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时候因为蒙古人强买强卖,有汉人商户殴打过蒙古人。得知此事的忽必烈大汗下令把汉人给抓起来杀了。现在又下这样的命令,则是因为战败之后国土面积缩小。不得不更多的去保证汉人的存活率。哪怕这个烧埋银只是头驴钱,也能一定程度上阻止蒙古人肆意杀戮汉人。于是没等这一行人到了南门,郝仁万户的手下就将那个探头探脑的家伙给忘记了。
车内的郝仁万户更没有在意外面有谁,他此时正在看着手里的名册。在他的设计中,这帮鹰扬府军将都是忽必烈大汗派人,郝仁万户只管去视察这帮人有没有按照府兵制的规定抵达就任的地点,有没有按照规定和名册命令州府的官员去征召那帮府兵。
征召府兵不是这帮鹰扬府军将的工作,而是由地方上的官员执行。这种时候就得由郝仁等监督人员去视察,及时纠正制度设立时候的各种不法行径。
马车出了南门,地面就不平起来。郝仁看不下去名册,靠在车厢里面闭目养神。车辆轻轻晃动,郝仁一会儿就睡着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阵冷风吹进车内,接着就有人开始呼唤郝仁,“万户,万户。”
“何事?”郝仁迷迷瞪瞪的问道。
“万户,下大雪啦。”呼唤郝仁的侍从说道。
“哦?”郝仁这下来了精神。他从温暖的车厢里走出去,外面冷风嗖嗖,大片的雪花拍打着郝仁的脸,粘在脸上的雪花顷刻化成水滴,让郝仁完全清醒了。抬眼四望,就见四处白茫茫一片。
“这雪下了多久?”郝仁讶异的问,他出发的时候地面上一片雪都没有。
“小半个时辰。”侍卫答道。
郝仁明白侍卫没能说出的话。雪这么继续下,马车在路上必然行走艰难。然而郝仁是个坚强的性子,他思忖片刻后说道:“继续走。”
孛儿只斤家的万户亲自到地方上,还是冒雪前来,地方官都被惊动了。郝仁就问三个问题,1、知道府兵制么。2、鹰扬府军将到了么。3、地方上当做府兵的家庭可否告知了。
根据后来地方官上的告状表章来看,若是官府没有认真去干他们该做的事情,郝仁万户就会斥责他们,并且逼着地方官赶紧办事。
郝仁万户抵达直沽寨时已经过去半个月,其间又下了好几场雪。地方官对万户居然坐马车来很是不解。便问道:“万户何不乘船而来?坐马车也未免太过辛苦。”
“还是坐不惯船。”郝仁答道。接着就开始他的那套问题。直沽寨作为大元与大宋的港口城市,有钱人可是不少,郝仁万户把这里当做重点征集府兵的地区之一。
地方官员当然知道征集府兵的消息,更不敢得罪万户,便赶紧下令去做。接着就宴请郝仁。开场白并非是府兵制,而是天气。官员说道:“从去年开始,燕地的雨雪就越来越多啦。”
如果是大宋那边搞气象学的人员,大概会分析黄河北归能带给河北地区更多水汽,这些水汽造成河北雨雪增加。然而大元官员可都没这种基本科学素养,众人当中也就郝仁一个算是朴素唯物主义,在信鬼神和无神论之间对半。所以郝仁能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尴尬,他便笑道:“瑞雪兆丰年。今年雪大,秋天定然是好收成。”
听了这话,官员们连忙应和。郝仁心里面觉得有点不爽,就突然想起件事。去年黄河北归,大票的宗教就趁机敛财。郝仁便以联络了儒臣打击世界末日贩子。对他们痛下杀手当然不合适,郝仁就逼着那群闹得最凶的家伙讲述‘若是不用这帮人的祈福物品,世界末日何时来临’。有些聪明的立刻表示自己不过是乱讲话,郝仁倒也没有为难他们。打一顿板子后给放了。
