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咱们家的那几窝燕子一样,小燕子长大了点,就个个屁股朝外的蹲在窝上,叽叽喳喳的乱叫。每天都要拉一地,咱们还得用炉渣给地上垫上,这才能打扫。可是呢,再过一段,小燕子就开始学着飞,然后就会长大离巢。”
妻子没说话,赵嘉仁就准备睡下。自家儿女还能用燕子来作比喻,那帮官员大概只能用秃鹫来形容。和这帮家伙共舞,实在是高难度的工作。或者说需要很大耐心的工作,赵嘉仁有时候真的想采用大规模的贬斥和重责的手段来对付这帮人。平日里要注意养得精神,这样才能在需要精力的时候专心应对。
就在赵嘉仁正准备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秦玉贞低声啜泣的声音。赵嘉仁是很想置之不理的,可他放不下心,只能强行靠坐起来,然后问道:“怎么了?孩子离开我们这是必然。你看燕子不也是这样么。”
“要是知道他们一定要离开,我当初为什么要把他们给生下来。”秦玉贞啜泣着说道。
赵嘉仁第一念头就是妻子是不是更年期到了。更年期综合征又叫,围绝经期综合征。围绝经期综合征出现的根本的原因是由于生理性或病理性或手术而引起的卵巢功能衰竭。卵巢功能一旦衰竭或被切除和破坏,卵巢分泌的雌激素就会减少。女性全身有400多种雌激素受体,分布在几乎女性全身所有的组织和器官,接受雌激素的控制和支配,一旦雌激素减少,就会引发器官和组织的退行性变化,出现一系列的症状。
这种反应和神经元连接理论是赵嘉仁完全成为唯物主义者的两个基本知识支柱。所谓灵魂的说法,指的是人们都有唯一的灵魂,灵魂的纯洁或者被污染或者其他的特点决定了每个人的不同行为特点。
然而从医学角度来看,任何人类行为都与人类肉体的反应有关系。荷尔蒙,各种神经元在受到刺激之后的神经元通电造成的神经元连接的形态改写,决定了人类的行为。
有这样的纯粹的物质第一性的证明,就让灵魂无处容身。从而造就了赵嘉仁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存在。当然,这不仅仅是赵嘉仁一个,而是医生们其实都差不多。他们也许有神秘主义的想法,但是他们本人实在是没办法相信宗教宣传的神。
今天给儿子赵谦谈的就是基于唯物主义的东西,现在又不得不基于唯物主义的和老婆谈,赵嘉仁还挺无奈的。
当然,赵嘉仁并没有给老婆上一堂生理课。他只是说道:“我说啊,你爹妈可没指责你嫁给我之后跑来我家住。我娘也没指责过我,考上进士当了官之后就自己到处跑着做官。成亲之后咱们在泉州、福州、广州搬来搬去。你也从不抱怨。”
这种动之以情的做法貌似起了点作用,秦玉贞低声抽泣几下,就问赵嘉仁,“三郎,我这么无理取闹,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从来不会生你的气。”赵嘉仁说着该说的大话。
“可我今天很生二郎的气。他小小年纪竟然在婚姻的事情上自作主张!我们送他去学校,是让他好好学习。”秦玉贞用一种非常认真的语气讲道。
“我觉得哈,咱家的三个娃做的事情有点出咱们意料之外。但是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很正常么。你说呢。”
“正常?这是怎么个讲法?”秦玉贞对赵嘉仁的出发点不能理解。
“就是说他们的反应,都是很正常的反应。你可以说这些反应不够进步,或者不够成熟,或者比较激进。但是他们作为人而言,都是非常正常的人。他们的种种想法和愿望,都是正常的人类愿望。谈不上对错,只是我们身为父母感觉比较突兀而已。”
