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干活就是轻民力了。”刘猛答道。
陆秀夫没有对刘猛话里面不友善的感觉起反应,他知道刘猛这种人最初其实是赵嘉仁的私臣。对他们来讲,赵嘉仁说什么,他们就要做什么。没什么好打折扣的。然而陆秀夫可没有这样的自觉,更何况他真的有很多想法,“经太尉所讲,我当然知道土地国有的本意。那就是让百姓能够更多的合作。若是土地私有,大家合作就没有理由。与其和别人合作,还不如把别人的土地买下,我自己雇人去干。但是这水利工程所用劳力众多,由百姓来做,他们还哪里有那么多气力。”
刘猛心里面不满,却没有争论。他年轻的时候争论过太多次,所以深知和很多人的争论其实不会有结果。明白人,不说也能沟通。不明白的,说了也没用。想让不明白的变成明白,那得靠学习,而不是靠争论。
有这样的看法,刘猛带着享受雪茄的舒适感觉说道:“水利工程要么不开始,开始了就得做完。工程完成,百姓们一年里面就有更多时间休息。你这轻民力之说也得分时候。另外啊,陆先生,我觉得你应该上船干一段,或者在工厂干一段,要么就去军队当当兵。在这三个地方,我学到不少东西。以前我觉得要是修成了什么,或者有了什么,那就该永恒不变。水坝修好了,就可以不用再维修。船只和机器造完,就可以用到天荒地老。武器在手,就可以随时随地,几十年不变的使用。然而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即便刘猛语气平和,周围休息的人听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呵呵笑出声。被嘲笑的陆秀夫登时就有些恼怒,他翻了翻眼,声音也变得不客气,“轻民力和要维修没关系。做这么大的工程,百姓们哪里有这么多的气力。”
“嗯!我也曾经这么以为,我一个穷人,我能干什么呢!除了买买力气,混口饭吃,大概是什么都做不了。”刘猛的声音依旧轻松,然而他心里面却非常的不高兴,“跟着太尉干下来,我才知道我能干的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但是得有人教,得有人领着干,得从干活里面得到足够养活自己的钱。以前赵太尉没当政,所以百姓们没有机会。现在赵太尉来了,而且赵太尉还领着百姓们一起干。我觉得这世道变了。”
陆秀夫知道刘猛读书不多,便认为那句‘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是在嘲讽陆秀夫没见识。听刘猛后面一讲,才明白刘猛的思路比陆秀夫想象的要广阔。他所说的世界真的是指的这个世界,而不是眼前这个松江府。
“但是这民力消耗太大。若是稍有差池……”陆秀夫继续坚持自己的看法。
刘猛很不礼貌的打断了陆秀夫的话,“为了没有差池,我等才要背着这些测量设备跟着技术人员一起走。陆先生,我告诉你,我们要讲专业,技术人员也讲专业。当我们被分到这种地方干活的时候,就得跟着专业的走。好好的扛设备吧。”
把话说到这般地步,陆秀夫也不想再藏着掖着,而是直接还击,“担心一下也不行?”
“有闲工夫担心,不如学习,不如干活。”不管陆秀夫怎么看刘猛,追随赵嘉仁十几年的刘猛很羡慕进士,却也真没把一个进士放在心上,先是用白话讲了一番,刘猛又忍不住跩了段文言,“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说完之后,刘猛把雪茄掐灭,放进放这种半截烟的烟盒里。他站起身扶着设备对大家喊道:“歇了一阵,咱们干活去。”
技术人员纷纷起身,看着呆呆坐在地上的陆秀夫,大家也没人敢说话。于是就各自继续向前。刘猛扛着设备跟着技术人员一起向前走。走了一段,他回头看去,就见陆秀夫竟然没有恼羞成怒,他居然也站起身扛着分给他的设备跟在大家后面。
即便知道自己已经大大的得罪了陆秀夫,刘猛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给陆秀夫点个赞。哪怕只是能屈能伸,也不是一般人。
第040章 乱世战不歇
赵太尉亲自主持土改,并不意味着他就把一切抛在身后。有线电报不仅能保证赵太尉相及时的掌握信息,还能保证赵太尉迅速发出命令。譬如,在八月,赵太尉的命令就传到了在归德府驻扎的部队那里。赵太尉下令,第六师、第八师出兵占领许州(许昌)。
李云师长与徐庆辉师长随即开始出击准备。蒙古和大宋一起灭金之后,归德府(商丘)就属于大宋,许州(许昌)被蒙古占领。在蒙古对大宋进行了一系列打击之后,宋军光复失地的光荣任务由两支年轻人组成的队伍来执行,全军上下都非常欣喜。
来传达命令的陈再兴讲述了朝廷的想法。占领许州之后,部队从许州南下进攻淮西路,两面夹击解放淮西路。看着年轻人军人欢喜的表情,陈再兴笑道:“两位,你们此次定然不能参加南下的战斗。你们部队里面相当一部分军人都到了三年服役期,他们要退役了。”
“退役?”徐庆辉瞪着陈再兴,讶异地问道:“这是要来真的?”