也有非常硬气的,竟然给了个日期。基本都是预言今年要出现世界末日。郝仁便将这帮人都给下狱。眼瞅着已经是年底,郝仁吃完了酒席,回去之后就给廉希宪写信,告诉廉希宪。郝仁开春之后才能回去,便请廉希宪在正月十五之后把那帮骗子们给弄到街上公开审理。让大都百姓好好看看这些人是如何装神弄鬼欺骗大众。
廉希宪读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正月,读着读着就忍不住笑出声来。郝仁强调,不要杀这帮人,若是杀了反倒显得他们说的也许有道理。重点在于公开的彻底的羞辱这群人,让他们颜面扫地,再也没办法在人前行骗。
放下信,廉希宪觉得真的是后生可畏。郝仁今年不过30岁,已经表现出非同寻常的办事能力。前些日子高丽派来的使者也不到40岁,见到了忽必烈之后也硬是说服了忽必烈。原本忽必烈为了补充因为交换俘虏而损失的十万南宋俘虏人,要高丽送三万壮丁到大都使用。那名使者就能通过劝说的方式变成送三千劳力,两年一换。
虽然高丽使者与郝仁之间肯定没有什么联系,不过高丽使者能够说服忽必烈的道理倒是与府兵制有异曲同工之妙。以前大元就是重数量,对质量的要求比较低。黄河之役后,大元见识到了从军不过一两年的宋军到底能展现出何种战斗力。这样才让府兵制得以真正实施。
高丽使者的建议则是三万人到了大都其实不知道做啥,等他们学会之后又未必是他们所长,也未必是大元所需。若是能够三年一轮换,高丽知道了大元所需,便能选拔人才。而且人员轮换,也能让高丽人不害怕。等几轮过去,便是人数增加又如何?忽必烈同情女婿高丽王也许是原因,但是这个理由也的确有说服力。
回想这些,廉希宪感觉大元正在因为战败而发生变化。
第015章 开始集结的反对者(六)
正月十六,郝仁觉得冬天总是要过去了,一场大雪把他堵在了河间路德州。
德州曾经是大元河北的腹地,现在则是大元与大宋之间的边陲城市。在城里无聊,郝仁再次前往黄河边。两岸一片白茫茫,松软的雪花从天空大团大团降落,密集的程度让郝仁觉得简直会把黄河盖满。然而那道几里宽的混黄河水继续沉静的流淌,根本不为所动。
“万户,黄河从这边过来的时候可是把俺们吓坏了。幸好这里原本就是河道,水从这边冲过来,只是把岸边的房子给冲了。”陪同的官员没话找话的讲述着当时的局面。
郝仁虽然不吭声,其实听的很认真。他到现在也没办法想象大宋到底是怎么完成的这项工程,让如此大河改变了上百年的河道,还是对大宋完全有利的河道。郝仁不得不怀疑大宋的赵太尉是不是具有什么神奇的力量。
说话间,就见到黄河上竟然出现几条船。郝仁眨了眨眼睛,尝试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左看右看,他确定那的确是船。指着船只,郝仁问道:“大雪天还有人渡河?”
官员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尴尬的表情。黄河突然驾临德州已经够奇怪了,一位万户大雪天里面不在温暖的官署里歇息,跑来德州黄河边看雪景就更奇怪了。和这两件事一比,有人冬天渡河并不奇怪。
然而官员当然不敢去抨击万户的问题,他只能愤愤的看着那些不长眼的人,并且尝试解释道:“万户,原本这里的河不过十几丈。上面还有桥呢。两岸百姓都是一家人。”
“哦?原来如此!”郝仁万户就更有了兴趣,这种转瞬间亲人变敌国的事情他的确从未见过。他追问道:“宋国不是已经在那边派了官么?”