“……这……他们都很正常。你不正常。”已经不知道该说啥的秦玉贞抛下一句抨击,接着扭头就给赵嘉仁一个背。
赵嘉仁也懒得为自己辩解。心理学医生的工作就是让人们认识到自己是正常人,或者是不正常的人。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是正常的或者是不正常。认识到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是合适的或者是不合适的。总之,他们的工作就是让社会尽可能正常,让社会不受到惊扰。然而做着这种工作的心理医生往往被认为是不正常的存在。
上一世如此,这一世遇到同样的待遇,赵嘉仁倒是能安之若素。见妻子准备睡,赵嘉仁也躺下睡觉。没人打扰之下,赵嘉仁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又是一个工作日。赵嘉仁吃了早饭,准备出门之前突然转回头对妻子说道:“我只是假设一种可能。如果二郎这次是认真的,认真的和我谈了。那咱们就得想想要不要见见那小娘子,见见那小娘子的父母。”
“你真的把这件事当真么?”秦玉贞大惑不解的问。
“不当真,咱们还能如何。”赵嘉仁表达着自己的看法,“我们一直教育孩子们做事得有始有终,咱们自己得当表率才行。便是咱们不答应,也得有个不答应的结果。再说,我记得你说过,当年嫁给进士,你欢欢喜喜。可当年让你嫁入皇家,你就一定会拒绝。你这么聪明的人尚且如此,我觉得咱们的儿子不会看上一个傻瓜。”
“哼!这么小年纪就卖弄风骚,想来也不是聪明人!”秦玉贞恨恨地说道。
见妻子如此,赵嘉仁立刻识趣的闭上嘴,扭头出门。虽然和官员斗争是很累的事情,但是与妻子的家庭斗争,大概也轻松不到哪里。
第024章 官家的家务事(六)
“我们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这个国家基础之一就是土地国有。这点绝不能动摇。”赵嘉仁的声音铿锵有力。
话音方落,那帮工科男属性的家伙们立刻热烈鼓掌。
赵嘉仁手一挥,这帮接受过军训或者是军人出身的工科男们马上安静下来。赵嘉仁继续大声说道:“学社招收学员,第一要求就是相信唯物主义。之后还需要加上新的学社理念,这个土地国有制也是学社成员必须坚守的理念。”
学社发展到现在已经是年轻一辈想成为官员的最大途径。对于赵嘉仁掌握的朝廷与官府,想成为干部,有学历,参加考试,热爱祖国,满足这些条件之后就可以。但是年轻一辈想成为官员,要么是每三年参加一次科举科考试,在千军万马里面闯过这个独木桥。
便是如此,现在科举科考试里面有了越来越多的制科考试内容。一个参加科举科考试的人,若是坚持认为大地是平的,那就一定会落选。除了自然科学内容之外,因为科举科的考试题目需要由赵官家确定,自然不能摆脱全新的意识形态考试。参加考试的人若是相信世间有宗教组织宣传的神佛,那也一定会落选。
现在赵官家公开表示要坚持土地国有制,进士出身的官员都变了脸色。这意味着以后大宋官方的立场必须是土地国有制。
“官家!”有人站起身来。文天祥一看,竟然是他以前在松江府当知府时候的手下徐俊如。只见徐俊如面如土色,但是坚定地说道:“官家若是如此乱命,臣只能请求脱离学社。”
“可以!”赵嘉仁回答的干脆利落,“脱离学社自有规矩,你现在就去找你们学社的负责人,按照规矩实施脱离手续。”
听到这里,文天祥只觉得汗毛倒竖,他忍不住大声说道:“官家,请不要这么着急。”
话音方落,孙青也呵斥道:“徐俊如,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撒什么娇啊!你是觉得官家事情太少么!”
