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赵太尉开始折腾临安(下)
日子过得飞快,元旦七天假很快就到了最后一日。大宋共和四年正月初七,在南昌(隆兴府)城内,明教教主杜可用接见了来自临安的使者。使者带来了赵太尉的书信,杜可用认识字,然而他却没有直接阅读,而是要求使者直接讲述此行目的。
使者名叫温涛,与别的文官不同,他并没有能够享受到元旦假期。而是在假期之前就出发,赶往南昌(隆兴府)。在假期的最后一天,终于见到此时大宋境内第三类武装力量的首领。
杜可用提出要求,温涛倒也招办,他讲述着自己此行的目的,“杜教主。赵太尉认为杜教主打的是蒙古人,现在蒙古人已经被打跑,而那些宋奸们也差不多被官军歼灭。你在隆兴府这么久,应该很清楚隆兴府周边各地驻扎的都是官军。宋奸和蒙古军都被打没了。所以太尉请杜教主交出隆兴府,作为义军,赵太尉自然会给义军赏赐。”
杜可用脸色比较阴沉,看得出他没有立刻对赵太尉的建议表示赞赏的意思。温涛也没有再紧逼,而是等着杜可用自己思忖。作为被赵太尉选中的人,温涛其实不太理解赵太尉的心思。大宋对于各路造反的人虽然也有安抚,却还是以歼灭为主。安抚那是实在剿灭不了之后才会做的选择。
这个明教教主杜可用以大宋的传统判断里面,就是个必须剿灭不可的存在。然而赵太尉却对这帮家伙起了怜悯之心,觉得他们起兵的原因是为了反抗蒙古。既然当时大宋没有能进军江西,自然就不能说这帮人是叛逆。
看着杜可用的表情,进士出身的温涛觉得杜可用大概是不会答应的。而温涛本人其实挺希望杜可用不答应朝廷的招安。不过温涛也知道,不答应的话也会有事,那就是杜可用也许会杀了温涛,向朝廷表达他的态度。
“此事我等需要商议,过几日再告诉你。”杜可用答道。
温涛绝无勉强杜可用的意思。他就表示会等着杜可用派人前来,接着就告辞了。等确定杜可用没有派人追杀他,温涛才觉得一颗心完全放到了肚子里。他手抚胸口,忍不住长长的舒了口气。此时湖面上风很疾,寒风拂面,才觉得脸上火烫,才感受到自己激烈的心跳。
他家也是大宋的进士门第,与这大宋时代的进士门第一样,温涛的爷爷和姥爷都是进士。从家里长辈那里听说的情况里面,这帮造反的人有两难。一是让他们造反难。若不是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普通百姓谁肯提着脑袋造反。二是让他们收手难。既然都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起来造反啦,他们觉得一定要拿到个令他们满意的结果才能收手。
回想当年接受爷爷教诲的时候,被教育的并不是温涛,而是温涛的二叔。温涛在书房外面玩耍的时候,听爷爷在书房里面教训二叔。讲完了有关人造反的事情后,温涛的爷爷语气严厉地说道:“若是开始之时就瞻前顾后,那事情不成之时就必然难以决断。办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这乃是人之常情,你现在就是如此……”
虽然只是‘旁听’,然而温涛却觉得爷爷说的非常有道理。他也发现自己面对所求的事情之时总是不肯断然决定,而办事遇到困难之际反倒千方百计的尝试挽救。所以在大宋危难之际,温涛果断的决定继续追随大宋。
对于之后的事情,温涛本来以为那必然是九死一生的未来,却全然没想到这帮被灭国危机折磨了好几年的人们从临安出发花了一个多月抵达福州,然后就结束了苦难征程。
更没想到的是,温涛竟然在听赵太尉讲课的时候听到了更有说服力的解释‘沉没成本’。赵太尉把那些投放到注定失败之事上的努力称为‘沉没成本’,为了挽救这些一定无法挽回的东西,人们还会投入更多。所以关键不是努力的多少或者成败,关键是要明白自己是在做什么。
温涛身为使者,兼江西讨伐军司令部的一员。他本人并不希望杜可用投降,此时从各地收集来的情报显示,杜可用的明教教众有三万人的样子。如果战争开始,这些人头就是大功。在军中,有七八个温涛有亲戚关系的新兵。按照赵太尉的《兵役法》,若是此战开打,他们这些人能活下来,到了退役之时,国家就要安排工作。如果他们愿意上学,国家就要推荐入学,考试时候还有加分。
