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宋 第153节

听了徐远志的话,赵嘉仁忍不住哈哈一笑,“我们都是正常人。会以我们自己为中心来感受世界,都希望我们是世界的中心。看到我们不喜欢的东西,我们就会不高兴。感受到和我们不同的理念,我们就忍不住想消灭那些东西。哪怕明知道我们做的不对,我们也会不由自主的按照我们的模式去做。徐先生,这就是人类的常态。你觉得我和你一样,那就对啦。那说明我们都是很正常的人。”

“强词夺理!”徐远志嘟囔了一声,接下来却一言不发。又走了一段,马上就要到了宿舍门口,徐远志突然站住脚步,开口问道:“赵知州,你说的哪怕明知道我们做的不对,我们也会不由自主的按照我们的模式去做……真的是如此么?”

“当然如此。”赵嘉仁回答的斩钉截铁。这不仅是身为心理医生的感受,他和很多有一定水平的朋友们聊天,大家也都有同样的感受。正确的道理听过很多次,也知道自己应该按照正确的道理去做,然而自己就是做不到。

看着徐远志那有所悟的表情,赵嘉仁笑道:“人类心智的进步就是三部曲。第一步,承认自己遇到了问题;第二步,认识自己遇到的是什么问题;第三步,尝试着解决问题。很多人一辈子连第一道坎都过不去。”

这话是赵嘉仁的亲身感受,在21世纪的时候,大部分看心理医生的人所说的话都一样,‘错的不是我,错的是世界!’

徐远志站在原地,他记忆里面的赵嘉仁年轻气盛,从来不爱讲什么圣人之言。但是赵嘉仁却言之有物,就如心智进步的三部曲。听着非常简单,但仔细一想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想了片刻,徐远志问道:“那赵知州觉得我到了那个境界?”

面对徐远志的问题,赵嘉仁爽快地答道:“第一阶段大概到了,第二阶段还没过去。”

徐远志听了赵嘉仁对自己的评价,心里面一阵的不快,他认为自己好歹也得到了第三步,没想到赵嘉仁的意思是,徐远志连第一阶段都未必过去了。心理落差如此之大,徐远志没好气的问:“却不知道赵知州对自己的评价是何种程度?”

赵嘉仁回答的非常爽快,“也是第一阶段大概到了,第二阶段还没过去。”

这不是赵嘉仁为了安抚徐远志才说的话。面对这样的一个时代,赵嘉仁觉得自己顶多是能够知道面对问题,距离认清问题还有不少的距离。

中国文化成熟的很早,读先秦诸子的书,赵嘉仁发现他们讲述的人性与21世纪的人并无两样。然而因为缺乏更先进的思维模式与工具,之后中国的文化进步就处于一个经验积累的水平。也就是说没办法准确认识到自己遇到的是什么问题。这种经验积累就产生了很多莫名的解释,就如赵嘉仁非常不欣赏的那句著名的‘废池乔木犹厌言兵’,在大宋文人阶层就非常有共鸣。

这是大宋的习惯,对于赵嘉仁真正习惯的状态是,全社会都认为解放军拥有比普通人民更高的道德标准与道德操守。

真的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赵嘉仁和徐远志都尝试坦诚面对对方。然而两人的基础相差太大,最后徐远志转头就去了他的宿舍。赵嘉仁心中有点遗憾,却远不止于非得为了徐远志而改变自己的想法。见徐远志离开,赵嘉仁也回到自己的宿舍。然后徐远志的问题就被赵嘉仁抛在了脑后。

李红霞并不知道那帮成年人到底在想什么,赵嘉仁要给学员们讲述的是电磁理论,入门部分讲述的波。年轻的李红霞躺在铺位上,脑子里满是实验设备的结果。那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投影设备,长方形的玻璃容器下面是一面45度角的镜子,蜡烛的光照进来,玻璃容器里面的水波能够清楚的被投射到上方一个高悬的45度角的屏幕上。

能量以波的形势传动,各种波纹让李红霞感觉到非常美丽。在听课之前,李红霞一直以为声音就是一个很单纯的东西。上完了这堂初级课,李红霞才明白声音居然是声波。也就是嗓子里面声带的震动将能量变为波动,而这种波动被耳膜接收,最后变成信号被大脑感受到。

兴奋之余,李红霞也感觉到一种困惑与苦恼。如果刚开始的课程就这么难,之后的课程又会如何呢?

