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理论之外就是钱的投入。对于赵嘉信提出的数字,刘猛觉得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养珍珠的周期是一年半左右,同样在刘猛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大家都不是穷人,知道当机立断的重要。刘猛就与赵嘉信签署了协议,在三年中,大宋农学院在珍珠贝方面与刘猛合作。
等刘猛离开,赵嘉信还没坐下,就有秘书进来禀报:“有位叫做赵谦的前来拜访。”
“请他进来。”赵嘉信答道。
没多久,赵嘉信的侄子赵谦就跟着秘书进来。等秘书离开,赵谦说道:“大伯,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说吧。”赵嘉信笑道。他很喜欢自己这个侄子,除了因为赵谦学习很好,还因为赵谦继承了他母亲的容貌,带着小时候的赵谦出门逛街,会被人称赞‘这小郎君好俊’。
“大伯,我爹说多生产蚕丝,对于桑树也有特别的要求,得找你来求助。”赵谦表达着此行的目的。
“这个简单。”赵嘉信答道,“我给你找个专家来讲解。”
“谢谢大伯。我还想问个事情,在一个到处都是水的地方,该怎么经营。”
“那得看具体位置。有水的地方很多,广东、江南、两淮,甚至是北边都有水面。”
“大伯,我要去泗州农业局工作。那边水面甚多,据说农业并不发达。”
“泗州,那地方倒是变化很大。你若是去了,就先去找淮河管理局询问他们水情。我记得自从淮河北归之后,那边变化其实挺大……”
赵谦对大伯在农业方面极为信服,他拿着笔记本将大伯所讲的内容一一记下。前一段时间全力推动各地建立退役军人辅助会,成果虽然很大,却也见识到很多问题。等赵谦回到杭州向老爹请教,却直接被老爹给安排了一个前去泗州农业局的差事。
一想到自家老爹那句‘你总是说地方官府没把退役军人放到心里,你也和地方官府一起干事,有可能知道他们也有自己的追求’,赵谦就觉得老爹有时候说话就跟废话一样。‘有可能’这种讲法简直是把人当傻瓜。
看着侄子的表情,赵嘉信停下讲述,喝了口茶,然后笑道:“是不是觉得你爹哪句话让你窝心了。”
“没……没有。”赵谦摇头答道。
“我和你爹一起共事,那都是快30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你爹在临清县当县尉,我和他一起种除虫菊,还试着培育新黄豆。我们那时候都年轻,互相之间也闹别扭。你爹讲道理的时候让人觉得格外的听不进去。有一次我们两个闹到半个月都没说话。”赵嘉信讲述着过往的经历。
赵谦觉得大伯所说的太对了,自家老爹那种对道理的坚持是在令人受不了。于是他就赶紧问道:“后来呢,后来我爹向你道歉了?”
“后来啊。我想明白一件事,我和你爹不是敌我矛盾。你当过兵,肯定知道你爹怎么对待敌人。对待敌人没什么好交流的,解决掉他们就行。如果不是敌我矛盾,那就在合作的事情上弄明白,不是我对,也不是他对,以我们一起做的事情能否做成来确定哪个路数对。我和你爹是亲人,怄气没意思。”赵嘉信尽力讲述当年自己的经历。
“那……后来呢……”赵谦隐隐感觉到某种不对劲。
“后来我们就继续一起干活。”赵嘉信给了答案。
“那个……”赵谦虽然知道他期待的答案未必会出现,可他还是希望世界上有他所期待的答案,所以赵谦试探着问道:“大伯,你们争执的道理是谁对谁错?”
“那个啊,你爹所说对。我花了好几年时间确定你爹没错说。从那时候到现在,我努力了二十年,才发现你爹所说的有关农业的一切,思路都是对的。他又深知自己不知具体做农业的人,也从来不在细节上说话。所以他没在农业上说过什么错话。呵呵,我知道你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个。”
赵谦不吭声了。大伯赵嘉信没说错,赵谦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证明他爹赵嘉仁一贯正确的案例。若是他爹是正确的,那岂不是证明赵谦错了么。
赵嘉信端起茶杯,把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即站起身来,“年轻的时候总是容易用对立的态度看世界,因为我们有意无意的认为我们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当这种想象与事实对立的时候,我们就觉得世界错了,我们没错。这也是你爹讲述的。所谓成长,就是认识到我们只是世界的一部分,找到自己的那部分,尝试去做好。然后对立的心思会降低,合作的意愿会增加。今天就说到这里,我得先回家。”
在大伯和老爹之间,赵谦和大伯更亲近些。见大伯要走,赵谦也只能跟着离开。在路口分别之后,赵谦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慢慢走。大伯赵嘉信被称为神农转世,乃是天下闻名的大学者。赵谦自己也想做个学者,感觉自己和大伯格外契合。然而大伯在任何时候都坚定认为,赵谦的老爹赵嘉仁是比赵嘉信更伟大的学者。
当赵谦询问老爹,为什么那些学者如此支持他。赵嘉仁答道:“因为我把自己可以占有的东西教授给他们,让他们以这些知识成为学者。所以他们当然支持我。”如此傲然的态度和大伯那种从容淡定的学者风范大相径庭,让赵谦无法接受。
