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基辅也有这样的位置。如果将基辅以东的广袤土地也纳入视野……
“现在确定第聂伯河的水源主要来自冬季融雪,其他河流也差不多。”技术人员的话打断了郝康的思路,郝康开始认真听着大宋技术人员的评论。这也是大宋水利的基本研究路数,先确定河流的水源来处。没和任何一条大河是靠地下涌出的水来维持水量,确定地表降水的来源,就是对整条河流的确定。想做到这个程度,需要大量的实地勘探以及长时间的观测。没想到元国竟然完成了这样的勘测工作。
大平原上没什么挡住气流的高山,第聂伯河河水的季节性很强。大宋技术人员表示想解决这个问题,得靠修建水坝提高水位淹没险滩的办法来完成。靠人力改造石质险滩成本太高,高到根本没办法实现。
郝康把这些一一记在心里,到了晚上回到家,就见他爹郝仁已经满是疲惫的坐在饭桌前。见到郝康回来,郝仁问道:“听的如何?”
“那些宋人讲的东西都听明白了。”
“嗯。你就沿着第聂伯河走一遭。实地看一遍。”
“为什么?”郝康不理解的问道。刚回到家,又被派出去,未免太不近人情。
“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水军千户,南下伐宋。到了这个年龄,得承担起来重担。”郝仁拿了自己的经历打比方。
听老爹说起南下伐宋,郝康心中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感受。在他的人生中,宋人是侵略者,是进攻者,蒙古只是被动防御。但是真的算起来,郝康刚出生的时候,蒙古正在猛攻大宋,宋国朝廷抵抗不住蒙古的进攻,出城投降。临安总投降对于蒙古和大宋都有深远的影响。
回想起郝康回国之前遇到的那个宋国将军,郝康心中是越来越不明白自己老娘到底是什么来路。在那样一个激烈动荡的时代,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想去么?”看着儿子一副沉思的模样,郝仁问道。
“没有。我愿意去。”郝康答道。在上学的时候,老师就告诉水利系的学生,水利专业是非常辛苦的专业,他们得靠两条腿走过难以通行的小道,爬上山峰,越过深谷。一个合格的水利工作者在死后也许能留下不朽的声明,但是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承受的只有辛苦和艰困。对于这样的一切,他有心理准备。
郝仁心里面叹口气,对儿子说道:“好好做。”说完,一家人就开始吃饭。爷俩各有心事,包惜弱也一言不发。沉默的吃完饭,郝仁马上回去办公。
等着总参谋长过来的时候,郝仁看着墙上挂着的元国地图。读了那么多书,特别是看了许多大宋这几年新出的东西。郝仁对于耕战的理解更加深刻。战国末期,秦国人口只有500万,就统一天下。郝仁以为到自己死的时候,元国也不会有五百万人口。没想到在贫困的驱使下,在郝仁还不到40岁的时候,元国已经有了超过四百万的人口。这样的人口,加上已经开辟出来的六千万亩黑土地,郝仁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担忧和条顿骑士国的战争。
如果胜利的话……让郝康去西边做王爷么……
想到这里,郝仁精神一振。没等他深想,侍从进来禀报,“参谋长到了”。
参谋长看着一脸愁容,交谈几句,他就把心中的苦闷说了个透彻。元国的军队现在由六千多老弱残兵维持着所谓的防御体系,其他兵力,甚至战马都参加到春耕之中。听了埋怨,郝仁笑道:“三百万人耕种三千万亩地,一人平均下来不过十亩。顶多半个月就能忙完。你不用害怕。”
