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毕归自己也不善于玩弄巧言令色的把戏,得到太尉如此明确的指示,他也就不折不扣的执行。在送走夏贵派来的人后,完毕归召开四个营营长的会议,谈论怎么攻破安庆。
一营长比较保守,“我等不过六千五百人,抓到的俘虏讲,城内敌军得有两万。我们还是等援军前来,那时候将城池牢牢包围,一举攻破就好。”
在破城上,三营长与一营长想法相同,不过进攻的节奏就不太一样,“我觉得我们还是找一面城墙击破,以我军火器的犀利,叛军根本抵挡不住。”
“那就让他们这么逃走不成?”一营长对全歼非常有兴趣。
三营长哈哈一笑,“在梅雨天气里面跑远路,他们能跑多远?”
大家都是南方人,这话实在是难以辩驳。泥泞的道路,不停的降雨。又湿、又冷、又饿,大家都对曾经搞过的雨中行军印象深刻。雨中行军是装备完善,而且知道这种罪有尽头。败兵们的最大问题就是不知哪里是尽头。宋军现在已经夺回了河南南部,安庆城的夏贵现在只有向西逃窜。根据资料,安庆西边是难行的山区,在梅雨季节穿行山区,对训练严格的宋军也是一场可怕的行军。
看自己的建议得到了大家的赞成,三营长梅淦更是用蛊惑的语气说道:“我等若是能以六千五百人破两万人的安庆,那是何等功劳。而三万人破安庆,我们又是何等功劳?”
这话一出,与会众人已经知道自己大概没什么好选择的。赵太尉发给部队的新式火枪采用火帽发火,射击速度至少是以前的两倍。据太尉讲,只要训练到位,射击速度可以达到火绳枪的三倍甚至四倍。现在火枪与长枪之间的配比已经是对半,也就是说现在一个营下辖的火枪手能发挥出去以前至少三个营的威力。不趁着这样的天时地利立下大功,以后等其他部队都得到新装备,他们也就只能泯然众人矣。
于是安庆城外的宋军立刻开始制定攻城的作战计划。安庆城内的夏贵军内,城北守将也进行着自己的计划。夏贵算是空降的两淮大都督,在蒙古灭宋战役中的丁家洲之战,夏贵自己的部队已经基本崩溃。现在城内守军里面大部分还是跟着范文虎一起投降蒙古的。
范文虎带着大量财物跑路,当初这些人还觉得范文虎太傻,放弃了继续搜刮的机会。现在这些人见识到宋军的能力,又开始觉得范文虎实在是太聪明了。安庆城南是长江,城西是山区。能跑路的地方无外乎城东与城北。宋军原本在城东驻扎,当他们在城北派遣部队之时,就完成了实际上的包围。
城北守将就感觉不对路。如果不能击破城北宋军,安庆城就是三面被围。所以他连忙联络城南守将。没想到城南守将告诉城北守将,大都督夏贵正在准备船只出战,所以就算是来也得很晚。城北守将只是先睡下。睡到半夜,他竟然被叫醒。迷迷糊糊的城北守将带着起床气先将晃醒他的亲兵骂了几句,这才恼怒地问道:“何事?”
“城南守将来见。”亲兵有些委屈地答道。
“快请!”城北守将完全清醒了。
两位守将一碰头,很快就交换了消息。原来夏贵竟然是准备跑路的。城南守将愤愤的讲述着他的发现。夏贵看着是要让水军出战,其实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先以埋伏之名,让一部分军船冲出去,然后逆流而上。对此的解释是宋军此时倾巢而出,他会在上游安排人马登上空船渡江到对岸,接着从北向南进攻,一举拿下宋军在安庆对面的据点。
这计划非常靠谱,城南守将一度被蒙骗了。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夏贵根本没有这么做。船是派出去了,但是在城西那边要上船的不是渡江士兵,而是夏贵弄到的财物。这位夏大都督准备抛下安庆,带着财物逆流而上逃离安庆。
城北守将一听,很多东西就豁然开朗。若是夏贵真的想打败宋军,他就没理由这么固城自守。于是他骂道:“夏贵这个腌臜泼才,我绝对饶不了他!”
城南守将愤怒的点点,“哥哥,你切勿生气。夏贵不仁,也别怪我们不义。不如这样,哥哥你带上财物偷偷从我这边绕出城去,把夏贵的东西给劫了。到时候,我派船去接上哥哥,咱们自己跑了。你觉得如何?”
