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微微一笑,却不是恶意或者嘲讽。以希拉的角度去看,杨思贤说的完全是公心。别说与大宋欧罗巴行省相比,东罗马各个与财政有关的部门给行省办事处提鞋也不配。这不是说两者的智力有多大差距,而是两边对问题的看法根本不在同一个层面上。现在整个东罗马能用的人大概都在君士坦丁堡钱庄。所以希拉问道:“杨主任,你想让君士坦丁堡钱庄的工作人员去财政部与农业部么?”
“你觉得有问题?”杨思贤问。
希拉摇摇头,“如果杨主任真的愿意全力推动,我当然想配合。”
见到希拉之前杨思贤已经想了许多的说辞,没想到希拉竟然如此果断的就表示支持,杨思贤大喜。高兴片刻,杨思贤问道:“不知希拉阁下最近有什么关心的事情么?”
“我需要钱,很多钱。如果可能的话,我想从行省贷款。”
“你需要多少?”
“我要在东部与西部都扩大合作的农场范围,新加入的地方人虽然多,抵押物却很少,他们也不肯用土地抵押。我只能背上这个风险。能否借给我一千万贯交钞。”
“我回去问一下。”杨思贤答道。
“我希望行省能够在君士坦丁堡以及安卡拉开办医院与医学院。这个就得行省帮忙。”
“这些钱包括在前面所说的贷款中么?”
希拉摇摇头,“不,这些钱我会想办法筹措出来,可我筹措不出教师。”
“知道了。”
两人分开之后杨思贤回到办事处立刻召集人手,先把考试成绩公布一下。
“上次考试全员合格!”
众人都松了口气,哪怕是知道自己没事,这帮经历过许多次考试的家伙也都知道考试这等事情天知道哪次就考砸了。杨思贤接着就分配工作,众人里面有些对希拉很熟,刚来的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女元老。
“主任,咱们为什么要听希拉的,出医学院的老师。”有位对希拉不熟悉的就问道。
“因为培养医生对谁都有好处,所以我们要帮忙。”杨思贤果断答道。
“为什么?这可是把我们最先进的技术都教给东罗马人了。”
杨思贤问:“你要是生病了,会在乎给你治病的是东罗马人么?”
那位听了之后有些困惑的摇摇头,杨思贤登时不高兴了。这厮是怎么通过的考核到了行省呢?行省里面不是没有刺头,但是这厮明显是理解力很是接近了下限。看来行省在新进人员的培训上有问题啊!
心里不高兴,杨思贤却没有发火,他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看我们与东罗马以及东地中海各国的关系呢?”
“把他们变成我们的藩属,令他们听话。这样我们就可以从东地中海大赚……”这位兄弟有了机会,开始志得意满的讲述起他的看法。
第321章 共和(三十)
季风气候地区秋季基本都会下雨,开封的秋雨伴随着凉风淅淅沥沥的淋下来,地面上湿润了,空气中的扬尘不见了。灰色的天空下一切看上去都有些和光同尘的感觉。
朝廷的会议室里面坐满了重臣,众人仔细听赵官家的发言,没人敢吭声,“今年的旱灾结束了,铁路发挥出效果,救灾完成的很顺利……”
赵嘉仁并没有很高兴,也没有不高兴。覆盖几乎整个黄淮平原的旱灾终于随着这场秋雨画上了句号。夏收之前就没下雨,持续干旱四个月之后这场降雨只是让冬小麦种植能够正常进行,黄淮平原上的秋收已经不用指望了。
“这次的事情向我们证明了旱灾不仅影响收成,还影响水运。运河的水位降低,几乎无法通行。好在水利部门及时调整,对运河进行了清淤。”赵嘉仁不想讲丧气话,就把问题往好的一面说。清淤的时候河道更没办法通航,这场旱灾本身就在阻碍救灾。
群臣们还是不敢吭声,这么大的灾害真的是他们从所未见的,尤其是发生在大宋对土地进行调整的第一年。沉默了好一阵,农业部长打破了寂静,“官家,现在很多地方都在说是修铁路伤到了龙脉,才有如此天相。”
“哼!”赵嘉仁忍不住冷哼一声,他并不觉得奇怪,21世纪各地大修基础建设,有些地方出现了暴雨,因为城市排水系统跟不上,导致大规模内涝。便是经过几十年工业化的城市里面也出现了许多‘伤了龙脉’‘激发龙气’的说法。赵嘉仁当然不信这种说法,不过他也怀疑过大搞基础建设搞出来的扬尘也许是引发局部地区暴雨的可能。
听官家的声音里面没什么好情绪,农业部长也赶紧闭嘴。接着就听赵嘉仁问道:“难道还有人觉得我得下个罪己诏不成?”