参谋长想想也是如此。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大王,这些新来的蒙古人可靠么?会不会有奸细。”
郝仁没有回答。这两百万人里头当然会有奸细,这些奸细对于元国有害。但是郝仁知道以元国朝廷拥有的能力,他们不可能抓出这帮奸细。首先,就没有这么大的人力对200万人进行排查。
看着郝仁的脸色,参谋长试探着说道:“大王,我们要不要……”
郝仁看着参谋长犹豫的表情,叹道:“等这次春耕结束,我决定组建肃奸委员会。”
根据郝仁得到的情报,大宋的肃奸委员会在肃清‘宋奸’和‘汉奸’的方面表现出色。但是大宋的肃奸委员会主要针对的目标其实是上层,以前郝仁并不太敢提出组建这个部门。
参谋长愣了愣,看得出这个安排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等郝仁说完了一阵,参谋长试探着说道:“大王,肃奸委员会是大王的决定,大王要怎么做,都是大王的决定。我是觉得,咱们……干脆进攻钦察汗国吧。”
“什么?”郝仁愣住了。他并不喜欢钦察汗国,那个国家的蒙古贵人是纯粹的蒙古传统,与元国的制度和文化甚至是人口组成完全不同。但是郝仁还真没想到过进攻钦察汗国。
忽必烈大汗生前确定了新的忽里台大会。忽里台大会确定蒙古帝国由大汗领地以及四大汗国组成。郝仁的元国与伯颜的西罗马帝国,是这两位曾经立下大功的功臣得到授权,可以建立自己的邦国。
从体系来看,元国的地位低于钦察汗国。干掉钦察汗国也许能够消灭乱源,却必然导致蒙古大汗的介入。对钦察汗国举刀,就是在动摇忽里台大会确认的蒙古帝国的秩序。
参谋长看着郝仁并没有认同自己的看法,连忙说道:“大王,我也只是这么想。”
“不要对别人说这个。”郝仁命道。现在的大敌是西边的色目人,而不是与蒙古王爷之间来一场惨烈的内斗。
参谋长连忙点头。他只是从军事上考虑,从现有情报来看,西边的波兰地区、条顿骑士国、立陶宛加起来,人口大概有两千万。返回头看,东边的钦察汗国人口只有两百万。将钦察汗国流失的人口算进来,钦察汗国剩下的人口只怕不足一百万。
元国的正规军总数已经到了十万,消灭钦察汗国很轻松。
第019章 太子归国(七)
“王爷,我们回来了。”两个蒙古人骑手在山坡后的营地前跳下马,对迎上来的微胖中年人行礼。
“怎么样?”蒙古王爷急切的问。
“那边的城外有好多农庄,那些农庄里面都养了上千头羊。”
“才一千多头羊?”王爷皱着眉头应道。沉吟片刻,他问道:“那边不是有个木头城墙的小城么,城里怎么样?”
“王爷,我们没有进城。”探子赶紧解释,“王爷,我说的是,那边有很多农庄,到底有多少农庄,我觉得几十个总得有。每一个农庄里面都有上千头羊。那些地方的羊加起来只怕得有几万头。”
王爷双眼远征,脸色狰狞,他喝道:“你再说一遍!”
此时,远处的小镇外围,乌兰图格正指挥着七条边牧驱,堵在已经开始长出草的围栏门口,将大群的羊撵进草场。这些边牧里面有七条只是半大,便是如此,依旧竭尽全力的吼叫着,威吓那些羊不要冲出路线。也许是它们身材不够大,声音不够响,或者是威慑力不足,依旧有些蠢羊沿着直行的方向奔过来。
乌兰图格挥动长鞭,在地面上打得尘土飞扬。锐利的鞭声和不小的动静总算是让蠢羊们停下脚步,边牧们上去连咬带吼,总算是把蠢羊们赶进了牧栏。
便是春寒料峭的现在,乌兰图格也是满脸通红。关上牧栏的大门之后,她摘下棉帽,用围在脖子上的长毛巾把头发和额头尽力擦干。重新戴上棉帽,她从怀里掏出奶瓶,给那些围着她乱蹦乱跳的边牧分别喂了一阵。看着这帮可爱可靠值得信赖的手下,她满脸都是笑意。
