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仁也不想再多说,到了这个地步靠的是实际工作经验。他说道:“你记住,你把国家的利益放在你之上,并且有为国家,为朝廷,为人民服务的能力和手段,那么国家就不会亏待你。如果你是为了施展你的抱负而与国家或者别人合作,人家就得看你到底能带来什么好处,能否接受你那部分带来的影响。如果你只想着别人要给你服务,临安总投降就是下场。好了,去吧!”
“我想再问一件事!”赵谦也来不及品味老爹话,他急切地说道:“人生就是个过程,所以有多大锅做多少饭。官家明白这个道理是什么年龄。”
赵嘉仁仔细打量自己的儿子,想靠看外表来判断赵谦是不是真能明白到如此地步。结果却让失望了,赵嘉仁发现自己没办法只凭借眼力,扫一眼就看出赵谦内心的真实感受。
再回想自己的人生,三世加起来这都100多年了,到第三世的时候才不得不用唯物主义的态度面对世界。便是如此最初的时候,赵嘉仁更多的是被残酷的现实逼迫着不断前进。等他能好整以暇的看待世界,其实也没多久。
“大郎,我十几岁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是对的。到了差不多你这个年龄才能勉强开始成为这样的一个人。所以你不用觉得羞愧,我早就说过,你是个比你自己想象的更好的孩子。”
“真的?”赵谦觉得自己鼻子都酸了。
“我骗你作甚。所以你现在赶紧给我滚,干活去!”
看着儿子的背影,赵嘉仁本以为会很高兴,却感觉十分寂寥。如果赵谦真达到这样的境界,他很快就会明白,在大宋他会有多寂寞。
用力摇摇头,赵嘉仁想把惆怅甩出脑袋。他转身去工作了,工作才是忘记自己的唯一途径。
第120章 刺客(一)
大宋335年5月,赵谦打开给部级干部的会议文件简述开始快速浏览。几个月来,赵谦已经习惯了看文件的心情。哪怕没有亲自参与,看简介就能想出大概发生了什么。大权在握就是如此。
直到外交部的文件中提到表哥的名字,赵谦的心境才稍微波动了一下。这些年老娘驻容有方,五十多岁的人看着比寻常家三十多岁的女子还年轻点。老爹始终坚称这是老娘天生丽质,赵谦当然不敢皮痒的去反对,只是觉得表哥提供的珍珠粉也功不可没。尽快把‘老娘会不会不高兴’的念头驱逐出脑海,赵谦继续看外交部的文件。
此时的秦表哥站在四国码头附近半山腰的凉亭内眺望海面,海上一个个小点都是饲养珍珠贝的木筏。木筏用剑麻缆绳串联,水下部分则是剑麻绳索与耐腐蚀的竹子制成的网兜,网兜里一层层隔断上都是珍珠贝。
原本想着干三年赚点钱就走人,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再三年,十年转瞬即过。倭国濑户内海四国岛大大小小海湾中遍布珍珠笼秦,秦表哥已然成了大宋最大的珍珠供应商。
听到背后有脚步声,秦表哥转过头,就见到几名四国当地最显赫的人物快步走来。为首的自然是伊予水军统领赵博人,跟在后面的是雏田等人。他们都穿着飞鱼服,只是个头矮,缺了大宋身材高挑的军人们能穿出的那种威风。
“殿下,船来了。”赵博人在秦表哥面前站定,恭恭敬敬地说道。
“嗯。”秦表哥只觉得心中怅然,终于要离开了。
此时排在最后的壮汉走上前献上一个纸盒。打开来,纸盒中放着倭刀。秦表哥抽出倭刀,就见刀身上有美丽的花纹,还很体贴的没开刃。矮壮的汉子用生涩的汉语说道:“殿下,刀,全新,做完,方才。”