大臣们都变了脸色,农业部长的脸色则变成铁青。身为理工男的他并不真的相信这说法,只是这种说法太多,感受到巨大压力的农业部长脑子一糊涂就忍不住提出来。就在他脑子全面混乱之时,听到赵嘉仁继续说道:“这次救灾已经完成,以前遭遇这种大灾定然是天下纷乱,这次天灾并没有让灾区饿殍满地,民众也没有流离失所。秋收全部完蛋是以前没遇到过的。朝廷和民众感受到惊恐,感到害怕,这是非常能理解的。诸位,人心惶惶是必然的。对于自己的经济损失痛心疾首是人之常情。所以我们要基于理解到大家都是正常的情况下来看待这件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大家好好想想这两点,第一,大家都是正常的。第二,这种局面以前没有发生过。你们好好想想。”
会议室里面又沉默了,沉默了片刻,财政部长大声说道:“官家远见卓识修建铁路,开创了前所未有的伟业。便是天灾也不能动摇我大宋分毫。官家万岁!”
不等其他人跟进,赵嘉仁腾的站起身,挥手说道:“行了行了!谁也别跟进这种话。”
其他大臣知道赵官家的性子,他为大宋做事从来都殚精竭智不遗余力,所以大家歌功颂德的时候从来心安理得。见到官家不让跑题,众人也不去跟进。农业部长脑子此时已经清醒过来,见官家并没有要拿他做法,农业部长连忙问道:“官家是要我们从这两点进行宣传么?”
“这不是对外宣传,对内先得统一认识。就现在的局面,除非气候出现大宋所有领土一整年颗粒无收的年景,不,甚至一整年颗粒无收都不行,最少得三年,整个大宋颗粒无收。当然了,这根本不可能。也只有这种极端局面才会让现在的大宋出现流民遍地的局面。作为专家,农业部长、商贸部长和交通部应该能拿出准确的数据。”
被点名的三位部长此时都恢复了冷静,他们纷纷表示的确如此。大宋控制着从北极到南极的广大土地,出现那样的极端局面,证明整个地球环境都不再适合现有生命生存。这是与个人无关的局面。
赵谦原本以为三位会说些安慰人心的话,却没想到这三位直接把地球大环境拿出来讲。身为理工男的赵谦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反驳的能力。是的,赵谦当然可以设想出一种席卷整个地球的灾难,但是设想世界毁灭大灾难的意义何在?在朝廷大臣面前充杠头么?
得到这些专家从地球大环境下的证明,赵嘉仁继续说道:“基于这样的现实,我们以后一定会遇到非常大的问题,以前从未遇到过的问题。以前若是大灾,受灾地区的人口只怕剩不下以前的一半,甚至更低。他们走投无路,朝廷帮助赈灾就是雪中送炭。他们会感受到朝廷的温暖,同时诅咒上天的不公。以后这种局面不太可能发生了,以后会发生的大部分情况是面对颗粒无收的庄稼抱怨朝廷为何不来帮忙的民众。朝廷的救济会通过官府发到受灾的民众手里,没几样灾难能将他们赶出家园,他们当然会觉得朝廷对不起他们,至少嘴上会说出这样的话。”
“怎么会这样!”农业部长大声问道,声音仿佛是被火烫的鞭子抽了一下。民政部长虽然没开口,他的表情与农业部长区别不大。看得出赵嘉仁所说的话触及了这些人面对的现实。
赵谦知道老爹到底站在哪一边,然而老爹的立场的确让赵谦觉得或许有点过了。就在赵谦与其他官员一样沉默的时候,赵嘉仁继续说道:“大宋已经变强了,如果以前这么说,大家会举出很多大宋变强的例子。现在的局面证明了一件事,以前可以动摇大宋的天灾现在连把人民赶出家园都做不到。也不能这么说,若是遇到大洪水,还是得把危险地区的人民迁移到安全地区,等水退了之后再迁回去。然而随着基础建设一步步的完备,大洪水对于人民群众的威胁也会越来越小。以后来了大洪水,只要能守住大堤,人民群众也不用迁移。人民安居乐业将变成常态。大概几百年后我们才能真正控制气候,但是十几年内我们就可以有效的抵御绝大多数自然灾害。因为我们大宋变强了,真的变强了!”
