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你走之前让我们分出可靠度的等级。我们做了,这次要多可靠的?”一班班长李鸿钧问。
赵嘉仁正色说道:“这门手艺三十年内不许外传,按照这个标准定。”
第二天,十名学员就送到了赵嘉仁这里。从十几岁到三十岁的都有,是全家跑来投奔赵嘉仁的可靠份子。合同拿给他们,由学习委员指引着他们把合同内容一条条弄清楚,这十名学员听说雇佣一辈子,都喜滋滋的签字画押。三十年不许外传,就意味着三十年内要收购产品。在这个四十岁就被认为要进入老年的时代,三十年的保障意味着这辈子就安稳啦。
又过了半个月,新的福建路提点刑狱还没到。赵嘉仁的工厂里面,十名人员当中有三人提出干不了。赵嘉仁完全能理解他们的想法,烧玻璃可是非常恐怖的事情。玻璃炉子里面是上千度的高温,工作人员还要穿着厚厚的防烫服,用长长的钢筋不停的搅拌炉子里的玻璃溶液。大汗淋漓之时还要穿着厚衣服,真的是宛若身处地狱。大家基本上坚持半个时辰就必须换班,超过这个时间就真的受不了。
“再招二十人!”赵嘉仁下令。
然而搅拌的用处极大,钙钠玻璃的化学反应会生成气泡。若是想制成可以当做镜子的透明玻璃,就必须不断搅拌,让里面的气泡尽可能从粘稠的熔融物里面释放出来。高强度的劳动环境不是要刁难谁,赵嘉仁已经充分吸收了后世经验,对劳动条件进行了大量改进。在欧洲,搅拌玻璃的人要用铁链把自己捆在大玻璃池中间的铁柱上,那就不是宛如地狱,而是真的身处地狱。
用尿素制氨气的学员表示,以后这个可以当做酷刑来对付敌人。若不是赵嘉仁下令,大家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做这些。两年前就做的钢模具的周兴表示,铁匠部门毫无压力。
到了二月十八日,第一批十厘米长,六厘米宽的镀银玻璃总算是出货了。所有拿到玻璃镜子的人都啧啧称奇,他们从来没想到可以这样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脸。和这种玻璃镜子相比,白铜镜什么的根本就不够看。
二月十九日天气晴朗,岷江口外的琅岐岛海边,一众数学和地理初级科目毕业得学员们架起了六分仪。这个仪器的理论很简单,但是没有反射镜就没办法操作。
六分仪下面摆了水平仪,旁边是浮在水面上的水平日晷。从建立学校开始,就有人每日进行记录观测正午时分的日晷指针位置,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年。旁边一拉溜架起七八块黑板,上面画了需要使用的理论图形与算式。Sin与Cos的数据表也已经准备好。
不管是单纯的随大流,或者是经过自己的思考而得出结论。能到这里的学员都坚信赵嘉仁讲述的太阳系的理论,随着日晷上的指针一点点靠近画出来的正午点。所有人的情绪都愈发激动起来。
不少人已经用过六分仪,六分仪具有扇状外形﹐分包括一架小望远镜,一个半透明半反射的固定平面镜即地平镜﹐一个与指标相联的活动反射镜即指标镜。使用时﹐观测者手持六分仪﹐转动指标镜﹐使在视场里同时出现的天体与海平线重合。根据指标镜的转角可以读出天体的高度角。把这个角度代入计算公式,就能算出纬度。
透镜用高透明水晶磨制,但是反射镜就必须用玻璃镜子,等到现在才能测试因为弄不来纯碱,没办法制造高透明度的反射。现在所有的条件都具备,终于可以进行测试了。
在21世纪,赵嘉仁早就用过各种六分仪,此次操作就由学员们来做,他不想争抢这巨大的欢乐。为了凑齐这帮在1260年全球最高水平的科技人员,赵嘉仁的投入极大。看着这些人如同孩子般的兴奋表情,赵嘉仁心中竟然只有唏嘘。确定经纬度,就可以制作出高精度地图,这种地图地图就与传统地图完全不同。
“校长,马上就要到中午了。”班长李鸿钧跑来问站在海边远眺的赵嘉仁。
“让大家测试吧。”赵嘉仁平淡地说道。
李鸿钧自己对于经纬度缺乏概念,但是他坚信赵嘉仁有大学问,所以坚信赵嘉仁提出的理论。因为这个原因,李鸿钧也不愿意和那帮挤在六分仪旁边的人凑在一起。他能感觉出自己和那些人的区别,那帮家伙是真的因为能够去观测而高兴,他们是真的对那些计算出来的内容而高兴。李鸿钧想要的其实只有观测后的结果而已。
既然不想去凑热闹,李鸿钧就留在赵嘉仁这里,他问道:“校长,你为什么用福州子午线的时候用暂定?”