命手下收起礼物,秦表哥上前和壮汉握手,“日莲先生,多谢。”
这位日莲先生涨红了脸,拼了老命才能开口,“殿下,收留,感谢。”
一个小时候后,秦表哥乘坐的小竹轿到了码头。道路两边站满了四国人,见到轿子经过纷纷跪拜,还继续站立的除了卫兵就是举着法器念经祈福的和尚。居高临下看去,就见这帮四国人各个都穿着上衣和裤子,脚上有布鞋。除了小臂、脖颈和脑袋,看不到赤裸的皮肤。回想自己刚来的时候,若是这帮人也如此跪拜,居高临下看去一排排都是手臂、大腿和光屁股。
真的要走了。秦表哥惆怅的认识到现实。
与秦表哥同船归国的还有不少宋人,有官方人员有私人成员。接替这些人位置与继续留在四国的都是大宋官方派出的人员。在四国松山城大殿中,召开了最新的会议。赵博人是赵鸣人的儿子,在大宋长大。听到大宋制服组用官方用语讲出加大与倭国各地贸易的朝廷指示,心中立刻安定很多。这次大宋对驻四国岛的人事调动太大,让赵博人担心大宋会不会有改变之前的政策。只要大宋还是之前的重商政策,赵博人的地位就依旧稳固。
夕阳西斜,眼瞅着就要落山。镰仓城里的松冈家大院后门缓缓打开,松冈敬二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带竹斗笠,整个人包裹在有些破烂的麻布长衣中的男人。男人上前一步问道:“是你要东西?”
“都带来了?”松冈敬二有点激动的反问。
夕阳中,这个裹在麻布长衣里的男人上前一步,莫名的威慑让松冈忍不住退了一步。就见男人伸手进麻布长衣里掏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袋。松冈接过打开,一股香气扑鼻而来。他连忙问:“还有么?”
神秘男人再次伸手进麻布长衣里,变戏法般的又掏出几个袋子。松冈一一检视,果然都是他所期待的。这下松冈眉开眼笑。连忙掏出钱袋,把一个小银币递给神秘男人。正准备结束交易,就见男人又从麻布衣下掏出一物,松冈登时呆住了。那是个透明的玻璃瓶,瓶中澄清透明的液体在夕阳下反射出明亮的光。松冈咽了口口水,迟疑的问:“怎么卖?”
“一个小银币。”神秘男子用低沉的声音答道。
“太贵。”松冈从嗓子里挤出声音。
神秘男人正准备说话,就听到临街的道路那边有些动静。他马上掏出几个纸袋,“加上这些,一个小银币。”
松冈喜出望外,立刻做了交易。神秘男人马上出门,快步疾走。刚到另一个街口,就见到有官兵在街头,想躲已经来不及,官兵高喊着:“贼人在那里!”立刻追了过来。
神秘男人拔腿就跑,然而麻布衣服太长,奔跑中十分不适。神秘男人忍不住咋舌,狠心脱下长衣,随手就扔到旁边一个路人。路人一看突然天降长衣,满脸喜色的把衣服抱在怀里。不等他逃跑,官兵却随即扑上来,从他手里躲过长衣。展开一看,麻布长衣外面看着没啥,里面竟然缝制了许多口袋。便是这么拿着,已经有香气散发出来,让官兵和路人都不觉间满嘴口水。
再看那神秘男人,就见他里面穿着长衣长裤,脚上还有双橡胶底的鞋。在穿着草鞋的官军追赶下,这厮奔跑如飞,眼看就要逃得无影无踪。
突然斜前方又杀出几名官兵,挡在那名神秘男子前面。为首的乃是一位武士,手持长柄大刀,看着停下脚步的神秘男人,武士大喝:“贼人,你竟然敢在镰仓卖牛肉干!你可知已经犯下大罪了么?”