事情正如李红霞所料的那样,后面的课程从声波转入到电磁波。频率、电、电阻,种种内容都如赵嘉仁所讲,那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沉浸在这个世界之中,在宋历十月,李红霞本想去问来上课的赵嘉仁一些问题,却突然看到有十几个大和尚身穿袈裟,围着赵嘉仁。她愣在当地,完全不理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嘉仁对金山寺等江浙地区的和尚们云集并没感觉到意外,这是他之前与几个寺庙的协议。那些寺庙提供懂得梵语的大和尚,赵嘉仁负责将大和尚们带去僧伽罗国和天竺。唐代玄奘大师取经花了十几年,现在大和尚们乘坐赵嘉仁的船前往天竺,路上需要的往返时间不过是半年。

“诸位,我对大家肯定是有要求的。我想你们大概心里面都清楚吧。”对着一群大和尚,赵嘉仁丝毫没有废话。

宋代的大和尚们都有庙产,他们对于利益的理解非常透彻。前往僧伽罗国与天竺,大和尚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镀金,并且尝试带回些佛陀的用品,至少是带回来能让大和尚们觉得能够向信众们宣称是佛陀用品的物件。既然他们的目的如此,那就完全没理由让运载他们的赵嘉仁感觉不高兴。

金山寺的大和尚慧叶低头说道:“阿弥陀佛,赵施主,佛家讲因果。赵施主种善因,自然得善果。”别的寺院的大和尚听慧叶师傅讲的如此平和中正,也都纷纷低头念佛。

金山寺是名寺,这边的和尚应对得体。虽然赵嘉仁觉得自己对佛教的认识水平大概在大宋的和尚之上,不过他也没有此时要与和尚们较真的打算。看大和尚们表示了合作,赵嘉仁就继续说道:“诸位,我希望得到天竺的阿育吠陀医学。这种一部分由寺院继承,一部分则是在婆罗门手中。我送诸位去天竺,就是希望诸位能在天竺通过交流弄到这些知识。”

一听到‘阿育吠陀医学’,来自阿育王寺的和尚们就忍不住挺了挺胸。光是阿育王寺这个名字就与阿育吠陀医学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赵嘉仁看到大和尚的表情,心里面突然生出一种感慨。他在中国的时候对于阿育吠陀医学这种传统医药学顶多偶尔听到过名字,其实并不清楚。在中国,医学就是先进的科技,各种精准的生理知识与治疗技术的组合。反倒是了到了美国之后,赵嘉仁才知道中国所谓‘西医’其实和现代医学不是一码事。

西医的基础就是草药学与巫术,某种意义上,阿育吠陀医学也算是西医的某种前辈。根据印度神话记载,阿育吠陀的起源颇具传奇色彩。它是由印度教三大神之一的创世者梵天(Brahma)在创造人类之前为保护人类而创建的。梵天先把阿育吠陀传授给医学之神孪生的双马童(Aswins),他们又传授给专司雷雨的天神因陀罗(Indra)。因陀罗传授给在人间修行的贤达之士,他们再传授给他们的后代和弟子。

在历史上,阿育吠陀的记载首次出现在公元前6000年印度古老的诗歌总集梨俱吠陀(Rig Veda)中。公元前3000年至公元前2000年,四部吠陀经典之一的《阿闼婆》(Atharva)问世,其中阿育吠陀作为吠陀圣典的补充——副吠陀,附属于阿闼婆吠陀。尽管阿育吠陀医学早已经应用于实践,但直到此时它才由口头相传编撰成书,成为一门独立的科学。

而现代医学在欧洲出现之后,第一个要打翻的就是这种综合了神话传说与草药学的‘西医’。驱逐了这帮巫医之后,现代医学才开始茁壮发展。

不过在欧美,草药学依旧顽强的存活下来。而且还大量从阿育吠陀里面借用了辛香料精油。赵嘉仁到了美国之后,也是用了很大气力才开始习惯这种医疗文化。

金山寺的大和尚慧叶则是用发言把赵嘉仁的思路给拉回到现实,“赵施主悬壶济世,此乃慈悲之心。我等自然尽力相助。”

大和尚们如此合作,赵嘉仁哈哈一笑,“那就通力合作吧。”

