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侄女说胡娘子,刘猛就本能的心中一紧。这位胡娘子就是七班的体育委员胡月莲,她在海盗船上的杀戮吓坏了不少大男人。也让很多人选择离开船队,加入了无需参加战斗的职业。没等刘猛从不安中解放出来,就听刘四娘继续说道:“大伯,我已经有学名了。别叫我四娘,不好听。”
“好好好。红霞,红霞。好吧。唉……”刘猛说完之后叹口气,他虽然很想和二弟家的闺女好好说说,让这女娃乖乖听话。可他还有工作。另外去实习,每天也有三文钱的收入。刘猛实在是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刘猛和侄女说完话,就对浑家说,“你赶紧送孩子走,我就先去值日。”说完之后又低声对浑家说:“听课的时候别害怕。谁生下来就懂就会?老师让你干啥你就干啥。知道了么?”
刘猛的浑家是个很普通的乡村女性,对上学总是不太习惯,听丈夫这么讲,她低眉顺眼地答道,“好。”等了片刻,她又问刘猛,“你可否问了给我的差事?”
“不用急。我尽量给你找个好的。”刘猛答完,伸手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小脑袋,就去值班了。
在伯母的带领下,刘红霞先去了班里,又在老师的带领下到了自己的实习地点。同来的是三个与刘红霞年纪差不多的女娃。到了这里,就见胡月莲和几名成年学员已经到了。
被刘猛称为‘弄花’的家伙叫做朱友清,是个铁塔般的壮汉。一般来讲,若是在冲锋近战队伍里面见到朱友清才对,在这么满是花朵花瓣的地方见到他就显得不那么多对劲。然而朱友清并没有丝毫觉得有什么不对,见学员到了,他瓮声瓮气的说了句“开始干活”,就分配了工作。
实习地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腻的味道,那是大量玫瑰花瓣散发出的味道。小家伙们的工作就是把女性们从花朵上摘下来的花瓣用小竹篓搬进屋子里面。在花瓣不够的时候,刘红霞也得参与摘花瓣的工作。四周都是香甜的气息,刘红霞非常喜欢。
连着的五间屋里面空荡荡的,东边两间屋里面最主要的器具是一个下面生着火的大铜锅。铜锅里面是奶油般的白色油脂,那些花瓣被倒入油里熬煮。铁塔般的朱友清用木棍不断搅拌,等到觉得烹煮的差不多了,就用铜笊篱把花瓣的残渣捞出来,再放进去新的花瓣。
不是每一间屋子都在处理玫瑰花,西边三间屋子里面摆满了瓷盘。盘子上涂抹着薄薄的油脂,上面洒满散发着香味的茉莉花瓣。每个架子上都有日期记录,定期进行更换。
把一大捧玫瑰花瓣放进竹篓里,刘红霞站起身边擦汗边跑到从处理地经过的一个少年身边。她拽住步履匆匆的少年的衣袖,“张哥哥,带我去西边那几间屋子看看呗。”
姓张的小哥停下脚步,带着微笑对刘红霞说道:“等会儿我去问问朱老师。你现在可别去。”
“好。”刘红霞点点头,大声说道。
“这位小娘子,你是想去看花,还是想去看盘子?”旁边响起了赵嘉仁的声音。
刘红霞一看赵嘉仁过来,二话不讲扭头就跑回摘花瓣的地方,在竹篓后面躲起来。
赵嘉仁叹口气,他确定自己那句‘小娘子’绝不是吓住小姑娘的原因。这年代对女性的称呼就是‘娘子’,小姑娘的称呼是‘小娘子’。倒是叫普通人家的女性为小姐,是非常恶劣的事情。和21世纪很像,小姐是作为某个特殊行业的称呼。
见到自己如此不讨人喜欢,赵嘉仁也不尝试继续自讨无趣。他叫上和刘红霞说话的少年和几名成年学员一起搬了还没凝固的香脂到了不太远处独立的一间屋子。在这个故意四处透风的房间里面,油脂在熬煮花瓣的过程中吸饱了花瓣中的香味化合物。这帮人的工作就是在没有凝固的油脂里面倒入高纯度酒精进行充分搅拌。被蒸腾出来的酒精味道熏的不少人觉得自己仿佛喝酒一般。
月莲微微皱起眉头,却没有停下搅拌的动作。而那个张少年更是不为所动,他紧盯着混合物的目光里面都是热力,手中的动作不急不慌,仔细观察着最细微的变化。
