头建立的船舶工会。第二则是要出钱雇佣引水。第三则是必须参加到南海的贩卖。

参加的船队除了自己要出钱购买到南海交易的商品之外,还有义务运输赵嘉仁要求他们运输的货物。对此有兴趣的船队本来是想用他们能买到的丝绸与瓷器等物换取大食人的香料,大家并不想给赵嘉仁当苦力。看得出,不少人的神色中都有不满。

弄清楚了一些事情,赵宜昌也不再亲自问,他出的门来让投资人和他先离开,见周围人不多,赵宜昌问道:“现在机会来了!”

“是。我也觉得是机会。”投资人表示了赞同。

赵宜昌两眼放光,声音里面都是忍耐不住的喜悦,“赵知州从年少之时就与众不同。凡是跟了他的全部都捞到了好处。早些年我若是肯低下头跟他,现在只怕早就家财万贯。所以你要是想赚钱,就不妨将你所有的船都给带上。要是有人肯把船转租,你也把那些船都给租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要是担心赔钱,那就不妨将船租给我。我来赚这一笔!”

投资人看着赵宜昌的认真神态,他咬咬牙下了决心,“我可以租给你两条船,赚的钱咱们对半分。另外,我也会派两条船。”

“不行!太少!”赵宜昌果断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没能趁着赵嘉仁初创的时候大捞一笔是赵宜昌心中的芥蒂。既然当时错了,赵宜昌就不想再错第二次。

第058章 船主会议

熟练的把儿子轻轻抱在怀里,赵嘉仁看着老婆给娃轻轻擦了擦,换了尿布。手里抱着这个轻飘飘的小东西,赵嘉仁的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孩子身上。

医生看世界是很冷酷的,恋爱在医生看来就是各种化学物质的推动。后叶催产素让男女之间的感情变得稳固,从而让人得到幸福的感觉。怀孕之后,母亲感受到了肚子里的孩子给她带来的变化,形成了孩子是母亲一部分的强烈感受。

和母亲不同,男性就没这种源自身体的感受,意识到自己是老爹是个后天学习的过程。对这些不带丝毫感情的唯物主义认知构成了赵嘉仁精神世界的基础。不过他并不会因此而排斥感觉。

譬如儿子在手,的确让他生出一种责任感。人类对真正关注的东西就会有一种‘与自己有关’的感受,虽然这种责任感从逻辑上并不成立,但这种感受本身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秦玉贞换了尿布,抬眼就看到悬挂在床头的小本本。她从赵嘉仁的手里要回儿子,同时说道:“把大郎撒尿的时间记下。”

赵嘉仁也不废话,拿起挂着的小本本以及挂在小本本旁边的铅笔,把时间在表格上记下。孩子很单纯,吃多少,什么时候嘘嘘,什么时候便便,都有其规律。只要记录下喂奶的时间,积累一定的数量和观察,加上尽量定时定量,大概就可以判断出来。

搞得好,对娃的控制可以到一个非常好的程度。当然,这得用奶瓶定量喂养。

秦夫人一言不发的看着这对年轻的夫妻带孩子,看着小娃娃的时候,秦夫人眼中有着身为外婆的欢喜。不过看向女婿的时候,秦夫人的目光里面就有着复杂的情绪。

赵嘉仁带了一阵娃,接着就在妻子额头亲吻一下,自己去忙公事。等赵嘉仁走后,秦夫人这才从椅子上起身,坐到女儿和外孙身边。看着孩子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睡觉,秦夫人想伸手摸摸孩子,然而用肥皂洗的干干净净的手伸到一半,她却又收回了手掌。

“娘。三郎不过让你看看细菌长什么模样,你也不用怕成这样。”秦玉贞看一切都收拾好,就语气轻松的和自己母亲说话。

“唉……三郎说的那么多道理,我也不明白。不过那些细菌看着真的是吓人。”秦夫人叹道。叹息之后,秦夫人又上下打量女儿,关心地问道:“你身子觉得如何?”