没有这群小东西,靠她和家里的四口人,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对付几百头羊。看向牧栏里头,那些白花花的羊群已经在牧栏中开始低头啃草。乌兰图格跳上系在旁边的马,带着她的小部下沿着赶羊的通道进发。
到了水井边,她的父母哥哥姐姐已经在水车里面装满了水。两匹马拖动水车,向着牧栏方向前进。以前牧羊不仅要给羊找美味的草场,还得寻找水源。在这一来一往之间,羊都瘦了。现在的草场和水源都不再是问题,乌兰图格家里的羊群一个个肥头大耳。有时候连半大的边牧都敢冲撞。
熟练的赶着马车,乌兰图格的老爹问道:“女儿啊,昨天我见到你的老师,他说你不肯用汉名。这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不愿意用汉名!”乌兰图格不爽地答道。
面对能干的女儿,老爹也不太愿意大声说话,他劝道:“那些老师都跟郝仁王爷一样,知道怎么和长生天交流,你可得听老师的话。”
乌兰图格别过脸,干脆不说话了。元国的汉化以当年鲜卑人拓跋氏的北魏魏文帝为标准,这位‘异族’的首领在后世汉人看来也只是出身不同。经过他的改革,鲜卑人用汉姓,说汉语,学习和使用汉族文化,遵从汉人的民俗。孝文帝改革之后,五胡乱华之后北方的胡化进程彻底扭转,变成了全面汉化。
几十年后南朝大将陈庆之一路攻下洛阳之后,和当地儒生谈论经典,也被当地儒生嘲笑‘南朝不懂儒术’。而南朝大将陈庆之听了这样的嘲讽,也感叹他之前以为北方尽是胡人的看法错了。
在元国国主郝仁的改革步骤中,元国上下都得用汉姓,而不是蒙古姓名。乌兰图格自己知道,她很尊重老师,学业也很好。正因为如此,她才坚持‘乌兰图格’的名字。这个名字若是转成汉文,她就会名叫‘苟(你们知道的)红旗’。对于一个爱美的女孩子而言,苟红旗这个能够望文生义的名字完全没办法接受。
水车抵达目的地,放好位置,拔掉水车下面的木闸,清亮的水哗哗的流入牧栏的水槽里。一些口渴的羊闻到水的味道,纷纷跑到长长的石质水槽旁边饮水。
只要忙完这点,乌兰图格家今天的工作就完成了一半。接下来乌兰图格的父亲和哥哥要回到农场干活,母亲和姐姐则是去准备姐姐出嫁的嫁妆。乌兰图格未来的姐夫是旁边牧场的一位兽医,姐夫有这么好的工作,姐姐家距离这父母家的直线距离不过七八里地。骑着马半个小时就能达到。乌兰图格对这门亲事很满意,她的家人对这门亲也很满意。
然后乌兰图格就听到远处传来隐约敲钟的声音。在牧场附近新运来一口大铁钟,敲钟人遇到事情就会奋力敲响大钟。乌兰图格跳上自己的马,对父母喊道:“我去看看。”说完,催动坐骑飞奔而去。那些边牧也想跟着跑,乌兰图格的母亲一声‘你们不准去’,边牧们看着自己女主人的女主人发话了,思忖片刻,就乖乖的停下来,或趴或坐等着与水车一起回去。
马是乌兰图格未来的姐夫向乌兰图格家推荐的新品种,据说是王都基辅培育出来的。买下这匹马花掉了乌兰图格家一个月的收入,马匹速度不太快,却跑的很稳,乌兰图格对于这匹掺杂了挽马血统的马匹非常满意。虽然只有两岁,已经很高大。如果把蒙古马形容为性格阴沉的野小子,这匹马就像是大哥哥一样的暖男,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无缘无故的惊惧乱跑。甚至听到猛烈的枪声,也顶多是沉稳的摆摆耳朵,打个响鼻表示不安而已。
到了大铁钟附近,就见已经有人在那里聚集。在人群外停下马,从马上跳下来,乌兰图格问旁边的人,“怎么了?”
“好像有群蒙古人来了。”旁边那位带着蒙古皮帽的大叔不安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