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从泉州跑回杭州越来越快捷,陈道清回到杭州,就先被丁飞拎去给训了一顿。陈道清跑路的选择是正确的,要是他傻乎乎的待在泉州,就一定会让检查机关成为牺牲品。但是这个明智的选择顶多是在败势之下的一个正确选择,并不能扭转整个大败的结果。
“你都已经查到这个份上了,怎么会坚持不下去?”丁飞极为愤怒。他是非常希望能够将一个无比能干的手下推荐给赵官家,陈道清对人心的洞悉,对事情的把握已经是令人无比满意。突然间,一招臭棋就他之前努力的一切。
遭受丁飞的质疑与斥责,陈道清最初觉得非常羞愧。随着时间的继续,陈道清也开始觉得不耐烦起来。这件事已经这样,丁飞不依不饶的算是什么?这是要彻底否定陈道清么!
丁飞看着陈道清的神色,也能大概猜到陈道清的想法,这让他干脆率直的质问陈道清,“你就不准备对案情保密做个检查?”
“有些问题我没办法完全保密。”陈道清一路上也在反思,所以陈道清也率直的告知丁飞,“若是想继续查案,有时候就得和人商议,与人合作。我当时已经尽了我最大气力。让我做的更好,我做不到。”
“官家想见你,结果你就这么对官家讲。你做不到!”
听了这个说法,陈道清一愣。不过他也咽不下被这顿猛批的气,便大声答道:“若是官家问起,我当然会承认我就这么大点能耐。虽然我很想做的更好,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而且事情哪里还能重来!”
“哼哼!很好。”丁飞突然也不想再发火了。陈道清这应对也是个应对,在丁飞看来甚至比所谓深刻检讨更正确一点。承认现状并且肯属于能拿出手的范围。赵官家一点都不讨厌这样的年轻人,他对陈道清说道:“明天上午和我去见官家。”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陈道清穿的很整齐,却还是有点气鼓鼓的跟在丁飞背后。丁飞扭头看了陈道清一眼,训斥道:“别跟小孩子一样。这点事都放不下,以后怎么能干大事。”
这话从道理上没错,可是昨天的强刺激留下的神经元数据如此新鲜,陈道清看到丁飞就有气。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就放下。
“你现在不要去想我。你现在所有心思都放在你要去见官家上。见到官家,官家才是主角。别主次不分。”丁飞继续说道。既然赵官家看中了陈道清,丁飞也想点拨一下这个年轻人。
陈道清觉得丁飞所说的没错。便开始在心里构架去见赵官家的思路,反复想了几次,陈道清突然打了个激灵。当思路里面只剩下赵官家和自己,当丁飞等人被排除在外,他觉得心跳加速,整个人都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之前令陈道清极不满意的丁飞也显得没有那么讨厌。
在警卫员的带领下,陈道清到了一处会议室。他们先坐下等,没多久先是警卫员开道,接着赵官家就出现在陈道清面前。丁飞麻利的站起,陈道清紧接着站起。
赵嘉仁与两人先后握手,接着说道:“坐。”
陈道清本以为会是一个极正式的接见,甚至是一个繁文缛节的会面,没想到就这样简单明快。赵嘉仁和丁飞都坐下,陈道清也只能鼓起勇气跟着坐下。接着就听赵嘉仁问:“陈检察官,你从福建回来。就你的看法,福建现在局面如何。”
“……不如杭州开明。”陈道清答道。单纯论两边的建筑,百姓的生活,泉州作为大城也不算差。可是在泉州那地方,就明显感觉人们拉帮结派,以宗族等为核心泾渭分明的样子。在杭州,陈道清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赵氏敢这么私设刑堂拷打官员。便是赵氏有道理,他们也不敢。
