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宋 第329节

大概看了一遍,这个内容与熊裳给写的差不多。而有人在上面勾了几笔,熊裳看了之后发现是对军马场产量的一个说法。

“太尉,却不知道哪里不合适?”熊裳问道。

赵嘉仁就稍微解释了一下。母马的怀孕期比较长,是11个月。此外,还有一种叫“热配”,是指刚生完小马驹的母马,大约10天之后就迎来一个发情期,从发情到排卵大概3-7天的时间。这个时候母马进行交配,怀孕几率很高。如果能够很好的把握这个时机,一般来说母马从能够生育开始,基本都是在怀孕。

熊裳还是士大夫那套,听着这种繁琐的内容,就有些不那么耐烦。又是这种和生育有关的内容,便是在赵官家面前,他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好在赵官家并不是在显摆,所以讲述的很快。

等赵官家讲完,熊裳还是不理解他堂弟为何会被淘汰。于是本着‘不懂就问,不会就学’的最新宣传口号,熊裳问道:“官家,不知我弟弟哪里不合适?”

赵嘉仁拿过那份批示了的自荐,指着一段勾出来的内容让熊裳看。熊裳看了三遍,又回想赵官家的话,这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他堂弟首先把马匹的怀孕期给弄错了,马匹怀孕期是11个月,他堂弟就给弄成了13个月。

熊裳觉得有些委屈。他叹道:“官家,只是这么一点错误。也许只是笔误。”

赵嘉仁也不想再废话,直接把另外一份自荐信递给了熊裳。熊裳一看,这份自荐信里面基本没有流畅的文笔,没有雅致的用词。除了开头的时候表示自己是农业大学毕业,在养马场有经历之外,直说了一句自己愿意效忠大宋,效忠赵官家,所以申请新职位。

简单表态之后,这位就围绕马匹选种、培育、优化、比较,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在后面,这位还特别强调,他会建立一个马匹的登记制度,对于种马进行全面的记录,为以后查马匹祖宗八代做好数据准备。

在最后,这位又呼应了一下前面的主题。作为一名愿意为大宋为赵官家效忠的大宋人民,希望兵部能够给他效忠的机会。两边的自荐相比,明显是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区别。看得出,赵官家与遴选委员会中意的是下里巴人。

“官家,马政乃是重要的事情。我等重夺河南山东,已经可以重启马政。此事难倒不该交给士大夫来做么?”熊裳不死心。

在熊裳看文件的时候,赵嘉仁就在批示公文,听熊裳这么问,他抬起头,用满是嘲讽的语气说道:“大宋的马政一直做得千疮百孔,就是士大夫勾结地方人士。就我看得资料,可是真的不乐观么。饶州所蓄牝牡马五百六十二,而毙者三百十有五,驹之成者二十有七。”

赵嘉仁举的资料意思是,重点照料的用来配种的种马562匹,养死了315匹,剩下的247匹种马,养出了马驹27匹!

熊裳听了这些士大夫的黑材料,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北宋的马政的确很烂就是了。

“就我所知,大宋的马政有问题,并不是马匹真的如上报的那样有问题。而是士大夫犯了错之后,有人护着,动不了他们。既然犯错的士大夫惩处不得,他们当然就肆意妄为。”赵官家的话很不客气。

熊裳身为士大夫,对赵官家的这种说法是非常不满的。自打赵官家当政以来,大宋官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传统就被不断打击,现在赵官家的手下都认字识字,能用白话文写公文。但是他们基本都不是士大夫。而是类似这个受赵官家认同的马场申请者,是干活起家的。

这帮人崛起,占据了原本属于士大夫的官位。熊裳之前觉得自己没办法跟着赵太尉干下去,就是因为感到失望。直到这种干活起家的干部主持分房,熊裳才勉强改变了想法。

俗话说一碗水端不平,分房这种事情更是如此。被扣个以权谋私的名头实在是太容易啦。然而这位干部竟然能让这帮参与分房的高官们‘虽然不是非常满意,却都能接受’,这让熊裳很是佩服。

办法其实很简单,首先就是信息公开。职位,从政年限,分数计算方式,都是公开的。

其次就是分等兼抽签。基于前面的计算分数,分了几个等级。这个符合大宋的认知,若是没有等级区别,反倒让大宋的官员无法接受。在分等级的同时,这位在同一等级里面却不分出上下,他采取抽签的方式,先选后选听天由命。

这套手段下来,便是不满意的,也知道自己该怪罪谁。抽签这个是天意,造化弄人的时候大家也没办法。而且抽签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没人做手脚。那些实在是没办法接受结果的,可以参加下一轮,在下一轮里面就可以占据更优势的选房位置。

这种东西直指人心的黑暗面,本来是小吏们去做的事情。官员用出这样的手段,熊裳很受震动。要是士大夫当政的时代,敢这么搞的人一定会被批倒批臭。不过士大夫当政的年代,朝廷也没有能力这样针对京城的官员普遍分房就是了。

“总是,我要的是劳动者共治天下。”赵官家很自然的说出了让熊裳汗毛直竖的话。

第046章 各人选择各人路(八)