“因为咱们大宋的首都是汴梁而不是临安。在汴梁有观天台,经过汴梁观天台的那根子午线才应当是大宋的本初子午线。其他的都是暂定。”在这么一个纯科学的时刻,赵嘉仁语气平淡。哪里才该是本初子午线,是个政治议题而不是科学问题。
“那……就得打好多仗,才能确定啊。”李鸿钧感叹道。
赵嘉仁一时无言以对。是的,想重回旧都就要经历大量战争,所以赵嘉仁不想在这个时刻提及这个煞风景的问题。然而李鸿钧既然提出来了,赵嘉仁问道:“鸿钧,你觉得现在让你指挥打仗,你能胜任么?或者咱们的这些兄弟中,谁比较能打。”
“在海上还有谁是咱们的对手?”李鸿钧不解的问。
“不是在海上,是在陆地上打仗。”赵嘉仁认真的问。
李鸿钧迟疑了好一阵,终于答道:“这……我没打过,真的不知道。”
“中午了,都别吭声,让我专心观测!”远处六分仪那里传来了一声大喝。那边随即安静下来。
赵嘉仁心里面有事,也沉默不语。在这一刻,观测地区除了科学的气氛之外,再没别的讨论。
第011章 泉州各方反应都不慢
景定元年二月二十四,在福州马尾船厂的空地上,测绘人员集结在测绘仪器旁边。当太阳终于稍稍离开了最高点之后,这帮人们集结在一起,为首那位拉长声音喊道:“一!二!三!”
所有人同时呐喊起来“地球是圆的!”“地球是圆的!”
这样的高喊尚且不能发散心中的欢喜,有人解下遮阳用的带帽檐的小斗笠,用力抛上天空。片刻后,在欢呼声中,一个个斗笠旋转着飞上天空。
江中有船经过,看到这帮人如此癫狂,水手们都露出了讶异的表情。不过马尾船厂的人这几年素来以手艺超群,满口奇怪说辞闻名福州。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观测人员根本不在乎江上的人怎么看他们,测量队分为好几拨。一部分到了海边观测,一部分则乘船顺着闽江逆流而上,到了西边几百里外的地方观测,还有四波东西南北相距10里、20里、50里、100里的距离。几拨人马通过以海平面与水平面为基准,以太阳、月亮、北极星为参照物进行了充分观测。回来之后数据对比,不仅确定了地球的确是圆的,还计算出地球半径大概是两千万宋尺。
以如此不精确的测绘设备得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数据,赵嘉仁也觉得很佩服。不过欢乐总不能永远这么下去,欢乐结束,正常的生活就开始了。测绘人员成立测绘队伍,对沿海灯塔、城市、岛屿进行测绘,制作内部用的详细海图。
“玻璃镜子容易碎,以同等大小白铜镜三分之一的价格出售。”测绘队用不了这么多玻璃,剩余的玻璃自然要用来赚钱。确定了定价,赵嘉仁又恨恨的嘱咐道:“和李璮那边联络,若是李璮肯用碱来换镜子的话,我们就用同等大小铜镜的五分之一的价格和他们交易。”
“为何?这不是让李璮赚多了么?”体育委员刘猛不解的问。
“无利不早起,正是因为有钱赚,李璮那厮才肯换。”赵嘉仁解释道。
“他赚了钱,我们岂不是赚不到了?”刘猛继续问。
