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临安的钱庄自视甚高啦。”步如烟讲了这句之后便不再多话。
一行人出了街道告别后各自上了交通工具。赵嘉仁突然问赵勇,“你可否让步姑娘投钱到我们这边?”
赵勇先是一愣,接着答道:“现在利息这么高,我哪里敢这么做。”
赵嘉仁没有再说什么。他此时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必须离开临安的理由。临安这地方的资金成本高的离谱,而赵嘉仁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成本。在福建路,赵嘉仁的营运成本极低。在占领济州岛之后,赵嘉仁的原材料成本更低,营运成本几乎全部是各种薪水,一文钱就当做一文钱花。要是按照临安的这个营运成本,赵嘉仁早就破产了。
确定了这些之后,赵嘉仁亲自前往贾似道的府邸。和想的差不多,贾似道并没有见赵嘉仁。看得出这位左丞相同样有自己要忙的事情。而一个知州的任命无疑不是贾似道必须立刻解决的问题。
又过了两日,赵嘉仁的老爹派人到商业据点来叫赵嘉仁回家。赵嘉仁一进门,他老爹就面带喜色的对赵嘉仁说道:“三郎,今日有人告诉我说官家已经告知政事堂,要让你领了福州知州的差事。”
“哦?”赵嘉仁一愣,他没想到事情最后竟然会如此变化。在所有人当中,赵嘉仁最不抱希望的就是官家宋理宗。这位老先生对于权力的感觉很到位,所做的选择都有很深的政治意味。上次他下旨颁布覃恩,给了赵嘉仁福建路提点刑狱的差事。那次是贾似道在后面做了不少努力,还因为宋理宗想提升赵氏宗亲在朝堂内的发言权。这次宋理宗又做了什么样的政治决断呢?
没等赵嘉仁弄明白这里头的关节,贾似道连夜派来了仆役,要求赵嘉仁明天一早就去见他。虽然还是不清楚宋理宗的打算,赵嘉仁能确定老爹的消息很可能是真的。至少赵嘉仁觉得宋理宗已经对贾似道有了些疏离的感觉,这位官家貌似有些忍不住想给贾似道一些敲打。如果不是这样,左丞相贾似道大大方方的给宋理宗一个顺水人情就好,何必把赵嘉仁叫去。
这段时间里面积累了太多一定要回到福建路的理由,赵嘉仁此时心中沸腾着强烈的情绪,贾似道的不满根本不在赵嘉仁的考虑范围之内。怀着坚定的信心睡下,第二天一早醒来,赵嘉仁梳洗之后饱饱的吃了早饭,接着直奔贾似道的府邸而去。
南宋的丞相是手握大权的权相,身为权相,就有可以几日一上朝的特权。至少在赵嘉仁的上一世,贾似道在宋度宗的时候就可以十日一上朝。所以即便是朝日,赵嘉仁也不担心贾似道不在家。
果然,只是一加通禀,府内很快就出来仆役引领赵嘉仁进了贾似道的府邸。
把赵嘉仁撂在客厅等了大概半个时辰,贾似道终于眼带血线的出现了。看得出贾似道也是刚梳洗完毕,而他的眼带以及黑眼圈都证明大宋的左丞相这几天很是辛苦。
落座之后,贾似道开口了,“嘉仁,官家要给你福州知州的差事。我告知官家棉务的事情,官家让我问你,你是想做棉务还是想做福州知州。”
在临安这么一阵子,赵嘉仁确定棉花的确是极大的买卖,不过福州知州是比棉花利润更大的买卖。对贾似道的问题,赵嘉仁回答的斩钉截铁:“我要做福州知州!”
第085章 福州知州与北伐设想
赵嘉仁在景定四年元旦到上元节之间一直觉得贾似道要针对他,然而在景定四年一月下旬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或许是太高看自己。
至少贾似道并没有提出任何过激的要求。对于棉务,贾似道表示他并不着急,原则上会基于赵嘉仁所讲的总利润一百万贯的额度来安排棉务的事情。现在赵嘉仁可以去福州上任,此时可以在以后谈。
赵嘉仁知道‘历史上’贾似道此时正在临安知府刘良贵的煽动下推行公田改革,所以他对棉务的事情更是没有信心。大宋当下的问题就是缺钱,任何政权的崩溃都是从财政崩溃开始,大宋也不例外。在灭亡前的十几年中,大宋财政迅速败坏。在迅速败坏之前的二三十年里,大宋的财政则处于快速败坏的局面。
棉务若是能真的给贾似道提供稳定的财源,大概贾似道此时自己都相信的每年只赚一百万贯的打算终将变成一个大坑。不过这不是赵嘉仁该考虑的问题,赵嘉仁要做的只是赶紧跑回泉州去掌握局面。
得到赵嘉仁保证“肯定支持棉务”的保证,贾似道也没有立刻打发赵嘉仁离开,而是询问起赵嘉仁做了福州知州后的施政打算。
赵嘉仁立刻把自己所想告知了贾似道,“扩大南海航运,打开到交趾与占城的航路。贾公,我准备整顿殿前司左翼军。福建路盗匪横行,既然福建路有左翼军,我可不想每年花那么多钱养着这么几千人,却要让淮西兵缉盗。”
听到整顿军队,贾似道已经露出了认同的表情,“不知嘉仁准备如何整顿?”