曾经被吸入油脂的香味化合物很快就从油脂里转移到了酒精中,随着油脂渐渐凝固,白色的油脂上面出现了一层深色的液体。这些液体散发出强烈的香气,那是花朵的香味,几亩种植出来的花朵所散发的香味被浓缩在这数量很少的精油中。
赵嘉仁立刻把这些精油收入精致的小瓷瓶里面,瓷瓶口用精致的塞子塞紧,接口处用蜡封死,再用鱼鳔把瓶口裹上,用线绳紧紧系住。
月莲则是履行了自己的工作之一,她拿了一个标签,用铅笔写上了玫瑰二字,贴在瓶外。瓶子上的标签经过两个人检查,这才被放进一个用棉花与棉布填充好的木盒里面。所有经手人员在记录上签名,又在盒子内部的签名位置签名。这才算是走完了流程。
用完的那些油脂再次被融化,与酒精混合,把里面含有的香味化合物最大程度分离出来。但是这次出来的精油数量很少,质量也大大不如第一次分离出来的精油。这部分精油留下来用作调制香水的原料,更多的是作为试制新香水的实验材料。
分离进行了一天,装精油的木盒装满了大箱子。月莲虽然喜欢这样的味道,却觉得这包装也太唬人。在工作结束后,赵嘉仁告诉月莲,去会议室开会。到了会议室,只见六班和七班的干部已经到齐。赵嘉仁坐下之后立刻告知众人,“这次送货去泉州,有可能会遇到海盗袭击。”
“海盗袭击?”一众干部都很是不解。
“现在还有海盗敢到福州这边?”学习委员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前年给了海盗猛烈打击,去年也进行了扫荡。福州这边几个月都没听说过与海盗有关的事情。
“只是说可能有。福州没有海盗,不等于泉州没有。”赵嘉仁讲的依旧轻松。有些事情他不想在此时讲,从去年开始就让蒲家痛苦不堪的不再只有除虫菊蚊香,更有赵嘉仁制作的香精与香水。香料生意每年就那么一次,香精的供应局大大不同。从春天到秋天不断有从各种花朵提取出来的香料送到市场上,甚至在冬天也有水仙花香精被提炼出来。
齐叶最新提交的报告里面讲,蒲家已经开始寻找这些香精与香水的供应商。据说蒲家长子蒲师文好过几次说,要给狠狠收拾抢了蒲家生意的家伙。其他的情报网也提供了差不多的情报,所以赵嘉仁就让齐叶开始散布定期运输船的消息。
如赵嘉仁所料,一听到在泉州附近会遇到海盗,月莲的眼睛就亮了。这让赵嘉仁很是满意,海盗也许来也许不来,至少赵嘉仁希望他们来。现在拥有月莲这样渴望吞噬蒲家生命的斗士,赵嘉仁非常期待发挥出自己手中的力量。
“无论如何,这次运的是极为昂贵的货物,大家都要小心为上。”赵嘉仁用这样的话结束了会议。
第010章 香水铺子非常火
“这位娘子,木樨的味道很好,几年都不会消散。不过人生才多少年,你难道一辈子都只用木樨香么?”齐叶坐在敞亮的堂屋里面,微笑着对桌对面的几名女子说道。
宋代女子们服饰可以非常复杂,但是一般来讲,她们还是喜欢简单的服饰。对面这几位女子的窄袖短衣和长裙都是布的,只有上衣外面对襟长衫才是品质不错的丝绸制品。布匹已经开始泉州流行,齐叶自己的贴身衣物也是布衣,吸汗透气。对面这些女子们穿布衣,自然不是穷苦家庭。
有钱人家出身的女子自然是重要客户,齐叶把贴了‘木樨香水’标签的小瓶推倒对面的女子面前,“这是新出的木樨香水,因为店里没办法大量进货,都只是试用品。这种香气可以留香四五日,之后就散了。在用其他香水的时候不会混了味道。”
几名女子打开瓶子,很熟练的把香水涂到手腕内侧脉搏处。等香水稍干之后,她们才凑上去闻。浓郁纯净的木樨(桂花)香气令她们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也许我是男子,所以更喜欢这个新香水的味道。”齐叶又把一个小瓶推倒女子们面前。
她们打开之后在另外一支手腕上涂了,这次闻到的乃是柑橘皮的香味。甘甜中稍带一丝苦涩,却又没有柑橘特有的酸味,感觉暖暖的,而且不会引起食欲。
“这个不会也只有试用品吧?”为首的女子笑道。
“当然不会。”齐叶连忙回答。