此次听了大伯这番话,赵谦记得的只剩下一句,不要用敌我矛盾的对立态度面对世界。自己敬重的大伯如此讲,赵谦决定试试看。
第059章 手持利刃(六)
从大伯那边回来五天,赵谦就告别爹娘,带着大伯推荐的农学院老师,以及从弄学校的苗圃弄到的大量桑树树苗乘船出发。
母亲的表情和以前没什么区别,父亲的表情看着就非常满意。在赵谦出发的时候还叮嘱道:“要好好和专家合作,要跟着专家学习。”
那样傲慢的老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赵谦感觉很有些意外。等船只启动后稳定航行,赵谦才有机会仔细品味这里面的感受。回想大伯交代要学会与别人合作,赵谦觉得自己老爹的叮嘱中貌似也是希望赵谦能够学习与合作。第一次发现这两个貌似对立的长辈竟然有如此契合度,赵谦倒觉得感动起来。
从杭州到泗州有段路程,赵谦就和专家聊起来,“不知古老师觉得泗州那边若是想搞好桑蚕业,最需要的是什么。”
“最需要的啊……”古老师欲言又止。
“就咱们两个人谈,古老师又是专家,直说呗。”赵谦尽力想听听古老师的高见。
“若是我觉得,那就是尽快建立苗木中心。”古老师提出了这个建议。
“为何?”赵谦觉得这做法也能称为符合道理,却貌似考虑的太长远。
“有说法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把福建山区的红茶移到僧伽罗狮子国种植,也曾经把福建山区的红茶移到江南平原与丘陵上种植。结果出现的口味就大不相同。甚至同一个江南地区,平原和丘陵地区的口味也有不小的分别。我们做苗木的讨论之后,认为应该在各个地方都建立起苗木中心。苗木中心看着复杂,其实可以从很简单的几种树木开始做。只要有一种树木搞好,赚到钱之后就可以扩大面积,招收新人员,甚至可以建立技术学校,培养技术人员。”
赵谦听的连连点头,心中忍不住大大佩服起来。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不懂行的好像什么都知道。内行人士考量与赵谦这种不懂行的就是大大不同。
说完之后,古老师却苦笑道:“虽然这么讲,可也不知道地方上肯不肯出这个钱。”
赵谦本想一口就应承下来搞定这件事,但是他还是压制了自己的冲动。“古老师,我觉得也花不了多少钱吧。”
“那些土地怎么来,若是想搞苗木中心,需要几百上千亩土地。这可不是容易事。”
“嗯。的确如此。”赵谦答道。若是几十亩地,赵谦觉得没任何问题,若是开口就需要上千亩地,赵谦可不敢打包票。寻思之下,赵谦突然想到,他爹赵嘉仁赵官家正在全力推行土地国有。若是土地私有,想收购几百上千亩连片土地那可要付出巨大代价。但是土地国有制之下,为了发展农业而申请千亩土地就变得有办法可以疏通。
想到这里,赵谦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支持起老爹的政策,就如赵谦支持老爹的兵役法一样。
蒸汽车船抵达泗州城外,就见水门处船只甚多,蒸汽船大概有三分之一,其余都是人力小船。赵谦叹口气,对这拥挤的水上交通只能表示遗憾。泗州也是名城,南瞰淮水,北控汴流。在光头前世的杜充掘开黄河之后,黄河南侵,淤塞了大部分通济渠。通济渠也叫做汴渠,泗州以及靠北一段的汴渠还没被淤塞。在内陆地区,有运河的地方就便于交通,泗州作为这么一个交通枢纽,自然繁华。
有人形容泗州是‘地虽平旷,而冈垄盘结,山水朝拱,风气凝翠’,更直白的说法就是‘泗州夙称泽乡水国’。古先生光是看了这里,便笑道:“只要不是在沼泽里种桑树,这边的土地还挺适合。”
土地是不是适合,赵谦其实也不清楚。但是他很清楚,此时想入港可不容易。正在等待中,赵谦就听书面上传来人声,“大宋日报,大宋日报,今天的大宋日报。”
从甲板上看下去,就见一个艘小船正轻盈的在各艘大船之间穿行,有人拎着喇叭筒向船上吆喝。那些暂时靠不了岸的人们纷纷出钱购买。赵谦也没别的法子,等小船靠近,就在提篮里装上钱,垂下去买了一份。
正准备翻阅报纸,随着脚步声,蒸汽车船的船长上了甲板。船长面色不善,语气恼怒,“这些人们知道我们卡在这里,要凭白多烧多少煤么!”
赵谦觉得能理解船长的心思,这煤钱也得船长出,多烧些煤,船长就少赚些钱。赵谦不敢吭声,船长则愤愤地说道:“回去之后一定要联络开蒸汽车船的找管运河的那帮人理论,运河是再也不能走那些小船。省的耽误我们大家的功夫。”
赵谦只能打开报纸,却见报纸头条标题写到,“宋军正式发动光复辽东以及朝鲜四郡的战役”。回想起出发前看到的宋军发动的收复云贵的战役,赵谦心中感叹,这又打起来了!
云贵战役虽然比辽东战役发动的早,却因向山岭苍翠的云贵方向运兵困难,此时还没进入战斗状态。倒是辽东战役因为运兵方便,原河北军区的部队拨出去朱洪武的一个师与新赶到的三个师组成了新的辽东军区。渡过渤海,在白雪皑皑的辽东半岛南部登陆。
大宋在这里砍了将近二十年树,早就有许多营地,部队稍加修整就能住进去。家在泗州那边的朱洪武和新司令部已经决定先固守。此时已经是宋历二月二,要不了多久辽东的冰雪就要融化。等融雪完毕,已经熟悉这里气候的宋军就可以开始北上。
“那我们不如直接渡海进攻高丽。”也有人提出这样的看法。
朱洪武倒是不着急,他讲述着自己的看法,“看官家的意思,并不准备消灭高丽。只是要他们回到唐代三韩之地。既然如此,我等若是越海进攻,到时候只怕会遇到腹背受敌。还不如就这么由南向北从容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