赵嘉仁可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讲述纯碱的重要意义,他笼统地说道:“放心,那个李璮若是从这买卖里赚一文钱,我们起码赚十文。他多赚一文,我们就多赚十文。他少赚一文,我们就少赚十文。这样的买卖一定要做大。”
这种思路对于赵嘉仁来讲再平常不过,对于他的部下们貌似并非如此。不少人露出了讶异的表情,对于赵嘉仁居然和敌人合作感到不解。
懒得给这帮人提升思想境界,赵嘉仁命道:“另外,一半的舰队前往泉州。如果两天里那位新任福建路提点刑狱不来,我们就立刻前往泉州。”
二月的福建春暖花开,齐叶坐在院子里,心不在焉的看着院子里已经长出嫩芽的花木。这个小小的宅院无人光顾,只有齐叶一家人住在这里。家族内部的斗争往往极为惨烈,齐叶的堂兄齐荣已经完全接掌见贤钱庄。对于这样的境遇,齐叶发现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院门开着,齐叶就见到赵嘉仁带了随从走进他的院子,并且高喊一声,“齐兄在么?”
喊完之后,赵嘉仁就看到坐在窗口的齐叶,他笑道:“齐兄好雅致。”
知道赵嘉仁不讲排场,齐叶便让赵嘉仁进屋说话。两人坐下,赵嘉仁问:“齐兄,你可收到我的信。”
“收到了。”齐叶答了一句。和以前一样,赵嘉仁在信里盛情邀请齐叶投奔到他手下。
“不知齐兄意下如何?”赵嘉仁爽快的问。
看对面这个十三岁考上进士,十九岁以文官领军,二十岁以极大军功晋升为泉州知州的男子,齐叶懒洋洋地问道:“赵兄弟,我有一事不解。到底是什么让你能一飞冲天。”
钱庄见识过太多人的兴起与没落,齐叶能理解靠蚊香、靠棉布、靠货运发家的可能。任何人只要能够抓住其中一个机会就能飞黄腾达。但是赵嘉仁抓住了所有机会,并且把机会都运用到了极致。不管别人怎么看,在齐家看来,这是不正常的,是极为危险的。与赵嘉仁的关系将齐家也拉进这种不正常的漩涡里面,疏远齐叶这个罪魁祸首是必须。
“因为我知道害怕。”赵嘉仁诚恳地答道。
“害怕?”齐叶一愣,然后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这实在是太滑稽了,身为赵氏宗亲,身为进士,赵嘉仁有什么好怕的。
“齐兄,天下除了大宋之外就只剩下蒙古。蒙古灭国无数,你觉得它会放过大宋么?此次与蒙古打仗虽然赢了,可我一点都不敢高兴。蒙古军懂军事,还会认真学习。他们的人口比大宋少,但是能拉出来的军队比大宋多很多。外有强敌,我为何不怕?”赵嘉仁解释道。
他一回泉州第一个找的就是齐叶,现在他有了诸多产业,却没有能干的商业人才。那帮手下也许懂得低买高卖,但是他们不懂得经济。在赵嘉仁身边,懂经济并且有可能为赵嘉仁效力的大概只有齐叶这一个家伙。
对于遥远的蒙古,齐叶毫无概念,也没有兴趣。方才一番笑用尽了齐叶的激情,听了赵嘉仁的解释,齐叶还是懒洋洋地答道:“那可是辛苦赵兄弟了。”
看齐叶没有被感动,赵嘉仁继续说道:“外有强敌,内有大患。如蒲家之流盘踞在我大宋,勾结官员,抢夺商路。他们就是内忧,内忧不除,大宋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