听陈道清描述着福建的局面,赵嘉仁并没有觉得这描述有啥不对。这些年福建那边的优秀人被赵嘉仁带走,穷人也因为有了移民的场所差不多跑了个精光。单纯以福建的港口地位,赵嘉仁觉得广东与江南全面压制福建也只是时间问题。朝廷的统计显示,福建顶峰的时候人口曾经有大概700万。现在福建人口剩下不到一半,顶天有300万。甚至有悲观的看法觉得,福建人口也许只剩下250万以下。真正的人口就剩下泉州城与福州城等少数聚集区。能留在这种地方继续混,没点人脉可不行。
丁飞听着陈道清的介绍,心里面觉得这年轻人实在是大胆到无所顾忌。陈道清出身不过是个普通的杭州市民家庭,父亲当过禁军,参加过丁家洲之战。是那一哄而散的十几万禁军中的一员。不过这个级别的‘不坚定份子’根本没有被检举。赵官家从来不会对普通士兵提出必须死战到底的要求。
陈道清的母亲家族是个读书之家,出过秀才。陈道清从小就跟着舅舅读书,大宋开设学校之后很快就完成了小学课程。上初中,上高中,上大政法学院。分配到检察院工作。和那些被陈道清抨击的家族相比,陈道清完全是微不足道。
然而丁飞却不会认为陈道清狂妄,因为赵官家听的非常认真,同时还不断点头。甚至拿个小本本记录一下。因为陈道清对于福建家族的描述很清楚。赵氏、陈家、林家、蔡家、尹家,这些福建大族的势力崛起的的确非常快。这些家族都是读书之家,加入制科体系的优势远高过那些普通家庭。
听完了对福建家族的描述,赵嘉仁问:“你觉得现在福建百姓生活如何。”
“很安逸。”陈道清回答的很干脆。
“安逸?”赵嘉仁很难想像有人竟然如此评价福建。
“官家。福建最大的事情是人多地少。原本的时候福建那边人口众多,现在人口大大减少。不过土地便是增加一倍,也不该有安逸。可福建当下只剩下几座大城,泉州与福州加起来一百多万人口,他们其实未必需要那么多农人。官家知道现在泉州的一石大米多少钱么?”在泉州待了这么久,陈道清对于很多事情非常清楚。
“多少钱?”赵嘉仁问。问了之后就觉得自己对天下的了解已经大不如以前。以前的时候赵嘉仁不仅知道天下各地的粮价,很多地方粮价实际上都是赵嘉仁去暗中决定。
“现在泉州一石大米价钱三贯。而十年前还是二十贯。”陈道清讲述的非常清楚。
“原来如此。”赵嘉仁点点头,露出了释然的神色。
丁飞原本家也是福建,听了三贯一石大米的价格,他也有些呆住了。米价变成以前的七分之一,这意味着生活成本全面降低。没等丁飞盘算出局面,就听陈道清继续说道:“官家,臣所知,现在福建很多茶山。因为官家大大降低了运费,也不对长江以及海运收钱,所以福建那边百姓特别敢种茶。那些茶说是费功夫,其实也就那样子。比种粮轻松许多。茶叶运到江南等地,虽然谈不上贵,却不会卖不出去。所以福建百姓生活颇为安逸。虽然遇到大灾之年,肯定艰难。可是哪里就那么多大灾。”
“我听说你办案不错。”赵嘉仁换了个话题。
“我只是自以为不错。现在才知道包拯那种断案,哪里那么容易。”
听到这话,赵嘉仁笑了,“包拯断案很多都是穿凿附会,大部分案子都不是包拯干的。不过百姓们都希望有好的司法。这心思各代都一样。你怎么看福建官员对司法有什么看法。”
“山高皇帝远,地方家族想有司法,却不想让司法管那么多。乡贤们横行乡里,以为自己就是朝廷法度。”陈道清果断答道。赵氏敢绑架官员拷打,这已经是违法的事情。而泉州知州最后居然是调停蔡家与赵氏,更是对法律的玷污。
赵嘉仁也不去评论,只是说道:“在杭州好好做。”就结束了这次谈话。
没过几天就是大宋324年9月,朝鲜半岛开始下起秋雨。半岛上最活跃的只剩下五个师宋军,他们在鸭绿江上巡逻,他们在鸭绿江边建设高高的炮楼。他们也在炮楼附近修建水渠,开辟田地。以当下的局面,指望其他地方运来粮食,还不如靠自己生产。作为大宋最前线之一,这些地方的宋军注意力非常集中。
炮楼高耸,加上固定的望远镜架子以及遮风挡雨的外墙,炮楼能够清楚看到十几里外的动静。宋军很快就发现那边已经有了与众不同的局面。十几里外有人在修建一些临时居住的场所。既然没有宋军通报是宋军的动作,那就肯定是蛮夷们的动静。经过之前的祸害,朝鲜半岛上大概只剩下宋军和蛮夷还有能力随心所欲的行动。