这两人都是遇到突发情况,所以忍不住出言阻止,但是却意外的如同一唱一和。赵嘉仁盯着两人看了片刻,他当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在外人看来,赵官家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
文天祥完全不理解徐俊如这么一个在松江府当过官的家伙到底是哪里吃错了药,竟然公开反对起土改来。对于文天祥个人,他在国家面对破灭危机的时候就明白了很多事情。譬如,一个国家想要有力量,就得天下为公。以前那种养士的制度只是养出一队大地主,这帮人在国家危难之际可不会想破家为国。他们就如同吸血虫一样趴在大宋的身体上无尽的吸血,仅此而已。
所以赵嘉仁在松江府搞的土地国有制虽然让文天祥怀疑会不会重蹈贾似道公田改革的覆辙,但是文天祥并不反对土地国有制。等松江府在土地国有制下快速发展富甲天下之后,文天祥就不再反对土地国有制度。
在当知府的时候,文天祥觉得徐俊如也很努力工作,却没想到这厮竟然拼着退出学社,也不肯支持土地国有制。见到户部尚书孙青也参与阻止矛盾公开化,文天祥就直接问道:“徐俊如,你若是反对土地国有制,为何在松江府的时候不反对。现在怎么就反对了!”
听了文天祥的质疑,徐俊如带着悲愤对文天祥说道:“文知府,你问得好!我要是反对,本该早就反对,为何现在才反对。那是因为这些年来我在各地为官,见到太多官员利用土地国有制来刁难百姓,勒索地主。原来的时候土地都在地主和百姓手中,地主和百姓努力经营。现在很多土地归了朝廷和官府所有,这帮人就拿着分配权作威作福。我数次投诉,消息总是如石沉大海,没了踪影。而每次投诉之后,总有人要刁难我。五年前我就在松江府做副处。现在已经到了凤阳县当了个正科。我个人官位倒是无所谓,可两淮官员比起江南更黑更贪。这么搞起来,只怕要激起民变啦!”
徐俊如话音未落,凤阳县之上的知州已经额头暴青筋的站起身河道:“你胡说什么!”
话音未落,不少两淮官员仿佛被捅了肺筒般纷纷对着徐俊如怒骂。
文天祥瞠目结舌的看着全新的变化,他发现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看着仿佛在挑战土地国有制的徐俊如竟然是一个宁肯牺牲自己官位和学社职务都要维护土地国有制的坚定份子。
“徐俊如,你好大胆!”
“徐俊如,你在官家面前如此校长,乃是大不敬。请官家诛之!”
不少官员气急败坏的对徐俊如进行了猛烈抨击。在以前的朝廷中常见的话听在文天祥耳朵里,让他觉得挺悲哀的。大宋的亡国危机才过去几年,朝廷的风气就已经开始向以前复辟。
“徐俊荣的事情且不着急。”赵嘉仁开口了。他语气中倒是颇为有嘲讽的味道,“徐俊荣,你且不用去学社,你现在就去吏部把你举报的向吏部尚书讲一遍。虽然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年,你不会全都忘光光了吧。”
“遵旨!”徐俊如用一种并不算是服从的语气应了一声,接着就大踏步离开会场。
文天祥再看周围的人,只见不少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件事若是吏部追究起来,那就是好多官员干部要被开除。这么多的职位变动,甚至会引发政坛的剧烈震动。文天祥看着赵嘉仁那看不出表情的严肃面孔,突然有些怀疑这件事会不会是赵嘉仁自己私下弄出来的。
以前的时候运营朝廷乃是丞相的职权,官家高高在上,当然不会搞什么小手段。现在赵官家将朝廷大权全部抓在手中,不仅直接指挥各部,还建立起了全新的制科与学社。权力已经超越历朝历代的皇帝。这种时候任何一个激烈变化背后也许都有什么阴谋。
就在此时,赵嘉仁说道:“此次两淮土地国有制必须要做。所以你们除了要了解两淮的产业布局,也要把这个宣传下去。在地方上得到百姓的回应。”
又谈了几句,赵嘉仁竟然就把会议交给主办的户部,他自己离席了。
赵嘉仁并没有策划此事,对于徐俊如揭发的问题,赵嘉仁其实也早就有了解。此时赵嘉仁并没有去吏部,这件事在赵嘉仁看来完全是吏部尚书能够处理的问题。若是吏部尚书处理不了,那就可以免除吏部尚书,再选一个新的吏部尚书。此时赵嘉仁选择了回家。
一到家,赵嘉仁就把长子赵谦叫来。他问道:“赵谦,我昨天说的你想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