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1章 宝刀不老
何家安从未感受过这么尴尬的时候，自己就像是马戏团里面的猴子似的，被白化天紧紧拉着手，冲着一群老年人大声地介绍着，而自己还得摆出一付谦卑的样子冲着他们点着头，心里这叫一个不舒服。
要是别人敢对自己这样的话，自己早就一耳光扇过去了，只是这回……何家安却只能忍了下来，还特别地说道自己这次是专程来看白老爷子的，这让他脸上顿时冒出更加得意的光彩来。
好不容易才把这一干人打发走，白化天这才拉着何家安离开了这里，等到看不见那些老人了，白化天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刚刚实在是太难为何大人了，老朽先给你赔礼了。”
“哎呦，这可使不得。”何家安连忙扶住白化天的胳膊，笑着打趣道：“白老爷子还是像刚刚那样对待我就行，这些比较习惯。”
白化天也知道刚刚自己的举动的确太唐突了些，可是人活了这么大岁数又图个什么，还不是要一个脸嘛，自己讪讪地笑了笑，突然好奇地问道：“对了，何大人不是去坡州上任了吗？怎么又回到京师了？”
自己的经历何家安自然不能如实倒来，并不是这里面有什么机密不能为外人道也，只是自己单纯觉得自己要是从头说起来的话，恐怕这一天的时间就会浪费在这里了。
简单地解释了几句之后，白化天也就把何家安的话当真，两个人正说话的功夫，终于到了白家的铁匠铺这。
看到这铁匠铺的时候，何家安先被吓了一跳，方才听到这铁匠铺是最大的时候自己心里还没什么概念，只是等到自己见到时，却被这如此规模的铁匠铺给吓到了，这才一脸惊讶地看着白化天，感慨道：“我现在终于明白白老爷子为什么不在兵仗局干了，敢情地发大财了呀。”
“发的什么财，不过是一些小钱罢了。”白化天一边感慨，一边领着何家安进到了铺子中，一进到铺子，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只见宽阔的铺子里面摆了差不多十几个铁匠炉，大部分的炉子正点着火，旁边有身强力壮的汉子正在打铁，因为声音过于刺耳的缘故，众人倒是没有注意到进来的何家安。
这里只是看看就行了，连句话都说不清楚，何家安干脆拉着白化天出了铺子，看了看周围，正好不远处有间酒楼，自己连忙拉着白化天就往酒楼上走去。
到了酒楼，两个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直到等上菜的这功夫，白化天这才盯着何家安，一付好笑的样子问道：“何大人这次找我来，是不是有事呀？”
何家安也并没有敷衍的意思，直接点了点头说道：“我这次来找白老爷子，的确是遇到难题了，想求白老爷子帮帮忙，只是没想到白老爷子已经不在兵杖局做事了，我能问问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白化天苦笑地摇了摇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老头子我跟他们的想法不太一样，有些事情我看不下去，反正这虎蹲炮的流程也确定了下来，干脆我就带着徒弟们离开兵仗局，在这里重新开个铁匠铺。”
虽说白化天的话说得含糊其词，可是何家安还是敏感地从他话里听出一丝委屈，至于这委屈既然白化天不提，自己也就先不过问，而是把这些事忽略掉，然后说道：“白老爷子最近可曾听到市井之中有什么流言没有？”
白化天一愣，眨了眨眼睛想了想，突然贴近何家安，小声地问道：“何大人说的可是那南京被倭寇围住的事情？”
果然，这种事情就算捂得再严实，也很难不传出任何风声来，何家安笑着点了点头，倒是白化天立刻明白过来什么，疑惑地问道：“难道何大人就是因为这件事来的？”
何家安又是点了点头，毫不避讳地说道：“今天早上我刚刚在金殿之上参加了早朝，我跟皇上进言，除了要重新建立大明海军，还在沿海各个高点安装大型的岸炮，而不光是战船用的火炮还是炮台用的火炮都必须有很大的改进才可以，别人我自然信不过，所以就只能麻烦白老爷子了。”
听完何家安的话，白化天倒是一阵的惊讶，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的是什么意思，只是他脸上并没有像何家安想像的那样露出欣喜的笑容，而是微微一皱眉，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何大人，这件事恐怕不太容易做呀。”
“哦？难道还有白老爷子研究不出来的火炮不成？”何家安有些诧异地问道。
“这倒不是。”白化天摇了摇头说道：“咱们有佛朗机炮的底子，再加上改进后的虎蹲炮，只要把炮筒放大一些加长一些就能得到威力更大的火炮，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
看着白化天欲言又止的样子，何家安像是明白了什么，低声道：“老爷子担心的可是那兵仗局的人？”
何家安这一句话，就说到白化天的心上了，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何大人说得没错，老夫实在是没有精力跟他们扯皮了，你都想像不到他们都贪婪到了什么地步，可以这样说，最近半年最新式的佛朗机炮恐怕连一门合格的炮都没有。”
这……
听到白化天的爆料，何家安都傻了，要知道以兵仗局生产的速度，恐怕每个月都能产出数十门佛朗机炮，这些火炮也迅速被分配给全国各个需要的卫所，如果说这些火炮都不合格的话……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这，何家安先是冷静了片刻，接着问道：“老爷子，要是用这些不合格的火炮开炮的话，最严重的会有什么后果？”
白化天毫不犹豫地说道：“炸膛。”