女子们稍稍讨论了一下,最后要了两瓶茉莉香水以及一瓶柑橘香水。这几位并没有让仆人付钱来取,而自己拿了钱买走了货。齐叶手下的账房立刻把钱点后收下。齐叶心中稍一计算就计算清楚,他这一单买卖赚了五贯铜钱。这笔钱买一石上好大米之后还能有剩余。
正心里面盘算,外面进来了两拨人。一拨是女子,另外是仆役。仆役取走了定下的香水,而女子们则寻了桌子坐下,开始细细选择齐叶店里的香水。
齐叶自从回到泉州之后,就被家里给孤立了,给了他一个闲的根本没事做的差事。看得出,这个见贤钱庄下一代掌门的有力竞争者处于很大的劣势。齐叶早就知道自己也许会有如此待遇,他百般无聊之下就开了个卖香水的小店。却意外的生意兴隆。在泉州一天净赚五贯铜钱倒也没什么不得了,每天至少净赚五贯铜钱那就不一般了。
迎着顾客上前,齐叶继续开始推销他的货物。他甚至考虑是不是答应了前一阵子慕名到泉州来的广南东路客商的请求,大量放货给他们。那样的话,他就不会是每天至少净赚五贯,平均下来,他每天至少会净赚十贯。
到了傍晚,齐叶关了店,和账房一起把香水放入仓库下面挖出的储藏间。虽然赚了那么多的钱,这些价值不菲的货物体积却非常小。店里存放的几十瓶货物不过几个小箱子就能放下。
半夜时分,在店里守夜的伙计被一阵浓烟与火光弄醒,他迷迷瞪瞪的抬起上身,就见到前院已经是火光一片。幸好伙计接受过训练,他也不管那么多,顶上一床棉被就往外面冲。好不容易冒烟突火的冲出院子,回头看时,香水店已经烧的跟火窟一般。想到只要自己再晚点向外冲就会葬身火海,伙计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天亮之后,齐叶带着账房抵达被烧毁的香水铺子前。大火已经扑灭,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账房急火攻心,连声咒骂守夜的伙计不小心。齐叶一声不吭,他围绕着残破的屋子转了几圈,就招呼账房到库房。两人搬开储藏间上方堆积的那些破烂,发现用石条建起的储藏间里面装香水的箱子完全没事。打开箱子后确定里面的香水果然安然无恙,账房脸上终于有了喜色。
齐叶站起身继续观看四周,后面的墙虽然塌掉,并没有见到多少被熏黑的痕迹,反倒是没多少易燃物的前院烧的黑乎乎一片。两相比较,屋外的墙比屋内的墙黑的多。看到这里,齐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起身就走。
他在福州与赵嘉仁喝酒吹牛,曾经笑过赵嘉仁年幼,大概不懂办案。赵嘉仁表示齐叶这是胡说。于是齐叶看着灯火,听着外面巡更的高喊‘小心火烛’,他便问怎么判断是纵火。赵嘉仁很轻松的讲了该从几个迹象入手调查。即便对那时讨论的回忆只剩下很少的内容,齐叶也能确定此事并非伙计不小心。
在街上有很多看热闹的人,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齐叶。看到齐叶忙活一阵后居然抱着明显是香水盒子走了。那双眼睛里面就有了愤怒。片刻后间,那人离开火场直奔蒲家而去。
听完自家家生仆人蒲阿里的讲述,蒲师文颇为讶异的问:“哦?没有烧到他们的香水?”
“是。我看那齐叶大概是把香水藏到地下,这才没有烧到。”蒲阿里连忙回答。
“这厮真是好狗运!”蒲师文怒道。不过片刻之后蒲师文恶狠狠地说道:“却也不怕。这次烧了他的店,这厮一年赚的钱全都赔进去啦。而且他还见人就说他的新货要来,此次连他的船一起烧掉,我看他还能撑多久。”
“那可是赵家的船。”蒲阿里提醒蒲师文。
“这里还是泉州呢!”蒲师文冷笑着说道。
见到蒲师文一副硬干到底的模样,蒲阿里也不再吭声。蒲家里面公认最有眼光最能干的就是现在的族长蒲寿庚,公认最有行动力的则是大公子蒲师文。蒲家的很多事情都是蒲师文用近乎蛮干的手段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