见贾似道有支持的意思,赵嘉仁果断地答道:“我想先取消刺字。福建人不肯当兵,很大原因就是因为刺字之后被认为是配军。贾公,反正左翼军刺字不刺字都打不了仗,就算是宽待些又如何呢?”
听到不刺字,贾似道倒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取消给军人刺字的事情并非赵嘉仁第一个提出,不管是北宋还是南宋,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多得很。而且大宋只是在这方面比较守旧,而且因为军队数量不足,军人逃亡事件总是引发对军人管理的质疑,所以此事就一直拖啊拖的。而且大宋军中也有一部分士兵可以不刺字,听赵嘉仁对此事如此认真,贾似道答道:“此事上个章程,你我谈了只怕没用。”
见此事有戏,赵嘉仁接着说道:“剩下的事情就只有好好经营。”
贾似道听了之后点点头,然后问道:“嘉仁对李璮有什么印象么?”
“李璮?”赵嘉仁知道好几个叫做李璮的人,其中最出名的就是现在的‘大宋齐郡王,山东节度使’李璮。自打齐国覆灭之后,齐王以及类似齐王地位的人下场都很不怎么样。不过赵嘉仁不敢确定贾似道所指的就是这个李璮。
“就是山东李璮。我记得嘉仁和他打过仗。”贾似道说道。
“那个人,我没见过。”赵嘉仁答道。
“李璮本就无心归顺大宋,只是起兵反蒙古,所以就拉大宋的旗号给他当个陪衬。去年忽必烈北上之后,李璮就造反。然而他不去攻城略地,却跑去攻占济南,等着其他军头归顺他。哼哼,军头都是什么东西,那李璮真实痴心妄想。”贾似道的言辞中流露出他对军头的极大蔑视。
赵嘉仁对军阀同样没丝毫好感,于是点头称是。
贾似道见赵嘉仁表示了同意,继续说道:“此时李璮被山东与燕地的军头围困在济南,他派人前来求助。虽然李璮不可信,却不能完全视而不见。朝廷已经派兵从南路进攻,还想派遣一支水军运兵到渤海,进入燕地。我想让嘉仁统领这支水军,不知嘉仁可否答应。”
“让我领兵?”赵嘉仁觉得有些糊涂,又仿佛明白了点什么。
贾似道如此聪明的人一看赵嘉仁的脸色,就带了点歉意说道:“领兵是粗人的事情,想来嘉仁并不愿意。而且让嘉仁领兵打仗,胜了也没什么光彩,败了就是罪责。所以我只想让嘉仁负责水军运兵。”
赵嘉仁立刻表示反对,“贾公,若是败了的话,有人讲说我没能及时派船接到上陆的军队,我又该如何自辩?我总不能说,看水军全部回来了。若是我这么讲,大概朝中大臣一定要治我抛弃友军的罪。此事绝对不行。”
贾似道早就想过赵嘉仁不会答应,正如赵嘉仁所讲,这次派军队走海路进攻燕地,本来就是一次军事冒险。贾似道自己都不认为有多大几率成功可能。在现在的临安朝廷里面,大家公认赵嘉仁是个知兵的文官,所以赵嘉仁更不可能答应。
不过贾似道却也不得不进行一些军事冒险,所以他继续劝道:“嘉仁。这李璮若是能多撑一阵,我大宋就能更轻松一阵。现在不求李璮获胜,朝廷只想把李璮从济南救出来。李璮手里有两万精锐,他走脱牢笼之后,蒙古为了剿灭李璮,应该一两年无力南下。”
“若是贾相公能答应废除福建路左翼军刺字的事情,我倒是可以领着左翼军和水军前去山东试试看。”赵嘉仁答道。
不等贾似道回答,赵嘉仁果断的先把别的可能封死,“若是贾相公让我和别人合作,那就请贾相公另请高明。”
“那嘉仁何时能够出兵?”贾似道已经满脸欢喜。
赵嘉仁连忙摆手,“等等,还有一事,我可以派兵进军济南。不过若是蒙古在山东势大,我也只能上岸之后就走。毕竟我手里只有步兵,蒙古骑兵甚多。若是被蒙古骑兵追上,左翼军可根本不是对手。”