陈再兴被气乐了,“哈!什么叫来真的?从军之前就告诉大家,三年兵役之后就退役。你这师长当到连兵役法都没读过么?”
徐庆辉这下才确定这《兵役法》竟然是真的。他心里面懊恼,忍不住嘟嘟囔囔地说道:“这兵好不容易才练成,怎么说散就散。”
论心情,李云和徐庆辉其实一样。听了战友的嘟囔,对李云也是于我心有戚戚焉。不过他好歹是李鸿钧家里出来的,见到徐庆辉嘟嘟囔囔,立刻想起老爹李鸿钧遇到此类事情也会回家时嘟嘟囔囔长吁短叹,然而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又会发自内心的告诉李云‘你以后遇事不要着急,千万不要自以为是,那对自己和别人都不好’。
回想起老爹,即便同样因为失去辛苦训练出来的军队而心疼,李云没有做徒劳的行为,而是静静听陈再兴说些什么。
陈再兴的确没有沉默,他对两位师长说道:“大宋已经不再是募兵而是征兵,自然就有兵役期。每年征兵一次,退伍一次。但凡什么都有第一次,以后你们就习惯了。”
面对如此明确的说法,徐庆辉沮丧的不再吭声,仿佛希望自己的沉默能够延缓兵役法的实施。李云反倒开口了,“新兵何时送到我们这里。是在老兵退役之前还是退役之后。”
陈再兴对这个问题很满意,他爽快地答道:“现在是战时,自然不能在退役之后才到达。所以你们攻下许州之后就不用参加南下,老兵与新兵交接完,部队在许州进行训练。倒是你们两个可否安排好了作战训练人员?”
李云没回到有关作战训练的事情,他问道:“就没有把军中骨干留下的办法么?”
“自己看兵役法。里面有义务役与志愿役的分别。不过太尉可是交代过,决不许强迫。还有件事,学社要在军队发展成员。”陈再兴接二连三的讲了好几件事。
听的徐庆辉有些摸不着头脑。李云听出事情比较繁杂,他也不知道怎么做,便问道:“那陈监军可否留在这里主持这些事。”
“我不是监军。”陈再兴有些无奈的强调,“我乃学社在军队里面的代表。”
从地图上看,归德府向左,也就是向西350多里是许昌。这两地的上边,也就是北方是汴梁。汴梁是北宋首都,在金国与蒙古时代,汴梁都是非常重要的城市。
从许昌到汴梁的直线距离有两百里地,从归德府到许昌的直线距离是350多里。宋军一路前行,出发没多久,对宋军行动非常在乎的蒙古探子就开始向外送消息。汴梁守军只知道宋军出发向西,并不知道宋军的目标是那里。在这么一个大平原上,宋军想怎么走就可以怎么走。
确定宋军扑向许昌是宋军出发后第四天的事情,第五天,蒙古探马精疲力竭的驰入汴梁,带来了宋军进攻许昌的消息。汴梁守军的将领猛力花赤听到这消息也不敢完全确定,他很谨慎的下令再探。于是蒙古军探马花了两天时间在两百里的距离上跑了个来回。
探马疲惫的都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他勉强打起精神说道:“启禀万户,宋军已经到了许州城下。应该是在攻打许州。看他们的人数,在两万左右。”
许州城有三千人马,万户觉得虽然危急,还不至于到无法抵挡的程度。他这几天也没闲着,已经让部队做了出战的准备。听到准确消息,猛力花赤万户便命刘埏万户带领一万人马前往援助。
得了军令,刘埏万户立刻领兵出征。终于有了能与宋军交战的机会,刘埏万户心中非常激动。他爹是蒙古的水军万户刘整,战败被俘之后被宋军处死。现在被确定是蒙古伐宋战争中已知级别最高的蒙古军官。刘整是在水战中战败被杀,刘埏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在水战中报仇。终于能在陆战中与宋军一战,万户下定决心要为父亲报仇雪恨。
此时的蒙古军已经不是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军,骑兵比例在军中大大降低。刘埏万户带领的一万人马当中骑兵只有两千,剩下的八千都是步兵。步兵行军每天也就是三十几里,平原容易行军,也不过走了四十几里。