得，说白了就是把送给敌人的炮弹用到自己身上来了，若是在平时这倒也没什么，万一真的用在战时的话，这恐怕会引起大乱的呀。
想到这里，何家安缓缓地说道：“老爷子既然这样，咱们就长话短说，其实这次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再次出山的，不过咱们这次不是回兵仗局，而是去坡州重新修建一个铸炮的工场，到时候质量的事情完全由你把关，一定要做出这大明最好的火炮来。”
何家安的几句话就重新点燃起白化天心底的热情来，说实话，当初他离开兵仗局的时候，心里也是有一丝无奈，自己若不离开就得跟他们同流合污，自己并不想那样做，所以干脆就眼不见心不烦，直接离开兵仗局，而现在一听何家安的话，自己立刻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何大人说话，我白化天又怎么能不答应，我这就让几个徒弟把炉火灭了，马上就去坡州。”
何家安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却突然说道：“不过这之前，白老爷子还要躲几天才行。”
“躲？”
第1152章 谁的奶酪
第1152章 谁的奶酪
何家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圣人，看到什么路见不平之事就做拨刀之举，在他看来，这世上不平之事实在是太多太多，别说是只靠自己一个人，就算是皇上来了，也只能是管一管眼前的事情而已。
若不是事情实在太过紧急，何家安也不想做得这么绝，一方面让白化天先带着自己女儿、女婿躲起来，另一方面自己直奔豹房而去。
到了豹房外，就连这些守门的侍卫也是一愣，这些人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在大同认识过何家安的，看到他去而复返，而且还面沉似水的样子，立刻就反应过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立刻有人进去禀报，不多时的功夫便有一个小太监出来，把何家安给领了进去。
这一次正德并没有出现在御书房中，而是出现在何家安熟悉的那个校场之上，自己又把自己的那付金盔金甲拿了出来，正跟几个侍卫在嬉戏，看到何家安的时候，正德这才把刀剑放下，满头大汗地走了过来，好奇地问道：“何爱卿不去准备出城的事情，怎么又有心情跑到朕的这里？”
何家安正色道：“陛下，刚刚臣本想去兵仗局寻白化天白老爷子，想让他铸一些更粗更大的火炮，可是没想到到了兵仗局之后，他们却告诉我白老爷子已经离开兵仗局了，臣就有些好奇，白老爷子除了铸炮这一个爱好之外，也没有其它的爱好了，为什么要离开兵仗局呢？”
“难道是年纪大了，想多休息一下？”正德突然插句话。
何家安缓缓摇了摇头，苦笑道：“开始的时候臣倒是跟陛下想到一块去了，可是臣不甘心，重新找到白老爷子之后，他倒是跟臣说了另一番话。”
“哦？”正德隐隐感觉到这番话应该是很重要，好奇地问道：“那白老爷子到底说了什么？”
顿了顿，何家安缓缓地说道：“白老爷子说……最近半年内，兵仗局所铸的佛朗机炮全都是残次品。”
“什么？”等正德听完何家安的话时，脸上的表情顿时一愣，张开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何家安，半晌才缓缓说道：“何爱卿，你可知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臣愿意为自己刚刚说的话负责。”何家安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回轮到正德迷茫了，其实自从何家安说了这件事之后，自己心里就已经相信了几分，现在看到何家安如此不假思索的样子，再加上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自己很难相信他说的话是假的。
可是问题却出在这掌握兵仗局的太监身上，那人可是张永一手提拨起来的，这件事跟张永又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时，正德的目光不由抬头看了站在远处的张永一眼，张永因为离得远，并没有听到何家安跟正德之间讲了些什么事情，看到正德向自己看来，还以为皇上有什么吩咐呢，连忙小跑到正德面前，躬身道：“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顿了顿，正德说道：“备马，朕要出宫。”
别的皇上出宫，那可真的是要大费周折，可是正德出宫犹如家常便饭一般，很快四匹马拉的大车便被准备完毕，何家安本想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却被正德一句话给叫到了马车上。
很快，马车便向铸炮工场的方向驶去，走了一会之后，正德这才缓声地问道：“何爱卿，我问你，你说这佛朗机炮全都是残次品，可有什么办法验证？”
何家安点了点头说道：“有，听白老爷子说现在铸出来的佛朗机炮管的厚度要比原版的薄上一半左右，大概开三、四炮之后，火炮就有炸膛的危险。”
“三、四炮？”正德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朕能等得起。”
说完这句话之后，正德便不在开口，等着一行人突然来到兵仗局的工场时，这么大的阵势却是把这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再一看这规模哪还不知道是皇上驾到，连忙有人去通知兵仗局的余川余公公，没多大一会，就见衣冠不整的余川跑了过来，到了正德面前时扑通就跪了一下，连忙给正德问安。