“可以。只要嘉仁能在渤海那边上岸。威吓蒙古就行。”贾似道回答的极为干脆。他的派遣一支军队沿海进攻燕地,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救出李璮,而是要给蒙古一个威慑。让蒙古人知道大宋水军的厉害。若是蒙古人能够把大军用在防御大宋有可能发动的海上进攻,就没有更多兵力发动陆战。这也是贾似道的战略考量。
现在有知兵的赵嘉仁来实施这个军事行动,贾似道觉得非常开心。
两人谈妥之后,赵嘉仁就回家等消息。第三天,吏部就把赵嘉仁叫去,给了任命他为福州知州的公文。赵嘉仁也立刻以福州知州兼福建路安抚使的身份给朝廷上了表,提出了废除刺字制度的建议,并且请求在福建路率先试行。
朝廷里面有贾似道安排,经过一番很短的讨论,于是朝廷要福建路左翼军北伐燕地,震慑蒙古。以证明取消刺字是有作用的。
赵嘉仁接旨之后,这样一出戏也就正式结束。然而赵嘉仁并没有对任何人讲,他自己倒是真的想去尝试拯救一下李璮。更准确的说,不是拯救李璮,而是前去弄些暴雨梨花枪的传人回来。
李璮这个人实在是没什么好讲,不过李璮的母亲,也有人说是李璮的养母,是个大大有名的人物。这位女子名叫杨妙真。杨妙真是金末武术家。益都(今属山东)人。红袄军首领杨安儿之妹,号“四娘子”。杨安儿死后,率部与李全会合,结为夫妇,随李全投宋,后又降蒙古并进攻南宋。杨妙真善骑射,所创梨花枪号称天下无敌手,为后世军事家所推崇。
大宋军中也有杨家枪的传人,然而杨家枪是杨业那边传下来的杨家枪。赵嘉仁早就听说过暴雨梨花枪的名头,他是真的很想看看如此著名的枪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能救下李璮的话,应该能够有机会达成赵嘉仁的愿望。
就在赵嘉仁做返回泉州的准备之时,刘良贵等人提出,贾似道认同的公田改革计划内容终于邸报上刊行出来。似道乃命殿中侍御史陈尧道、右正言曹孝庆、监察御史虞毖、张希颜上疏言:“三边屯列,非食不饱;诸路和籴,非楮不行。既未免于廪兵,则和籴所宜广图;既不免于和籴,则楮币未容缩造。为今日计,欲便国便民而办军食、重楮价者,莫若行祖宗限田之制。以官品计顷,以品级计数,下两浙、江东、西和籴去处,先行归并诡析,后将官户田产逾限之数抽三分之一,回买以充公田。但得一千万亩之田,则每岁可收六七百万石之米,其于军饷沛然有余,可免和籴,可以饷军,可以杜造楮币,可平物价,可平富室,一事行而五利兴矣。”
若是赵嘉仁上一世其实对公田改革很认同,认为限田令的确应该。若是赵嘉仁这一世再年轻几岁,他也会赞同。不过此时的赵嘉仁眼界不同了,他对公田法并不支持。
思前想后,赵嘉仁写了封信,信里面还是赵嘉仁之前提出的那个观点。公田法立意再好,谋划再精,都面临一个极大的问题,那就是没有足够的官员去执行公田法。而任何政策若是没有实际执行力,其结果必然是失败。
然而信写好之后,赵嘉仁对着信做了好一阵子,他把信给烧了。看着写满了字的信纸烧毁,赵嘉仁心中很是惆怅。
贾似道推动了一个有问题的政策,而赵嘉仁提出了一个根本无法实行的建议。两个人都心怀大宋,但是两人都错了。
然而赵嘉仁突然还是觉得自己对此不吐不快。他索性又写了一封性,是同样的内容。不过收信人不是贾似道而是文天祥。既然文天祥与贾似道不对付,若是文天祥能够提出这个建议,也算是赵嘉仁尽了自己的微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