那些高丽人此时只是躲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祈求不被发现。除了瑟瑟发抖之外,高丽人已经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命运。甚至连前高丽王,征东行省的丞相都不见踪影。宋军正在挨着海岛排查,也暂时没找到他们。
第097章 求和与求战(一)
一群穿兽皮的男人们聚集在一起讲着女直话。众人都是精壮汉子,在辽东这地方也没啥瘦弱者的生存空间。就谈论的内容来看,与几百年前辽国还在的时候差不多,女直人想对宋国的所在发动进攻,通过胜利获得些战利品。
“蒙古老爷给的东西不够多。我们只能从汉人手里抢些。”为首的那位使用狼牙棒,他身边放的那根比起别人格外的粗大些。
“我们何不走水路?”狼牙棒粗大程度排在第二位或者第三位的一位首领提出了另外的思路,“我们走水路到高丽,那边不少地方应该还有可以抢。”
一位身边放着弓箭,貌似主修远程武器的首领当即表示,“宋军船只在水上来回巡逻,见到人就杀。已经有些部落几乎在水上死光。”
如果可以的话,那些女直人也不想去碰宋军的高大炮楼。可别的路线都已经用尽,女直人的狼牙棒能够抵达的目标只剩下宋军的炮楼。
“我们已经从蒙古老爷那边拿了不少东西。今年何必去碰宋人。”有狼牙棒更纤细的汉子表达了比较怂的看法。
“家里的女人孩子好不容易有点东西,这时候了何不再拼一下。”为首的那位表达着他的看法,“蒙古老爷给的那点东西还不够!”
这话说出了与会者的心声。在金国崩溃之前,他们的生活也就不好。金国覆灭之后,蒙古老爷要他们出工出力。辽东虽然地界大,生活并不容易。这里山高林密,气候寒冷。这两年终于有了能够去外面抢一把的机会,见识到了外面的东西之后,这帮女直汉子发现他们心中的贪婪更盛。吃得越多越饿,喝的越多越渴。战利品越多,他们就越想去抢掠。
当年女直前人就是如此,一个更富裕的世界在他们眼前打开,这些人再也不肯安于穷困的现状。
首领们毕竟是首领。在他们开会的时候,一些看着比较和气的女直人手拿一些人参兽皮之类的玩意前去拜访宋军的炮楼。所谓炮楼并非是在平地上修起类似塔一样的建筑。炮楼是个防御体系的统称。
譬如日本的炮楼,至少在外面都有好大一圈临时工事。那些核心地区的炮楼更是有砖石乃是混凝土的坚固工事,炮楼防御体系里面有发电机,晚上的时候使用探照灯对外面扫射。几乎不受气候与时间的限制。
大宋暂时使用草袋与夯土修建的炮楼外防御体系充满了冷兵器时代的特色,这些被派出来打探消息的女直探子们就被拒之门外。他们本以为宋军会因为贪婪而交易他们这些人带来的兽皮与人参。蒙古老爷和能到女直这边的商人都喜欢这些东西。所以他们用河北汉化喊道:“这些官爷,买了我们的东西吧。人参和毛皮,都是好东西。”
身穿棉大衣的宋军并没有开门交易。兽皮处理不好的话就会非常硬,没办法做成舒服的毛皮衣物。至于人参么,现在宋军的厨房里面就有和母鸡一起炖汤的人参。宋军在寒冷的辽东当成蔬菜一样成片种植的农作物。
“你们赶紧走。我们不要你们的东西。”士兵们呵斥着。
“便宜啊!官爷,便宜!”女直人依旧试图能够达成目的。
“赶紧走!”宋军卫兵也已经不耐烦了,他们紧握步枪,就差开枪。没开枪并非因为宋军就格外的慈悲,军队是个讲纪律的地方,开枪是被严格控制的行动。没有上级的直接命令或者授权,士兵私自开枪是重罪。
此时负责的班长已经到了炮楼的指挥员这里。对这帮看着不肯走的家伙,班长请示指挥员是不是干脆击毙了示众。指挥员手下有两个连的兵力。听着这个问题之后他摇摇头,“这帮人看着就不怀好意。我们且吊着他们。这都已经9月,马上就要下雪。他们待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