既然朝廷有制度,温涛就希望战争。这帮新兵的家人都是不坚定份子,因此而丢掉了官职,坏了前程。作为亲戚,温涛当然要帮着大家谋出路。
不过温涛并没有因此而编造谎言。他自己知道撒谎比不参加更糟糕,因为温涛自己从来不是一个有能力撒谎的人。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去做,这是温涛爷爷的另外一个教诲。
负责剿灭工作的是罗孝悌罗师长,在宋军里面属于比较年长的一个。在军队内部的管理条例中,每一个阶级都有退伍期,师长级别的退伍是五十岁,而罗师长今年刚好四十九岁。也就是说,若是不能再进一步,罗师长就要光荣退役。
听了温涛的汇报,罗师长命道:“分散部队,做好包围歼灭的布置。”
“我觉得这不合适。”随军的学社成员潘璆当时就表示了反对。
“为何?”罗孝悌不解的问。温涛没说话,只是目光灼灼的紧盯着潘璆。
潘璆严肃地说道:“我军若是想剿灭这帮明教教众轻而易举,但是赵太尉之前对我们反复交代过,他不想对百姓动手。这帮人乃是地头蛇,消息灵光的很,我们若是先派兵包围他们,若是被他们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本就是反贼,我们为什么要替他们着想?”罗市长忍不住说了他的看法。
温涛完全赞成罗师长的看法。在军中要被照顾的七八个新兵有六个姓氏,大宋的进士家族都互相通婚,几百年下来大家血缘都很接近。且不说那些新兵,就说温涛,他的叔叔的老婆的哥哥的爷爷就与赵嘉仁的曾外祖父是亲兄弟。
那些温涛要照顾的亲戚中,不少与赵嘉仁的血缘关系比温涛更近,这就是大宋进士门第之间的关系。现在突然有人站在一群造反的百姓角度上说话,温涛觉得非常不自在。
然而潘璆乃是学社成员,是师里面学社的头头。他坚持自己的态度,弄得罗师长也没办法。而且潘璆还给赵嘉仁飞鸽传讯,将最新的消息送到赵嘉仁那边。这就让部队更没办法自行其是。
温涛果断选择暂时服从命令。然而他本人对赵太尉的做法非常非常的不认为。这简直是就是在折腾大伙么!大家都是亲戚,何必呢!
第089章 寻求战争红利的齐掌柜(上)
400公里距离靠两条腿起码得走十几天,所谓八百里快马的传递系统也得用一整天。赵太尉知道这个问题,所以十几年前就开始建立信鸽局。
在鄱阳湖与长江口的九江,从临安带来的一部分信鸽被从笼子里取出。信鸽脚上的信桶里面塞进了薄薄的信纸,上面用极细的钢头蘸水笔密密麻麻的写了文件。为了写这些文件,文书们可是累得够呛。
经过检查记录,好几只鸽子被放飞。它们在距离家乡直线距离400公里的九江上空盘旋几圈,然后头也不回的向东飞去。即便这些小生灵每没被组织起来上过几何课程,不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近,写在它们基因里面的本能尽依旧驱使着他们沿最短路线飞行。基于配种理论以及经验而培养出来的强壮信鸽们不到半天就完成了400公里的距离。赵太尉当天就得到了来自湖口的消息。
自从得知明教造反的事情,赵太尉心里面就有两股冲动。一个自然是劳动者对劳动人民的深刻阶级感情,另一个则是无神论对剿灭封建会道门的坚定决心。看了送来的文件中所写的指挥员们希望对明教起义者们的杀意,赵太尉心里面对百姓的同情顷刻就占了上风。
发出召开学社总社会议的命令,赵太尉就收拾东西准备开会,就有人送来一份文件。赵嘉仁打开一看竟然是贾似道的信。贾相公被流放岭南,在信里面他向赵嘉仁请求‘乞骸骨’。
乞骸骨意为请求使骸骨归葬故乡,回老家安度晚年。在大宋,这是那些身在异乡的老年官员或者前官员的哀求。贾似道本人被流放广南东路,据说贾似道被押送馆郑虎臣在押送途中杀害。据说郑虎臣杀害贾似道原因是他家的土地在公田改革中被没收。
在赵嘉仁的这个时空里面,公田改革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获得了成功,也没有押送馆半路杀害贾似道的事情。这位大宋前左丞相全须全尾的抵达广南东路,并且在广州城很舒适的住下。现在是1276年,贾似道已经63岁了。这个63岁的老头子请求落叶归根,能够死在故乡。