没有官员因为这个事实而欢呼,赵谦也没有。他大概猜出了老爹要说的话,果然,老爹赵嘉仁继续说道:“在这样的局面下,我们是否和人民站在一起,我们是不是真心的想和人民站在一起,这就是未来的考验。这不是让大家伺候别人,没人都有手有脚,凭什么我们去伺候别人,凭什么被人来伺候我们。这种关系不正常也不应该。我们和人民站在一起,是指能否和人民一起面对生产和进步时遇到的问题。时代进步了,再和以前那样遇到天灾就搞几个施粥的棚子,没饿死的人来了这边就可以免费领到让他们当天饿不死的粥,那时代已经过去了。在以前,这么干的人是忠臣、良臣。在新的时代,这么解决问题的人就是怠惰,就是在落后。是一定要被停职教育和受到惩处的。时代已经不同了,诸位。时代已经不同了。”
时代变了,这句话赵谦听过很多次,他也说过很多次。从来没有任何一次如今天这样给赵谦深刻的感受。不用说古代,哪怕是三十多年前,谁能在灾年安排好施粥,谁就是不得了的忠臣良吏。然而时代变了,一切都变了。曾经的种种都从根子上颠覆。
旧时代的做法的确无可厚非,时代变了,旧时代的种种都不再能为新时代的同样做法做辩护。委屈、不安甚至是恐慌都非常能理解,但是这些东西只能吞下去。因为时代变了。
“我们怎么叫做和人民站在一起,很简单,和人民站在一起,和广大劳动人民站在一起很简单的。就如这次天灾,劳动人民看到颗粒无收的庄稼感到了痛苦,他们的痛苦在哪里,痛苦是为了什么。他们的痛苦是因为他们付出的那么多劳动化为泡影,他们曾经憋足了劲想通过夏种获得秋收收获的机会被摧毁了。这是劳动人民试图通过劳动获得报酬与进步失败的痛苦。我还是那个话,没有任何人有伺候别人的义务,那种躺在那里什么都不干,却要求别人来奉养他们的想法的是错的,至少在大宋的新时代里面是错的。大宋是一个和家一起通过劳动和学习进步的国家,学习和劳动是每一个大宋人民的权力,也是他们的义务。任何人都不能剥夺大宋人民的权力,大宋人民也有这样的义务。劳动创造人本身,想了解自己,想通过进步解决困难和痛苦,就得学习和劳动。和大宋人民站在一起,心中有大宋人民,就得从这个根子上入手。这次救灾证明新时代开始了,我们大家就一起前进吧。”
第322章 和平诚意(一)
被从水里捞上来的伊予水军成员脱掉了湿衣服,擦干之后裹上了毯子。寅一郎觉得这家伙已经不能称为少年,十三岁在倭国也属于少年的范畴。骂人也没用,寅一郎已经懒得骂人了。最近一个月里面伊予水军淹死了五个人,除了一个大概三十岁上下,其他的两位六十以上,两位十三以下。几十万在大宋修铁路的倭国人返回倭国,几十万前去大宋参加铁路修建的倭国人要从倭国出发,伊予水军连成年女性都动员起来参加运输,骂人真的毫无意义。
“你们要小心!”丢下这句话,寅一郎上了巡逻船继续在濑户内海他的巡视工作。大宋的港口规模比倭国大得多,加上各种基础建设,集结效率远高于倭国。倭国不同的地方都不敢让自己的人从别的领地走,只能把大船上的人送到各个登陆地。负责运输的伊予水军只能东奔西走。
巨大压力必须在短期内完成,连寅一郎这种负责其他工作的都得上一线。经过了高强度工作之后,积累起相当经验的伊予水军总算完成了差事。寅一郎在家休息了三天,就以出差为名带着老婆孩子再次回老婆的娘家看看。寅一郎也想回自己的娘家看看,只是这么做的话他就只能拜见自己的舅舅,也就是北条家的家主。两人见面后说啥呢?难道讨论‘舅舅,你为啥要杀我祖父?’
前往足利家的道路好了很多很多,大宋教科书里面有篇文章里面写‘世上本没有路,人走多了就变成了路’。曾经一辈子偶读没有出过村的倭国人过去一年来有几百万人次走在路上,石头也给你踩碎。这次不用坐轿,每一匹骡子前面都有人牵着,骡队沿着道路直奔目的地。
足利家的主城已经修好了,密实的混凝土城墙光是看就令参与过同类墙壁修建工作的军人失去攻破的冲动,寅一郎知道这种东西到底有多坚实。城门口依旧没人敢阻拦寅一郎等人,进城之后直奔岳父家。因为事前已经约好,寅一郎就见到了人数比去年多了几个。把老婆送到门口,又向岳父岳母问了好,寅一郎就告辞直奔足利大人府上。
与去年相比,足利大人这次就没有单纯的客套。他问了寅一郎个问题:“寅一郎,宋国真的没想过入侵倭国么?”
“阁下怎么想起问这个?”寅一郎很是不解。而且这个问题在寅一郎看来实在是太蠢。
“宋国这一来一回运输了百万的人,我是突然想起了这个。”足利大人爽快地答道。
“我听闻大宋在他们国内也调动了百万的人参与修建铁路,两边加起来动用了两百万人。足利阁下,你觉得有能力做到这些的大宋真下定决心攻打倭国,他们还需要什么迟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