马车在官员社区门口停下,熊裳尚书心中不快的下了马车。在车里面回想他堂弟的事情,尚书大人是越想越不高兴。赵官家要和劳动者共治天下的理念虽然可恶,仔细想想也能理解。赵官家的天下,他当然要找能给他干事的人合作。要是赵官家的手下都是临安总投降时候临安的那群货色,估摸着赵太尉早就死在蒙古人手里,当时在南方的熊裳也凶多吉少。

走进自己的所在小区,熊裳的心情马上就变好了许多。道路两边的移植的行道树中没成活的都被挖走补种,现在是宋历八月底,杭州的树还没落叶。美丽的观赏树看上去赏心悦目。步行走进去,社区中间是个十几亩大的人工湖。湖岸是石块砌成,湖水清澈。湖心有个小岛,小岛上修建了些小小的亭台楼阁。

距离湖边没多远是一个巨大的石头砌成边缘的儿童游乐沙坑,放学之后的小家伙们在家人或者保姆的看护下在里面用沙子垒城堡,掏陷阱,玩的不亦乐乎。

沙坑旁边是一个大众运动场。运动场核心是个体育场。环形灰渣跑道,跑道围出来的空地是官员们和家属跳广场舞的空地。体育场旁边好几块硬化地面上有不少运动器材,类似21世纪社区运动场上的物件。

走在这样宽阔的空间,熊尚书开始觉得纷争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至少纷争可以变得不那么重要。这都回家了,总得让人喘口气吧。

一到家,熊裳尚书就见到了他的堂弟熊林正坐在他家二楼的客厅里面。回家的那种轻松感很快就被家族成员带来的压力给驱散了。

“哥。”熊琳起身。

“坐吧。”熊裳让堂弟坐下,他自己也坐到了公家发的布艺海绵沙发上。

两人刚坐下,熊林就急切地问道:“哥,那养马场的事情……”

既然那封自荐信是熊裳帮忙写的,他也没有推托。而是率直的把发生了什么告诉给熊林,这下熊林陷入了极大失望之中。他有些失魂落魄地说道:“哥,这不应该啊。那信写的不错。”

“认了吧。”熊裳叹道。

“认了?不,我不认!”熊林激动起来,“哥,是不是有些人在背后搞了什么?”

听堂弟这么讲,熊裳微微摇头。这一路上他也想过这个问题,想来想去还是遗憾的认为事情其实更加简单。熊林在自荐信这一条上已经落选。

“时代变了,我已经开始跟不上啦。”熊裳叹道。

“不会!”熊林大声说道,声音之大让熊裳都被吓了一跳。熊林激动地说道:“哥,那封自荐信绝不会有问题。咱们都是读书人,最起码的好坏还是能看出来的。”

熊裳心中暗暗叹气,他起身说道:“跟我来。”随即直奔三楼书房。在书房里面坐下,熊裳铺好纸,拿起笔就写了起来。

大宋的进士根本不是明清的进士可比,熊裳刷刷点点就把看到的入选的那封自荐信给写了出来。对于记不清楚的具体技术性文字,他就空出来。这部分空白的内容并不多。那个写自荐信的用的是白话,便是没有养过马的熊裳也能读懂,甚至理解一部分这种说明文的内容。

熊林一张一张看着堂兄写出来的东西,脸色是越来越难看。等看完最后一张,熊林颓然坐在堂兄身边的椅子上,竟然说不出话来。

见堂弟如此表情,熊裳叹道:“差事的事情就得认命。我以前可从来没想到我居然会在礼部干。”

“哥,我还是想去养马场。”熊林固执地说道。

“为何?”熊裳已经弄不清楚堂弟怎么如此坚持。

熊林答道:“哥,现在进士并不好考。便是考上了又能如何?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得弄个营生。种地我也不行,我还是挺喜欢养马的。”

“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一个养马的营生。现在大宋赚钱的营生多的很。”熊裳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镀金烟盒,从里头拿出根吕宋小雪茄递堂弟,自己也抽出一根,两人把雪茄点上,很快屋里面就弥漫着一股烟草的香气。

“现在都赚钱的营生多得很。你看司马考是尚书,我也是尚书。当年司马考丢了官,到福州投奔赵官家的时候,他家才有几个活钱。咱们家难道不比他家富么?司马考家有纺织铺子,咱们家也有。现在单比刺绣,咱们家还是不比司马考家差。可司马考家真正赚大钱的产业已经不是刺绣,而是剑麻。他们家原先在广东种剑麻,现在已经到了暹罗种剑麻。还经营造纸,赚的钱可多得很……”

“哥。我还是想在公家干。”熊林态度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熊裳对堂弟的坚持很感到无奈,他叹道:“你没看这个自荐信么?当下想在公家干,你大概的先在相关学校上学。你都二十三了。”

“我就去畜牧学校上学。”熊林答道。

“你……”熊裳被这果断的答复给弄到无法回答。在大宋,便是读书之家,三十岁前若是考不上功名,也得找营生。三十岁的时候才从养马的学校毕业,对于读书人来讲未免太有些惊悚。

“我……便去找忠王问问。”熊裳最后还是决定支持一下自家堂弟。

现在的忠王就是赵官家的大哥赵嘉信,上层都知道赵嘉信并没有什么读书的天份,却是个农业学问家。他主持了好些良种研发,让大宋粮食产量增加了最起码一成。而且在牲口育种上也有非常不得了的成就。现在他身为大宋农学院的院长,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在民间的口碑相当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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