走了两天,蒙古军才走了不到一半路程。第二日傍晚安营扎寨,刘埏万户准备吃饭之后巡营,外面急匆匆就进来了贴身亲随,一见到万户,立刻禀告:“万户,有人从许州逃出来。”
桌上一堆香喷喷的食物,刘埏万户全然没了食欲。出发前万户满心考虑的是进入许州,利用当地的城墙对攻城的宋军大杀特杀。若是许州真的失陷,他再前进就没了意义。
“带他进来。”万户命道。
逃出来的蒙古兵们看着就是着急赶路的模样,站立的位置距离万户不算远,甚至能闻到这三人新鲜的汗味与身上的尘土气息。给刘埏行礼之后,为首的赶紧说道:“将军,宋军每天猛烈攻城,我们在城头上的兄弟伤亡很大。还请万户赶紧援助。”
已经验过这帮人的身份,刘埏并不担心这些人是探子。在他仔细询问了消息之后立刻派出探马加强对宋军的监视,蒙古军则继续保持现在的行军速度。
蒙古有了动静,宋军也开始感受到。首先受到压力的就是宋军骑兵,即便两千蒙古骑兵只维持了一百多骑兵的平均侦查数量,宋军的两百骑兵就开始吃不消了。为了驱逐蒙古骑兵,两百宋军骑兵必须时时刻刻绷紧神经。只坚持了不到两天,连续不断的战斗损失以及体力不支的情况下,宋军骑兵出勤人员跌倒30名骑兵。只能在步兵视野边缘进行侦查活动。
这让李云与徐庆辉都感觉大出意料之外。倒是两位师参谋长还能稳定住情绪,“我们在明,敌人在暗,坚持下去得靠数量优势。现在我们的骑兵数量优势还不如敌人,有这结果很正常。若是觉得担心,就别搞什么围点打援,老老实实在敌人抵达前夺下许昌。”
李云毫不迟疑地答道:“我觉得可以。”接着转向徐庆辉问道:“你觉得呢?”
看徐庆辉的脸色,他是很不乐意的,然而不乐意又能如何。若是这么耗下去,骑兵大概两天内就要消耗殆尽。见徐庆辉这般模样,李云拍拍他肩头,“马匹会有的,骑兵也会有的。先让大家都活到那天。”
这话不中听,徐庆辉却没反驳。他现在一道命令就意味着好些人的生命,如果是步兵正面作战,徐庆辉会毫不迟疑的处决任何临阵脱逃者。但那是因为宋军拥有步兵战斗能力,牺牲是胜利必然要付出的代价,而不是某些特定的人才会面对死亡。现在非得和蒙古军在骑兵上争胜负,那就是逼着骑兵送死。如果牺牲和送死是同一个意思,这两个词早就会被标注为同义词。
蒙古万户刘埏没想到自己一道非常普通的命令影响了宋军的判断。在距离许州还有30里路,只要一天时间就能抵达之时。侦查骑兵带回几个身上带了枪伤的蒙古兵回来。其中一位伤势严重的蒙古兵只喊了一句‘我弟弟还在城里,求将军救救他……’便吐血而亡。
得知宋军加紧攻城,已经突破城墙。刘埏万户只能命令蒙古军早早休息,第二天天没亮就出发,等中午时分顶着大太阳气喘吁吁的赶到许昌,只见城头已经全是宋军旗帜,见到蒙古军赶来,宋军立刻开城出兵。
下令骑兵遮掩住阵列,万户万般无奈的命令蒙古军撤退。根据南征时逃回来的蒙古水军所讲,刘埏万户的老爹就是死在不够谨慎上。若是他没有热血上头的与宋军水师激战,大概能活下来的。
一万对两万,蒙古万户刘埏认为自己没必要重蹈老爹刘整的覆辙。
第041章 停战使者
蒋光头要是有前世的话,一定名叫杜充。此人先是在南宋做官,金兵南下时掘开黄河,试图用泛滥的黄河水挡住金兵。结果金兵没挡住,泛滥的黄河向南冲入泗水夺淮入海,当时就淹死了二十万百姓。从那时起,黄河到汴梁后转而南下,汛期分好几股入淮,干旱期只有一股主流。河道变迁十分频繁。加上战乱,大宋富裕的江淮之地被搞的惨不忍睹。
与下游的变化相比,汴梁向上的黄河还勉强算是安定。所以宋军夺下许昌之后,蒙古在黄河河南段的据点就剩下汴梁一个。蒙古大汗忽必烈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很是烦躁,接下来的消息让蒙古大汗更加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