城北守将眼前一亮,这主意真的太好了。不仅让令人恶心的夏贵完蛋,大家在逃出生天的同时还大捞一笔,真的是何乐而不为。于是两人约好行动,便各自行动。
第二天一早,城南的水门大开,夏贵的全部水军都出来作战。不管是夏贵军还是宋军,军船上都是火炮,不管是哪一边,挨上一炮之后都会船只受创。大家交战的都颇为谨慎。
在这般局面下,城北守将焦急等待着家人的消息。直到得知家人带着财物先到了城外约定处,他才带领部队向南。在梅雨季节,大家都尽可能所在不挨淋的地方。城内的军队这么多,谁也不会在乎一支军队调动到哪里去。将守城的事情交给副将,城北守将带领着不大的一支军队消失在雨天中。
第068章 向西征伐宋奸(中)
“你竟然敢动大都督的东西!”一名小校嘴里吐着血沫,一面虚张声势地说道。
安庆城城北守将对这种事情见多了,他随手一刀就斩了这名虚张声势的小校。自打投奔蒙古人后,暴力征税的事情就成了家常便饭。城北守将不知道见识了多少曾经的地方豪强用各种表情说过‘你竟然敢动XXX的东西,就不怕XXXX么?’
事实证明,刀在手,跟俺走。要是不管嘴上说的啥,只要一刀下去都要了账。在这么个乱世里面,能靠得住的从来不是嘴,或者XXX的名头。凡是不能保护自己的都是任人蹂躏的渣滓。
不过夏贵的部下的确是硬茬子,即便是率先发动突然袭击,城北守将还是损失了相当一部分手下。若是两边真的在对等的情况下交手,保不准谁能赢呢。收起刀,守将看向江面。此时江面上没有船只,只能听到南边和东边隐隐传来炮击的声音。
而此时的安庆城对炮声的感受就更加直接。宋军对城东发动了一次进攻。之前的几天里面,双方进行了不少次炮击,所以宋军的五斤青铜炮往习惯的炮位上一推,就可以轻松的将散弹发射上城头。不管是盾牌或者是别的遮挡物,在四五两重的铁丸轰击下会被轻易击破,人类的肉体更无法抵抗这种铁丸的轰击。
于是安庆守军就看到宋军跟先把一个底座抬到护城河对面,接着竖起四根杆子,随后如同变戏法般将竹制的玩意拼上去,组成了十个比城墙还高的高台。接着就有宋军爬到高台上,居高临下的用火枪对城头猛射。
每一个高台上都有两排位置比安庆城的城墙都高,每一排上都能站七八个人。加起来一共有一百五十人对一段城墙进行射击。若此时乃是秋高气爽的日子,城头的床弩等物件还能还击。梅雨季节,弓弦吸水,射击的力道大大不行。这帮宋军以每分钟五发的速度进行射击,没多久就打得守城部队不敢过来。其他宋军则轻松渡过护城河,搬着云梯抵达城下,开始向城头攀爬。
夏贵大都督得到了这个消息,心中也是迟疑不决。到底是前往督战,还是率直的跑路。大都督觉得难以决断。若是这么一跑,就意味着夏贵大都督的人生彻底划上了句号。以现在的大汗忽必烈对待投降宋臣的态度,丢失这么一座安庆城也不算什么。然而先被蒙古击败,然后投降蒙古。再被宋军击败,逃回蒙古。夏贵觉得自己的人真的很悲哀。
如果可能的话,他是期待自己能够以更光彩的方式走向人生的暮年。而不是以败军之将的身份等待死亡。如果是那样的结局,夏贵又何必投降蒙古的,他可以带着家人前去投奔福建的赵嘉仁。
然而夏贵大都督并没想到,他的结局要比他想象的更悲惨许多。在安庆掠夺的财富和他的亲兵们都被城北守将夺走,而这位本该听从夏贵命令的守将已经为了自己背叛了夏贵。
城北守将终于等来了约定的城南守将,他只带了三艘军船过来。刚到岸边,城南守将就自己跳下船跑到聚集点。看着一地尸体,他忍不住叹道:“哥哥,你真能打。”
此时城北守将正面对城南守将的后背,他的手忍不住按在短刀刀柄上,此时只要上前一刀就能解决城南守将。不过这么干的话,那些军船会如何反应呢?而且城南这厮竟然能把背让出来,倒也应该是来合作的。
想到这里,城北这位放开了握刀的手,此时还是先合力离开此地为上。
接下来,城北守将就觉得背心一阵刺痛,仿佛有火热的东西刺到他心脏上。就在他想喊喊不出的时候,就将城南守将转过身,用一种装作怜悯的目光看过来。
“哥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杀我么?”城南守将遗憾地说道,“若是你不对兄弟这样,兄弟也不会对你如此。你就好好闭眼吧,你那份东西,兄弟我会替你好好享用的。”