身为三个孩子的母亲,秦夫人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婿竟然在如何坐月子上提出了十分离奇的要求。双方争执的结果是赵嘉仁带了秦夫人学习了五天细菌学。然后秦夫人就被唬的疑神疑鬼了半个月。这半个月让她习惯了使用肥皂。

秦玉贞看着母亲关切的目光,忍不住笑道:“身子挺好的。每天用放了银器的热水洗澡,我觉得挺好。嘉仁说银子能杀菌,应该是真的。娘,嘉仁性子急,不过他可没有害人的心思。”

秦夫人又叹口气,传统的避风,静坐。到了赵家人这里都被解释为防止细菌滋生,以及防止过凉的水给产妇刺激。于是赵嘉仁提出的坐月子方法就成了杀菌,以及用温水每天冲澡。

什么白银只要有几百万分之一的溶解度,就足以杀死细菌。这些让秦夫人觉得赵嘉仁跟巫医一般。水井里面吊个银片,烧水的时候在水里吊一个银片,这就是巫医把戏。和巫医不同的是,赵嘉仁只要一个简单的银片,并不要求在银片做出什么神秘的花纹。

不过除了这些莫名其妙的玩意,秦夫人发现赵嘉仁的家里几个月都没有人生病,这的确与众不同。虽然对于赵嘉仁的那套玩意难以接受,秦夫人对于家里的安宁很是认同。

赵嘉仁并不知道自己的岳母怎么考虑的,他此时也没有空闲考虑这些。船队南下在即,泉州当地富户们的选择有些超出赵嘉仁的想象。最初的时候赵嘉仁提出组建船队南下的愿望很真诚,因为他并不认为会有多少其他船只会选择加入。然而一个月不到,已经有上百条能够南下的船只选择加入。

昨天船厂厂长谢无欢乘船从福建赶到泉州,当面质疑赵嘉仁是不是要出卖船厂的技术秘密。这话把赵嘉仁逗得差点大笑。谢无欢自己当年也是想盗窃赵嘉仁造船秘密的其中之一。

到了衙门,代表们已经都到齐。谢无欢也在其中,看到赵嘉仁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谢无欢翻了翻眼睛,别开了脸。昨天指责赵嘉仁要出卖船厂秘密的话一出口,谢无欢就觉得这话的确不合适。不过话说出来,也就没办法收回去。谢无欢继续问道:“若是别家的船厂学了,我们岂不是让他们白白占了便宜。”

“我们的船厂规模再增加三倍,够不够造自己的船?”赵嘉仁问。

这个问题让谢无欢感觉难以回答。按照现在的产量,增加三倍造船能力,也满足不了赵嘉仁的船队需求。现在的问题不是在造船技术或者工人身上,而是出在木料不足上。那帮国有船厂里面有临安派来的人,大规模从他们那里买木料的结果是,他们就提高价格,现在木料价格已经提高了一倍,并且大有在此基础之上再提一倍的迹象。

“现在我们先给这些船改造一下,等北边的木料出来之后,就能开设北边的造船厂。那时候我们别说增加三倍规模,就是增加十倍规模又如何?做事情要有长远的眼光。”

听了赵嘉仁的这个看法,谢无欢其实并不满意。但是不满意归不满意,船厂没足够的木料开工造大船也是事实。此时马尾那些空着的船台的确可以用来改造旧船。

赵嘉仁一出现,本来正在说话的人等纷纷起身向赵嘉仁问好。赵嘉仁挥手喊道:“不必说废话,都坐下。”

还有人觉得这是赵嘉仁在客气,正想凑上来说话之时,就听赵嘉仁身边的亲随高声喊道:“赵知州有令,肃静!”

“肃~静~”站在后面的衙役们拖着长声一起喊了起来。

见到这场面,那些人都知道赵嘉仁不是在玩笑,屋里面立刻就安静下来。

赵嘉仁扫了这帮人一眼,突然想明白了各国议会里面为啥要设置议会警察。这些暴力人员就是要把不遵守纪律的家伙们拖出去,以维护纪律。看来赵嘉仁也需要设置这种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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