官员索性把自己知道的讲出来,“离这里二百里就是济南,现在济南已经被屠的只剩下汉人。不过宋国不阻拦两边百姓互相往来。”
郝仁没对这个发表看法,他沉默片刻之后指着船上的人说道:“把他们带过来,我想问他们点话。”
官员见郝仁态度坚定,就与郝仁他们一起骑马向下游走。郝仁才发现他并非是唯一在这时候愿意到黄河边的。在一个被小土坡遮住的地方有一排茅草屋,那里都是百姓,等着渡船过黄河。
本想对这边的百姓询问一下情况,郝仁万户却没有这么做。即便出现突发情况,只要没到彻底推翻原先计划的程度,郝仁也会坚持之前的旧有计划。不过郝仁问道:“为何有两个渡口?”
官员解释起来。河水带着船向下走,从体力的角度来盘算,把满载的船送到靠下的渡口,再把空船撑到上游是个比较轻松的选择。
说着说着就到了渡口。此时船只已经靠岸,郝仁就侍卫把船上的八个人给带过来。侍卫与官差上去把那些人围住,用兵器逼着搜了一下,搜出了几把匕首短刀之类的武器。郝仁没有很在意这种短兵器,往来河上,完全手无寸铁反倒让人讶异。
那些人被带到郝仁面前,看着个个被吓的不轻,低着头不敢吭声。
郝仁问道:“你们家是哪里的?”
见没人吭声,官员登时怒了,抽出鞭子给每个人都来了两下。这下其中一个开口了,“俺家就是六里屯的。”
噼噼啪啪又对其他几个抽了几下,又有人回答了家住附近哪里。然而有三个低着头就是不开口,被很抽了几鞭子,才哼哼唧唧的说了个地名。然而一听他们的口音就不是当地人,郝仁听出了他们那腔调里面有些大都味道。
再仔细一看,郝仁觉得为首那家伙有些眼熟。而为首那家伙也注意到了郝仁的视线,他突然大大方方抬起头,从衣领里面拉出一个大大的十字架紧在手里。行礼之后,那人给了郝仁一个灿烂的微笑,“哦,亲爱的殿下,愿主保佑您。”
郝仁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面前这位和在京城的时候相比,衣服不再是十字教的道袍,胸前身上也没有了那亮闪闪的大把玩意。可那高鼻深目,那大舌音,那蓝色的眼睛,以及不羁的笑容。就是那位没错。郝仁万户一直很奇怪这位身上总是能有最新的宋国生产的十字架,现在他总算是明白,这位教士是亲自来做走私买卖的。想来旁边两位就是他的十字教教士同伙。
再接下来,“啊……”“呃……”郝仁的侍卫发出了声音。却见血花飞溅,方才还微笑的三名十字教的教士已经开始行凶杀人。转瞬间放倒四名侍卫以及两名官差之后,三人每个都抢了一两件武器,直奔开始正准备离开渡口的渡船。
郝仁的其他侍卫要么紧张的护住郝仁,要么对留在原地的五人痛下杀手。郝仁眼睁睁的看着那三名行凶的教士跑到河边,跃上船只,用武器逼着水手向河对岸航行。在记忆深处的一段话突然回响起来。
“……新鲜出炉的掐丝珐琅十字架,烫手的,仁波切开过光。大家看这个十字架,八心八箭红宝石通透,自磨抛光,上口带三声道鹰犬哨,你按下宝石下面还弹出弹簧刀的……”
郝仁万户曾经觉得这厮的吆喝乃是坑骗,现在他终于能确定,有关弹簧刀的那段并无夸张。
正月二十日。大都进行了一系列的公开审判。此时春风与春日让地上的雪化了个干净,冬天的干冷空气中洋溢着湿润的感觉。在这样的日子里,出行也变得让人心情愉快。当看到大队穿着各色教派服装的人衣衫破烂绳捆索绑的串成大串,被官兵押着走在街上。百姓们指指点点间,就更开心起来。
每个人背上都插了个标牌,上面写着“骗子XXX”。
“那不是五道口的妖僧么?”
“妖僧?他干过啥?”
“高和尚。妖僧,骗子。他说自己能行走火上,可始终没有演示过。后来就被官府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