从背后袭击城北守将的那人正是城北守将的亲兵,他把从后心刺入的短刀用力一搅,接着就抽出来。城北守将软软倒在地上,因为心脏被刺中,此时已经气绝。军船上此时已经跳下来几十号人,对着措手不及的前同伙们杀了过去。城北守将的部下本来就损伤很重,此时又遭到突袭,除了几个机灵的跑掉,其他的都被杀了个干净。
夏贵部下们的血与城北守将部下的血混合在一起,让泥泞的水中增加了不少暗红的色泽。杀人者与被杀者的横七竖八的躺在一起,诠释了啥叫做现世报应。
最后的胜利者将两方的财物都搬上船,然后逆流而上,尽可能远离安庆这个杀戮的城市。到底是战是走,此时的夏贵大都督还没有确定自己该怎么做。
就在安庆被战斗、阴谋、背叛、坚持搅动得一片混乱之际。在安庆更靠西的江西的鄱阳湖平原的渔村里,高台上燃烧着大堆的篝火。
在篝火前的平地上悬挂着绘制着古朴火焰花纹的旗子。要是远在大都的郝仁记性不太差的话,他大概能分辨出这个火焰花纹与明教教徒袍子下摆内部绣的花纹一样,只是江西这边的花纹更大些。
这是拜火教的图腾,拜火教传入中国也有些年头,却始终没有成气候。而且在拜火教的发源地波斯,此时拜火教已经式微,被真神教给取代。倒是在中国民间,这个宗教还与地方完成了与中国传统的合流,所以暗自鼓动着。
大票的人等在台下排座,听着台上的那位讲述着教义。
“宇宙自亘古以来善、恶二神即已存在,中间间隔为虚空,二者相互斗争,于是开始了创世过程……有说这世界终将毁灭,毁灭之时圣火焚尽一切,于是新世界诞生……有说这世界必将堕入黑暗,然后就救世者从天而降,引领我等教众诛灭一切黑暗,建立人间乐土……”教主声音浑厚,讲述着宗教教义。
不得不说,若是此时世界各地拜火教徒们再次聚集,我大宋的拜火教徒定然能够成为最能理解教义的代表。就如佛教虽然在印度诞生,在印度发展,最后在完成中国化之后流传下来。在更远的未来反倒是保留下了印度的历史,指引着印度人探索印度史。
对经文进行了一番阐述之后,教主开口询问:“诸位兄弟,你等以为这世间是会毁灭?还是会新生?”
“太阳若不降下,如何能再升起。世界若不终结,怎么可能重生?”圣火左使朗声答道。他是一位差点考上进士的宋人,而我大宋的规矩是,你要是没考上进士,下次再考的话就得再次从头考起。让这位读书人没能考上的愿意很简单,想考上进士代表了各个集团势力的变动,所以这得是一个均衡的结果。而那些没有背景的人很容易就被人给撵出局。
信奉拜火教之后,读书人找到了自己心灵的寄托,而且体会到了有人追随的感受。不管个人想法,至少从教派角度来看,他属于重生派。也就是宇宙自有其规律,黑暗与光明是个人的选择,然而世界会靠自己来运转毁灭与重生。
在圣火左使发言之后,圣火右使站起身来大声应道:“不对。俺们受气受苦,是因为这世上坏人太多。现在日子完全过不下去,就是因为当官的都是坏人。只要杀尽坏人,俺们好人才能出头天。诸位兄弟,你们说对不对。”
圣火右使的话引发了更多人的应和,“对,就该如此!杀坏人,好人才能活。”“这世界黑到头,就该我们起来把这些恶人杀光!”“那些富人说不杀穷汉不富,俺们穷汉说,不杀富人不好!”
很明显,支持圣火右使的人比支持左使的人要多。甚至不用看应和,光看坐在左边的那些人的数量就没有坐右边的多。
教主看着下面兄弟的发言,心中也颇为踌躇。拜火教的经文或者说流派有不少,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分为两大派系。
右使这种降临派认为现实世界已经无可救药,既然明王即将降临,那么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摧毁这个充满罪恶的世界。另一批以左使为代表的温和人士则认为:明王降临只是一个政治寓言,并不会在现实世界发生,而终究需要靠人本身的活动才能建立理想的社会,在此过程中,需要的是妥协的智慧。他们被称为拯救派。现在拯救派又稍有变型,他们认为消灭黑暗自有世界来运行,大家先不用贪天之功。
原本两派之间还比较平衡,直到蒙古人来了之后,原本就已经横征暴敛的官府更加肆无忌惮。江西人民本来艰苦的生活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于是拯救派纷纷转变为降临派,主张武装暴动的人数暴增,在拜火教里面成为最大的派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