第117章 两边下注

大和尚们乘上船队南下,从海州也来了消息。这是前去北方的宋捷送来的,内容和北方并无关系,宋捷在信里面告诉赵嘉仁,‘知州,在海州等地可以租到二十万亩土地’。

赵嘉仁本来只想把这封信给存档,将信放进存档的文件筐里面一阵,赵嘉仁又把信拿了出来。海州四战之地,大宋与蒙古在那一带进行过相当程度的拉锯战。经过了长期的淘汰,当地民风强悍,各个村落修建的如同堡垒。若非是专门的攻城军队,普通流寇根本打不下那些稀疏分部的村落。基于这样的局面,当地没有被利用上的土地别说二十万亩地,有一百万亩也不稀奇。

想来想去,赵嘉仁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对此视而不见,他干脆把司马考请来了。

这位退休进士听了赵嘉仁的看法之后,一时间手足无措。用了十几秒才算是恢复正常之后,司马考难以置信地问道:“赵兄弟想让我去见蒙古主?”

“怕了?”赵嘉仁笑着问道。

如果心智不够成熟,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是坚决否认。司马考就是如此,畏惧的神色在这一瞬被本能的激动冲淡,“我才没有怕!”这句话脱口而出。

既然司马考有些上钩,赵嘉仁笑道:“蒙古人对使者很重视。一般来讲,哪怕是使者说些不中听的话,蒙古也不会为难使者。在这点上,我觉得咱大宋都不如蒙古人。”

进士没有傻瓜,司马考听了这话之后发觉自己貌似有些被赵嘉仁给套路了。他毕竟在赵嘉仁这里有段时间,知道赵嘉仁这边办事的规矩,凡是答应下来的事情就要执行到底。稍稍思忖了片刻,司马考黑着脸说道:“我……的确有些怕了。”

听了这话,赵嘉仁心里面一阵感动。让大宋的进士说出句大实话,尤其是坦率承认自己感受到了恐惧,这大概比杀了他们都难。对这样的诚实,赵嘉仁觉得必须给与尊重与鼓励。

“若是让我去,我也会感到怕。”

听赵嘉仁说出这话,司马考抬起了头。对面的赵嘉仁并无丝毫调侃的表情,司马考能够感觉到赵嘉仁的认真态度。然后司马考心中突然生出种冲动,那很想指责赵嘉仁‘既然你都知道危险,为何要让我去?!’

这番文人范的指责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司马考想起了赵嘉仁那帮手下,他们敢扬帆万里,他们敢与敌人面对面的作战。所以赵嘉仁才不用雇佣任何进士,就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

“我见蒙古大汗的话,和他说什么?”司马考问。

“我想在海州种地,就约定蒙古军三年不要入侵海州。”赵嘉仁说的非常直率。想在海州一带开垦,为了防备蒙古军可能的打草谷,当下最大成本就是军事投入。如果能让蒙古军消停两年,赵嘉仁能够省下好大一笔钱。

听了这么一个和平的任务,司马考再次问道:“真的不用担心会被抓,或者被杀?”

“世上哪有完全之法。我后面要说的没有别的意思,司马兄,乘船有可能遇到海难,咱南方人去北方可能会因为水土不服而病倒。蒙古人对你下毒手只是可能性之一,若是司马兄不愿意去的话,此事就作罢。”

司马考毕竟是进士,他很快就理顺了自己的心情,率直地说道:“我此次回来,要享受干部待遇。”

“可以。”赵嘉仁爽快的给了答复。

按照制度,司马考出使前要接受相应培训。培训到了第二天,司马考就跑来找赵嘉仁,他一脸紧张地问道:“赵兄弟,难倒我们向蒙古卖火炮?”

“对。”赵嘉仁答道。此次想说服蒙古,赵嘉仁已经做好了多卖火炮给蒙古心理准备,蒙古人不可能因为赵嘉仁说句要和平就会选择和平,他们一定会提出要求。

“赵兄弟,你确定蒙古人从鄂州之战开始就仿造火炮么?”司马考严肃的问。

想起蒙古人仿造的火炮,赵嘉仁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他当时缴获了蒙古人的铜炮,弄到了几万斤铜,算是发了笔小财。“我们缴获了蒙古人的铜炮,当然能确定。另外,刘整带着军船与火炮投奔蒙古人,蒙古人非常重视。”

“我们卖给蒙古人火炮,蒙古人会变的更强!”司马考的问题很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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