以赵嘉仁与贾似道的交情,他并没有非得为难贾似道的想法。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贾似道,赵嘉仁觉得贾似道是个政治家,他至少充分利用手中的权力去推行了政策。政策的目的也不是让贾似道中饱私囊,而是为了拯救大宋的命运。
但是赵嘉仁只是把信给收了起来。未来好一段时间里面,赵嘉仁得严厉惩处宋奸。如果对贾似道网开一面,只怕会出现有心人利用此事。
赵太尉在面对贾似道的问题之时,新任的大宋钱庄大掌柜齐叶也正在接待他的堂兄齐荣。看着齐叶一身官服,齐荣心中莫名的感叹。齐荣今年已经50多岁,以大宋的可预期寿命,齐荣已经谈不上夭折。也就是说,他现在随时死去都不稀奇。然而齐荣没想到,他的堂弟齐叶居然真的做到大宋钱庄的大掌柜。
当然,齐荣也没想到,见贤钱庄居然成为大宋总钱庄旗下的六个加盟钱庄中的一个。加盟钱庄承担着很多义务,譬如存储交钞,譬如回收废旧交钞,譬如兑换交钞。然而加盟钱庄也有用权利,譬如可以用交钞贷款,譬如得到大宋总钱庄的项目。背后有大宋总钱庄的支持,钱庄的资金来源再也不用担心。
“大哥,你来之前也不打个招呼。至少让我请你吃顿饭。”齐叶率直地说道。他现在忙得跟小磨一样转个不停,根本没有时间来招待堂兄。
齐荣连忙答道:“五郎。我此次来也是为了公事,听说咱们抓了不少蒙古俘虏。我这边有人想用蒙古俘虏挖煤。”
“那你得找煤炭厅。”齐叶立刻答道。他现在根本不想参与他本职之外的任何事情,大宋总钱庄其实不管货币经营,大宋总钱庄管得是货币发行。交子、金币、银币、铜钱,大宋总钱庄要管理这些种种。赵太尉要求货币拥有‘制造’‘发行’‘流通’‘回收’的流程,大宗总钱庄就得负责这些业务。如此沉重的工作让齐叶都快崩溃了。
“煤炭厅……不知五郎能否带我去。”齐荣按照传统应答。
齐叶‘呵呵’干笑两声,然后说道:“你堂堂见贤钱庄大掌柜,直接去见煤炭厅就好。有什么好怕的!”
有了堂弟的指引,齐荣抱着有些不安的心情前去煤炭厅。虽然见贤钱庄与大宋总钱庄有合作,但是见贤钱庄还是私人所有。煤炭厅乃是大宋朝廷里面部门,乃是公家。私人面对公家总是有些担心的。
煤炭厅的官员并没有齐荣想象的那么傲慢,听闻了见贤钱庄名头的之后有一位副厅长前来接待齐荣。双方自报家门后,得知齐荣的堂弟是齐叶,煤炭厅的副厅长立刻就显得更加亲切起来。他笑道:“这都是自家人,却不知道齐大掌柜有何贵干?”
齐荣心里面高兴,嘴上却非常客气,“我哪里敢要官府做事。只是听闻这边抓了许多蒙古军的俘虏,在俺们福建有不少矿场,需要挖矿的人。特别是在龙岩探出煤矿,所以想问问能否弄到些俘虏到我们哪里挖矿。现在据赵太尉的规定,若是矿场没有找到足够矿工,就不能开工。”
“齐掌柜想购买矿奴?”煤炭厅的人率直答道。矿奴这个词是新出现的,不过即便没有现代汉语,以汉字望文生义的特色,也能理解这到底指的是什么。
齐荣连忙答道:“我想给一些人担保,但是有规定,若是不能每年有足够产量的矿场就不能开工。却不知这些事情该如何应对。”
“那个规定不能破。”煤炭厅副厅长斩钉截铁地说道,“太尉当政后,咱们矿业厅和之前的那些矿场可不同。太尉要我们产量足够,又不能要价高。想做到这些可不容易。”
齐荣听了这貌似推托的话之后忍不住心中欢喜。他之所以不敢为那些想搞矿业的人担保,就是担心那些人完不成产量。既然煤炭厅有同样说法,想来他们是解决了问题的。
“这位兄弟,若是你肯赐教,哥哥我绝不会让兄弟亏了。”齐荣连忙按照规矩表示。
煤炭厅的副厅长叹口气,“齐掌柜,我不是不肯和你谈,只是有些事情必须得和你说清楚。不如这样,你去找个叫梁康的兄弟。他会给你讲里面的道理。”
被踢皮球般从堂弟齐叶那边提到煤炭厅,又从煤炭厅给踢到一个叫梁康的人那边。齐荣对此颇感失望,不过他也不能直接反对,最后只能带了礼物前往煤炭厅给的那个梁康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