喊完,武士挥动大刀杀了过来,神秘男人忍不住再次咋舌。随即抽出佩刀应了上去,双方交手,就听得一声轻响。武士的长柄大刀的木质部分已经被神秘男人的武士刀斩断。刀头在空中旋转未落地,神秘男人用肩头一撞,武士踉跄的被撞到一边。神秘男人快步再次冲出包围圈,一溜烟消失在夕阳下的街道拐角处。
“可恶!”武士眼看追不上,举着半截木杆对着神秘男人逃走的方向吼叫起来。
第二天上午,负责镰仓治安的衙门中,还残存着辛香料肉制品味道的麻布长衣,以及断成两截的长柄大刀都被呈给负责官员。负责的官员三井先拿起半截木杆,神色登时就严肃起来。切口极为平整,与切断的上半截在手里拼凑起来,只能看到一条细线。
放下木杆,三井语气严厉,“贼人竟然有如此锋利的刀!定然不可饶过!”
其他武官也过来查看,心中都有些不安。从切口看,这不是凭借蛮力砍断木柄。卖肉干的贼人不仅武器锋利,挥刀的手法也是上乘。若是那厮不去砍木柄而是去砍人,只怕会出人命。再拿过麻布衣检查,那香味乃是牛肉干的味道。在镰仓幕府,吃肉是罪,吃牛肉是大罪。一个贩卖牛肉干的持刀贼人还敢对抗官兵,差不多就是死罪了。
“看清那人长相了么?”三井问昨天的武士。
“贼人带了面罩与麻布帽子,只露出眼睛,没看到他长相。”武士遗憾地说道。
此时,被官府人员定了罪的神秘男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从床爬起来。这是一张年轻的脸,眼角上还有眼屎。坐在破木板支成的床上,神秘青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着周围破旧的草屋,神秘青年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年轻的脸上再没倦色。
从居住的破庙的水井打了水,拿着大宋产鬃毛牙刷刷了牙,用麻布洗了脸,年轻的面孔上更是精神焕发。破庙里没别人,神秘青年自己在竹筒中倒入大米和黄豆,点起火来烧。在米豆饭熟前,他到了屋檐下从挂着风干的几只剥皮兔子中挑出一只草腥味最淡的来。回到火边,他把兔肉上划开口子,用小壶中的油抹过,再仔细的撒上辛香料,放到火上烤。
没多久,一顿兔肉加米豆饭就做好。青年劈开竹筒,美美的吃了起来。
吃完饭,青年换上一身这时代常见的麻布衣,穿着木屐出门去了。他住的地方距离附近集市不远,走到的时候日头还没到顶。这边的人看到青年,有人就喊道:“寅一郎,你又睡懒觉啦!”
寅一郎听完哈哈一笑,只是打趣的和人说笑几句,继续向前走。这家伙身高大概165,在倭国人中算是高个,加上干净的脸,白白的整齐牙齿,不少街边的女子都向寅一郎投来爱慕的眼神。当然,也有人对这个众所周知的二流子投来厌恶的目光。
对这样的反应,寅一郎早就习惯了。他也不在乎,直奔集市上的橘梗屋。这是一件做买卖兼当铺的商家,进去之后熟悉的绕过厅堂直奔后面的小屋。伙计也没有阻拦这个二流子去当高价东西才能进入的空间,目送寅一郎转入其中一间。
没多久,一个有着令倭国人羡慕的偏偏大腹的男人走进了房间。在寅一郎对面坐下,男人问:“想不想挣很多钱。”
“不想。”寅一郎用懒洋洋的声音答道。
男人的三角眼目光锐利,扫视了寅一郎片刻,他冷笑道:“你就没想过要重振家业么?”
寅一郎再次懒洋洋地答道:“就算是再盖起房子,还不是会被人夺走。家业什么的,我没兴趣。”
“没出息!”三角眼冷冷的嘲讽。
寅一郎看着放松,心里面却有些警觉。这不是橘梗店的老板第一次用重振家业的话诱惑寅一郎,原本寅一郎觉得橘梗店老板是个有背景的奸商,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个人有些危险。一时间,寅一郎甚至有点生出干脆去四国岛混日子的冲动。
不过这冲动也只是一时冲动,回想自己在四国岛的日子,寅一郎还是觉得留在镰仓这边和废物们混日子可能更好些。正在想,就听到橘梗店老板继续说道:“以你的身手,如果肯办大事,定然会被大人物赏识。我听说,已经有人在怀疑你这么天天不干活,到底以什么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